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2)
「大小姐。」
「大小姐,大小姐,別看了,走吧。」
南城,夏家。
夏芙坐在空空盪盪的客廳裡,聽見李叔的聲音,她蒼白纖細的雙手絞緊,眼睫毛顫了一下,輕聲道:
「李叔,我知道了,您先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李叔看了她幾秒,長嘆一口氣,和律師交換一個目光,暫時先出去。
臨走前,還是道:
「大小姐,已經一個多月了,這是最後一天,實在不能再寬限了,您再看看,等會兒真要離開了。」
夏芙嗯了一聲,還是呆呆地望著客廳一角,目光有些遊離。
李叔帶著律師轉身離開,眼底掠過不忍。
不過一個多月,南城的夏家就這麼沒了。
夏家在南城根基頗深,夏老爺子民國時期開了南城最大的一家米行,後來夏芙爺爺又是糧食會副會長,再後來傳到夏錫山這輩子——也就是夏芙的父親,最有眼界和魄力,趁著東風把家產投入到地產業,一躍成為南城首富。
這些年,地產行有些衰敗,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夏家一直都是南城的上流人物。
又誰能想到,風光大半輩子的夏錫山做了個錯誤決定,進軍不熟悉的電子行業,將家產賠進去不說,還欠了銀行一大筆錢。
公司查封、別墅豪車變賣,夏錫山忍受不了失敗的恥辱,一躍開車沖入江中,隻留下這麼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寶貝女兒。
李叔想到這裡,擔心地回頭看眼屋內。真怕這個大小姐想不開,出什麼事兒。
其實,這事兒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夏芙也慢慢想開了,沒最開始那麼無法接受,她之所以不走,隻是想多看看這個家。
她從小長大,擁有無數溫暖回憶的地方。
早在半年多以前,夏芙就有所預感了——父親徹夜不回,回來也是將自己鎖在書房裡酗酒抽煙,對著電話咆哮謾罵,或者用她從未聽過的卑微口口勿,哀求別人。
隻有麵對她時,才會一如既往儒雅溫柔、風度翩翩。
而在出事前幾天——夏錫山和她談過一次話,說他太累了,但是讓她放心,他不會給她留下負擔。隻是以後的路,可能要辛苦點了。
夏芙當即就有預感,勸過父親,哭過、鬧過,但都無濟於事——父親最終還是走了這條路。
終於解脫了。
夏芙其實不怪父親,她知道,從風光走到穀底,真的太辛苦了,太折磨了。
解脫,也好。
客廳裡安靜得出奇。
盛夏,外麵正在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更襯得這裡寂靜。
夏芙仔細聽了一會兒,發現原本放鍾表的位置空了,那是父親在她十六歲春拍時買下的一座浮雕古典鍾,路易十六的奢靡風格,父親說都是「十六」有緣,所以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
沒有聽慣的滴滴答答秒針行走的聲音,總感覺少些什麼。
這一個月來,但凡家裡有點價值的東西,都拿去拍賣了。
這棟房子也應該是被收走的,但這是夏家古宅,意義非凡,還需要辦葬禮,寬限了一個多月。
今天,是銀行給的最晚期限。
夏芙想到這裡,擦擦酸澀的眼睛。
她從沙發上起身,撫扌莫了下原本放著三角鋼琴的地方,那裡隻剩下一團空氣,她默了兩秒,收回蒼白手指。
「大小姐?」
遠處,李叔看見她終於從沙發上站起來,立馬上前。
「走吧。」
夏芙搖了搖頭,她還在等什麼呢?
她目光望向門外,這一刻,她還在等什麼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汽車的聲響,這幾天,夏家大門都是大開的,方便工人搬運物件。
一輛黑色的寶馬徑直駛進來,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撐著黑傘、俊逸斯文的青年。
「顧少爺!」
李叔激動又欣慰地上前,「您終於來了。」
夏芙望向青年,懸著的心也終於踏實了一點。
這一個月來,顧青宇都幫著自己,從安排葬禮到處理公司破產後的一係列事宜,事事上心,夏家原本就沒什麼親戚,過去那些商場上的朋友更是人走茶涼。
可以說沒有顧青宇,夏芙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這一個月。
顧青宇走到門口,收好黑傘,環顧室內一圈,嗓音都哽塞了,「對不起,芙芙,今天公司有事晚了,你怎麼樣了?
兩人原本說好,顧青宇今日來接夏芙。
顧家也是南城的豪門,兩人自小一起青梅竹馬長大,後來在大學時在父母催促下談起了戀愛。原本夏芙對他沒什麼太大感覺,但是這一回,讓她由衷親近了不少。
「我…沒事。」
她話音剛落,顧青宇便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她,「沒事就好,以後都有我陪著你。」
夏芙本能性僵了一下。
可是想到青年這一個多月來的點點滴滴,還有他身上很熟悉的薄荷香——父親兒時常常帶著他們一起玩,現在更讓夏芙感到熟悉、親近。
她沒有再推開。
顧青宇也察覺到,他將懷裡的女孩摟得更緊些,眼底卻閃過一絲暗光。
「芙芙。」顧青宇抱了良久,才將她鬆開,雙手捧起她小臉,安撫道:「乖,沒事。」
「我回來了,以後有我照顧你,別怕,啊?」夏芙望著青年溫柔的臉,半晌,才極輕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