新官上任〔也都知道該如何引出一隻出...〕(1 / 2)
這句話尚未說完, 楚稷就已後悔。
禦前的差事不是那麼好乾的,掌事更不是誰都能當。他想阿鸞素來溫柔聰慧知進退,應不會應下這樣突如其來的重擔。
他心裡於是鬥轉星移般地思量起了更多勸語, 比如會讓張俊幫她, 比如讓她「慢慢來,不必著急」。
可不待他再說一句, 她就點了頭:「好。」
楚稷:「啊?」
「奴婢試試看。」她羽睫輕垂, 眉眼染笑,「若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皇上海涵。」
「……好說。」楚稷有點懵。
想來想去還是補了一句:「如有拿不準的地方,你問張俊便是。」
顧鸞仍抿著笑,點點頭:「好。」
見她應下,楚稷才敢在柳宜的折子上批了個「準」字。又著人專門去了一趟柳宜家中, 請柳宜入宮來議。
去跑這趟腿的是張俊手底下的一個小宦官, 與柳宜也相熟。入了府, 他跟著府中小廝一路往後宅去, 又進了一方小院,就見柳宜在廊下支了個搖椅,正怡然自得地在夕陽下小睡。
旁邊兩個年輕的婢女一個跪坐在小爐邊煮著水,一個束手侍立在旁。見宮裡頭來人, 侍立著的這個上前兩步:「公公。」
這兩個字一出, 柳宜就睜了眼睛, 斜眼一睇他:「皇上讓你來的?」
「是。」小宦官滿麵堆笑的躬身,不忘拱手說吉利話,「姑姑您新年大吉, 兒孫滿堂,步步高升, 福壽綿……」
「嘴巴倒甜。」柳宜笑出聲來,信手摘了支金釵塞過去,「拿著。讓你那幾個相熟的都別眼饞,就說是姑姑給的壓歲錢,回頭自會補上他們的。」
「謝姑姑。」小宦官笑意更濃,躬著身接了釵子。
柳宜又問:「折子呢?」
「哦,這兒呢。」小宦官忙將折子奉上,柳宜直接翻開末頁一瞧,底下批了個朱紅的「準」字。
她鬆了口氣。
講道理,她帶了楚稷十七年,一直覺得他聰慧沉穩。可遇上了顧鸞,他卻突然就傻了起來,傻得讓人大跌眼鏡。她在旁邊看著,常覺無語凝噎。
但能寫下這個「準」字,可見還沒傻到極致嘛。
柳宜輕嘖一聲,將折子放到一旁。凝神想了想,又還是不放心,勾勾手指示意那小宦官上前。
旁邊的兩個婢女一看,都心領神會地退開了。
柳宜打量著他問:「我不打算留在禦前了,皇上可說過要讓誰當掌事女官?」
小宦官一怔,即道:「皇上沒說,隻說請您進宮一敘。」
柳宜緩緩點頭,繼續細問:「沒傳六尚女官?也沒傳各處得力的掌事女官過去?」
小宦官搖頭:「沒有。」
行。
柳宜這回放心了,看來是不傻。
禦前的掌事女官不是誰都能當的。她若不是皇上的乳母,原也輪不到她來坐這個位子。
如今她請了辭,要按規矩來,就得從六尚女官裡挑一個。六尚女官都不合適便再往下挑,循理總要挑個老資歷的女官來執掌禦前。
皇帝誰都沒傳去,應是明白了她的好意。
明白就好。若他不明白,她還不如自己再忙上幾年。
不過便是他會了意,她也還是有些事要料理明白。
禦前宮女人數眾多,底下品秩低些的也就算了。上頭幾個身份高的倘使不安排好,一則她們認顧鸞這個資歷淺的檔掌事難免別扭,二則顧鸞怕也不好拉下臉管她們。
若是那樣,禦前就亂套了。
偏生這樣的事總歸是「小事」,皇帝便是有意護著顧鸞也不好親自去插手,而張俊又素來不太理宮女們的事務,唯有她出麵才行。
柳宜便花了一個晚上將個中利害都想了個大概,翌日一早收拾停當,就進了宮去。
年初三宮裡的事不太多,楚稷晨起便在紫宸殿裡等著柳宜,柳宜到時,他親自迎去了殿門口:「宜姑姑。」
「皇上。」柳宜駐足福身。
為表明請辭之心,她沒穿宮裝,看起來便像一位慈眉善目的尋常婦人。隨著皇帝一道進了殿,皇帝先去禦案前落了座,就朝她頷首:「姑姑坐。」
柳宜噙著笑坐到側旁,皇帝淺鎖著眉,輕聲一嘆,開門見山:「姑姑折子上所言之事,朕明白,這些年也是在是辛苦了姑姑。隻是禦前事務繁多,姑姑請辭無妨,還請給朕薦一得力的女官,頂上姑姑的職。」
柳宜一聽:唷,可以,果然不傻。
她來時還真有點怕他操之過急,直接當眾開口說要顧鸞掌事。雖則那也沒什麼不行,但總歸不太體麵。
要體麵著來,這點小事自還是她來開口為好,他這個當皇帝的點頭準允便是。
柳宜便笑道:「原想按規矩來便好,六尚女官都是老資歷的,出不了錯。但皇上既然問了奴婢,奴婢便自恃這乳母的身份說幾句不合規矩的話。」
楚稷頷首:「姑姑請說。」
柳宜重重緩了一息,便慢條斯理地說了起來:「要奴婢說呢,這禦前的掌事,禮數周到會辦事自是要緊,可更要緊的是能與皇上說得來。就拿管事宦官來說――」她指指立在聖駕身邊的張俊,「張俊和皇上一般年紀,宮裡頭比他資歷老的宦官一抓一大把,可皇上讓他掌事,是不是就比隨處調個年長的用著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