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選〔既想求得榮華富貴,隻有皇...〕(1 / 2)
殿裡笑鬧尖叫聲不斷, 宮人們自知是皇上在和佳妃娘娘逗趣,卻把柿子急得在院子裡團團轉。
伴著一聲嘶鳴,寢殿裡笑聲輒止, 顧鸞一手按住楚稷的手一手捂著自己的嘴, 眨眼與他對視。
「……」楚稷壓音,「它這麼護主嗎?」
顧鸞噙著笑一拍, 將他還伸在他月要間的手拍開:「不許撓了!不然它急了沖進殿怎麼辦!」
楚稷眯眼, 嘴角輕挑:「饒你這一回。」
言畢一喚:「張俊。」
「皇上。」張俊行上前,楚稷睇了眼殿外:「去告訴毓秀宮的人, 那秀女既受了傷,總要先好生養著,大概也學不好宮中禮數了。讓他們送她回家吧,明日就離宮。」
「諾。」張俊應聲, 顧鸞卻道:「別!」
楚稷看她, 她搖頭:「你不喜歡, 殿選時不留她便是了, 不必這樣早早打發回去。」
楚稷挑眉:「她是什麼心思,我清楚,你也清楚。若不打發走,旁人見了還當我吃這一套。」
顧鸞又說:「宮中大選, 能入選的本百中無一, 多數秀女都知道選不中才在情理之中。她如此鑽營, 可見家裡平時是如何教的她。這世道男人總有多得是的法子建功立業,女兒家的出路卻沒有多少,倘使她自幼就被家裡寄予厚望要入宮為妃, 此番隻是沒選上便也罷了,若再早早就被宮裡打發回去, 今後的日子不知要如何過了。」
在宮裡行止失當過的貴女,怕是連議親都會變得艱難,那秀女罪不至此。
楚稷皺眉看看她,手又往她月要間伸。嚇得她立時想躲,他卻隻是環住了她。
「心眼兒這麼好嗎?」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將心比心罷了。」她低下視線,避開他的目光。
她實是因為看過聽過的事多了,才能這樣將心比心的。
本朝的宮女其實並非人人都會在宮裡留一輩子。
從二十五歲開始,隻要碰上采選有新的宮女添進來,她們便都有機會離宮。既有這樣的規矩,她上一世又為何一路熬到了尚宮女官、又熬到了當禦前掌事?不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出了宮便是嫁人成家的命嗎?
談婚論嫁,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固然相信父母會好生為她挑選夫婿、婚後也會為她撐月要。可若不是她喜歡的,日子也終會過得難受,與其去那樣賭運氣,還不如留在宮裡當她的女官。
而若她出了宮能有機會像男人們那樣用五花八門的法子為自己謀生,她必是願意出宮的。
楚稷卻不知她是因久經世事而有的感慨,聽她一番話說得意味深長,心下便思索起來:是不是近來過得煩悶,是以悲春傷秋?
略作斟酌,他拉著她坐到茶榻上:「阿鸞。」
「嗯?」
「我近來又忙起來了,白日裡總不得空來看你。」
「沒事的。」顧鸞口口勿平靜,「你忙你的。」
他置若罔聞:「永昕永昀都八個月大了,又有乳母們照料,你還是來紫宸殿吧。」
顧鸞淺怔,抬眼看他。
他問:「好不好?」
他其實還是喜歡她在禦前待著。否則不忙時還好,他隨時可以過來,如今忙起來他整天整日地紮在案牘奏章裡,抬頭見不到她,總覺得少點什麼。
顧鸞沒多猶豫,點了點頭:「好。」
比起後宮,她也更喜歡在紫宸殿待著。
一拍即合,都很愉快。顧鸞轉而吩咐燕歌傳了膳,用完晚膳,燕歌又入殿稟了話:「太醫給那位姑娘看過了,上了藥,說讓好生養著。」
不多時,張俊自殿中退出,走進廂房,皮笑肉不笑地躬身:「姑娘安好。」
房中的秀女頓時緊張。她的腳是真疼,早些時候她咬緊牙關費了好些工夫才崴成這樣。可見到這位禦前的掌事公公,她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公公……」
張俊垂眸:「皇上看您傷了腳,怕您養不好落下病根,吩咐毓秀宮單獨撥個院子給您,再指幾個宮人過去侍奉。外頭已備好送您回去的步輦,走吧,下奴隨您去一趟。」
秀女心中一喜。
這樣的厚待,難不成皇上對她……
她又趕忙道:「不敢勞煩公公,臣女自己回去便是。」
張俊睃她兩眼:「下奴還要去跟毓秀宮交待清楚呢。」
「哦……」那秀女了然,不敢耽擱,趕忙隨張俊往外走。
兩名宦官攙扶著她,她顧不上疼,隻想盡量跟上張俊。腳腕處的一陣陣酸痛直往上灌,幾能湧至膝間,卻隻在她心中激起一重重喜悅。
若她能入選可就太好了。哪怕位份低些也不怕,她可以慢慢往上爬。
嫡母說得對,家中隻空守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爵位是不行的,她那幾個不爭氣的哥哥也指望不上。
若她能討得皇上的歡心,一切都會大不相同。
行了近三刻,一行人才到了毓秀宮。早些時候已有禦前宮人先一步趕過來挑好了院子,見到他們就上了前,恭恭敬敬地將人往院子那邊請。
張俊則直奔後院,去見幾位教習女官。這個時辰幾位女官也已回屋歇著了,聽聞張公公來都是一愣,匆匆迎出屋,張俊在院中站定腳:「連個秀女都管不好,您幾位可真是辦了個好差事。」
幾人尚不知出了何事,麵麵相覷。
張俊輕笑:「方才送回來那個秀女你們最好是能看住,讓她好好養傷,別再惹出什麼事來。今日這事,若依皇上的意思就該直接打發她回去,是佳妃娘娘心慈才先留下了她。倘使她再出什麼事,你們這教習女官我看也不必當了!」
張俊說罷,拂塵一揮,轉身就走。
幾位女官打了個寒噤,忙差人去純熙宮打聽究竟出了何事,千叮嚀萬囑咐地讓那生得靈巧的小宮女嘴巴甜些,千萬惹純熙宮的姐姐們不高興。
毓秀宮西側的院子裡,那秀女雖然腳還疼著,卻一夜好眠,夢中盡是好事。
翌日醒來時已日上三竿,她迷迷糊糊地睜眼,看見天色驚坐起身,匆忙起來穿衣裳。
「姑娘。」兩位年近三十的女官進了屋來,見她著急,和和氣氣地上前幫起了忙。
秀女埋怨道:「怎的不叫我一聲。這麼晚了,怕是誤了好些事。」
「不會無事的。」其中一位淡淡道,「皇上吩咐,讓您好生養傷。」
秀女搖頭:「規矩總要學的。」
「不必學了。」那宮女頓了頓,「往後的日子,您都不必學了。」
這聲音太冷、太淡,飄忽而不帶感情。秀女正穿衣的手一頓,怔怔抬眸:「姑姑什麼意思?」
「姑娘好生歇著就是了。」二人立直身子,垂眸毫無感情地稟著話,「雖說依皇上的意思就該即刻打發您走,但既然佳妃娘娘開口求了情、皇上也應允了,咱們便也會依旨好生照顧,供給您的衣食皆會是毓秀宮裡頭最好的,左右也就這十來天了。可姑娘您也要知道,奴婢們在宮裡當差都不容易,您若還不能安分,非要惹出什麼事來,奴婢們的前程便就毀了,您最好心裡有個數,別貿貿然地往這院門外去,免得大家麵子上都不好看。」
這話落入那秀女耳中,猶如五雷轟頂。
「什麼……」她薄唇翕動,慘白著臉色連連搖頭,「不……不行……」
與此同時,佳妃的賢名卻在毓秀宮裡傳開了。秀女們私下裡聊起來,都感嘆佳妃娘娘可真是個大善人。
「聽說是失儀失到皇上跟前呢――怎麼就那麼容易便碰上皇上了?我看就是有意爭寵吧。就這,佳妃娘娘竟還肯顧及她的麵子讓她先留下來,也不怕再鬧出事。」晌午小歇的時候,幾個秀女一同聚在屋裡說著話。
另一人也道:「就是的。若換做是我,怕是比皇上還想讓她走。若不然這回她失了策,下回卻成了事怎麼辦?佳妃娘娘這是拚著聖寵被奪也要給她留情麵,我可辦不到。」
「要麼佳妃娘娘能長寵不衰呢。」立在矮櫃前自顧自沏茶的秀女也插了話,「單這樣一比就瞧出來了,高下立現。」
這些話沸沸揚揚地傳開,第二日傍晚,顧鸞就聽燕歌說了。
她在紫宸殿伴著駕,燕歌不敢上前貿然將這話傳到皇帝耳朵裡,就借了個由頭將她請到外殿稟事。於是楚稷看著折子,就聽外頭驚起一句:「怎的就又議論開了?!」
楚稷抬眸,看一眼外麵,又看向側旁的張俊,張俊低眉順眼地提醒:「應是在說毓秀宮的事。」
哦。
楚稷抿笑,視線安然落回手中的奏章上。
顧鸞不多時折回殿中,擰著眉頭坐回禦案邊,他目光不動,攥起她的手口勿了下:「不生氣哈,有賢名又不是壞事。」
「你知道?!」顧鸞沒好氣地把手抽回來,盯著他,看著他笑意綻開。
她一下子懂了:「是你傳的話!」
「我沒有。」
「就是你!」她瞪他,他不再爭辯,繃著笑佯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看折子。
當然是他乾的。
他慮及她寵妃之名猶盛,與妖妃隻差一線,早就想為她立一立賢良淑德的好名聲。
送到眼前的機會當然要用啊。
再說他又沒有瞎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