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2 / 2）
我媽倒是經常在我麵前念叨她。
再次見到她是在市一中，她帶著宋嘉運來學校報到。
見到我隻是瞥了一眼後，就當作不認識離開了。
宋嘉運跟在他的身後，麵無表情，呆得像一隻提線木偶。
我震驚於他的變化，同事卻拍了拍我的肩膀，指著他們的背影道：「這個就是之前參加詩詞大會的宋嘉運。聽說他小升初隻考了130分。是他媽執意塞錢，以借讀的方式進來我們學校學習的。」
我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10
開學第一個月月考，宋嘉運又考砸了，陸欣將這一切歸結為宋嘉運不夠努力。
為了找到原因，她向班主任申請成為宋嘉運的隨班家長，一開始班主任並不同意，但耐不住陸欣的軟磨硬泡，終於同意她在班上陪讀一個禮拜。
整整一個禮拜，宋嘉運都處在陸欣的監視範圍內。
但凡有同學跟宋嘉運說話，都會被陸欣毫不留情地，哪怕是課間說話也不行。
在初一這種結交朋友、建立社交的關鍵期，陸欣成功將宋嘉運變成了一座孤島，沒人願意跟他交朋友。
宋嘉運學習壓力本來就大，還沒有朋友幫忙疏解，心理問題越來越嚴重。
在學校發起的一次心理測試中，宋嘉運成了初一新生中唯一一個患有心理疾病的學生。
學校針對他的問題對他進行了更加科學的測試，最終確認他患上了自閉症。
可陸欣知道後，並沒有將它當作一回事，反而還覺得是宋嘉運矯情，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她歇斯底裡：
「強者從來不會抱怨環境，心理問題絕對不是你成績差的理由。」
「隻要是學不死，就給我往死裡學。不然你怎麼對得起我花10萬塊把你塞進這裡來學習？」
青春期的孩子本就自卑敏感，在陸越毫不留情地揭穿宋嘉運隻是個走後門的差學生後，宋嘉運積攢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他嘶吼著將自己的書本、試卷通通撕碎，一腳踹翻自己的桌子跑了出去。
陸欣沒有追，反而指著他的背影大罵道：「我花錢繳你讀書，你沒有學進去知識。卻學會了忤逆長輩嗎，就你這樣的，能有什麼出息？」
宋嘉運更崩潰了，班主任知道這件事後，火速把宋嘉運找了回來，然後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他安慰好。
為了不再影響宋嘉運的心情。班主任提早結束了陸欣的陪讀。
在接受學校一個禮拜心理治療後，宋嘉運的情緒漸漸穩定了。
直到班上同學偶然刷到，宋嘉運那次在詩詞大會的現場直播，就如同平靜無波的湖水中，突然被扔進了一顆石子，輿論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宋嘉運在詩詞大會壯舉和他在小升初考試中隻考了130分的事情火速在學校傳開了，很多調皮的男生給他取了新名字－失控哥，並且還當著全班同學的麵，當麵調侃。
因為心理問題，宋嘉運對此是麻木的，他無所謂地聽著他們的嘲諷和調侃，內心毫無波瀾。
可這時，卻有一個女生突然站了出來，那女生他不僅認識，還很熟悉。
是他鄰居家的女兒，叫鄭瑩，過年時還在他們家門口表演了拉丁舞，舞蹈時的她自信又張揚。
隻是宋嘉運沒想到，她不光舞蹈跳得好，原來成績也那麼好，她是他們縣城的第一名，也是他們現在這個班上的班長。
趙瑩站了出來，她拿出紙和筆，將開宋嘉運玩笑的人全部記了下來，還說要把這張字條交給班主任。
做完這些，她又毫不猶豫地朝宋嘉運伸出了手，對他說，
「別聽他們放屁，我帶你走。」
宋玉陽突然就笑了，也朝著她伸出的手，可就在這一刻，陸欣的尖叫打破了這份和諧，就連站在她旁邊的我，也被她嚇了一跳。
她嘶吼著，沖過去用力扯開了鄭瑩的手，還將她推到一邊，滿嘴的汙言穢語，
「你這個狐媚子，誰讓你勾引我兒子的，我兒子未來是要考清華北大的，你這個賤蹄子怎麼配得上？」
說罷，她作勢就要打鄭瑩，卻被我拉住了手臂。
「陸欣你夠了，他們隻是再正常不過的同學情，怎麼到你這兒就成了汙穢不堪的什麼似的。」
我說著，順勢牽起鄭瑩的手將她護在身後。
可陸欣卻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你別站著說話不月要疼，不是你兒子，你自然不心疼，我就說你沒懷好意。」
「你就是巴不得我兒子考不上清華北大，所以連他早戀你也縱著。」
「還有你，你對得起我嗎？」
陸欣看向宋嘉運：「媽媽為了你，把家折騰得不像個家，人不像個人。」
「你爸為了供你讀書了，人已經跑到外地做苦工了，媽媽每天都很想爸爸，可卻還是要花心思在你的學習上，我們那麼辛苦，都是為了你啊。」
陸欣淚流滿麵。
聽到風聲的班主任立刻趕了過來，還及時聯係了鄭瑩的家長。
倆鄰居見麵分外眼紅，直接就撕起來了。
鄭瑩媽媽扯住了陸欣的頭發，上來就是兩巴掌，
「聽說就是你要打我女兒是吧，我女兒心地善良，見你兒子被欺負才幫他一把，卻還要被你汙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說著，鄭瑩媽媽又是一個用力，把陸欣折騰得哇哇狂叫。
但她的眼神卻飄在鄭瑩身上，溫柔提醒，「女兒啊，以後見到這種人，離遠一點，咱惹不起，咱還躲得起。」
陸欣剛想要還手，卻被我及時拉住，氣得咬牙切齒。
11
因為這件事情鬧得很大，將宋嘉運招進學校的副校長也過來了。
陸欣一見到副校長，仿佛心裡有了底氣，興師問罪道：「這就是你們市一中的學習風氣嗎，居然還包庇學生早戀。」
副校長眉頭緊鎖：「當初我把宋嘉運招進來。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他的潛力。但既然你都不想讓你的孩子待在這，就盡早把他帶走吧。」
陸欣這才慌了，連忙道歉：「我也並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愛子心切，才著急說錯了話，還請您不要介意。」
「嘉運肯定是要在這裡繼續讀下去的。但他們兩個有早戀的苗頭，還是分開比較好。」
可當她聽到副校長要將他兒子分到b層次班級時，她又不樂意了。
可即使她再不樂意，期中考試結束後，宋嘉運還是調到了B層班。
初中的知識不同於小學，小學稍微讀讀記記，就能收獲不錯的成績。可初中更考驗學生的邏輯思維，宋嘉運學的越來越吃力，可學習方法依舊停留在死記硬背上，成績自然不會提高。
陸欣恨鐵不成鋼，又因此發了很大的火，天天戳著宋嘉運的脊梁骨罵：「我掏錢讓你上那麼好的初中，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就你這樣，還考清華北大呢，連大專都不會要你。」
為了督促宋嘉運進步，她開始花更多的心思在宋嘉運的學習上，還不惜花重金給他請了家教，宋嘉運的成績這才上去一些。
隻是他的臉上再也沒有笑容，話也越來越少，整個人消瘦得隻剩骨架，卻能讓人明顯感覺到支撐他的是一股勁，一旦失去那股勁，他就會崩潰……
隻是我一直不知道這股勁是什麼。
這個疑惑伴隨了我很多年，直到高考前夕，宋嘉運跳樓了。
12
接到陸欣電話時，我正在睡覺。
她很著急，卻也還是跟我說了一大堆。
她說宋嘉運給她留了一封遺書，被她收拾東西的時候提前發現了。
遺書裡寫到，宋嘉運聽到了陸欣夫妻倆的談話，他這才知道，在自己爸媽的眼裡，自己已經是個被養廢的大號了。他還知道爸媽已經瞞著她成功地懷上了二胎。
對此他感到很失落，覺得自己被全世界遺棄。
但他心裡還是有一點向往的，他喜歡鄭瑩。
那個勇敢為他出頭，跳舞還很好看的女孩子。
所以這幾年他努力學習，目的就是想跟她考上同一個大學。
可理想美好，現實殘酷，以他的成績，隻能勉強考一個二本，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想著以後能跟她在同一個城市也好。
高考前夕，他終於鼓起勇氣表白，可鄭瑩卻告訴他，她並不喜歡他，現在甚至連他的名字都已經有些記不起來了。
初一之所以幫助他，是因為她是班長。
作為班長，保護每個同學不受欺負是她應該盡的責任，而且當時她確實覺得宋嘉運很可憐。
宋嘉運本來就是心理脆弱的人，他一直視鄭瑩為前進的方向和動力，如今方向和動力被徹底摧毀，他不想活了……
留下一封遺書，打算英語考試結束後就去跳樓。
電話裡陸欣急得聲音都在發抖，哀求我陪她一起去勸勸宋嘉運。
可我拒絕了，重活一世，不管宋嘉運活得有多慘，我也絕對不會對他起半點惻隱之心。
相信一個白眼狼，會變得不幸。
上輩子我對他可以說是盡心盡力，還有我媽，又何其無辜。
宋嘉運是她唯一的親外孫啊，平時寶貝得很，有什麼好東西，老人家縮衣嗇食也要留給他。
可他呢，卻因為憎恨我，選擇用一壺毒茶將我，和他平時口中的最喜歡的外婆一並毒死。
從泡茶下毒到我們喝茶，其間他有無數的機會反悔，可他沒有，反而還覺得我們死得罪有應得。
所以即使他現在淪落到這種境地，像他這種人渣也不值得我親自爬起來去救。
13
宋嘉運沒死成，被陸欣攔了下來。
可大半夜，他又趁著大家睡著，吞了一整包老鼠藥。
夜晚大家睡得沉，誰也沒有發現異樣，等陸欣第二天一早發現時，屍體已經硬了。
宋明得到消息後立刻趕了回來，處理完喪事之後，一口咬定是陸欣逼死了宋嘉運。
他不顧陸欣的阻止，將陸欣囤積在倉庫的幾萬本「著作」燒了，鬧著一定要跟陸欣離婚。
陸欣本就被宋嘉運離世搞得心力交瘁，胎氣不穩，被宋明這麼一激，這胎差點保不住。
可正當陸欣情況穩定，準備安心養胎時，宋鳴在外麵養的小三親自上門逼宮。
陸欣這才後知後覺明白，宋明出軌了。
宋明也坦誠，他敢讓陸欣知道，是本來就不打算跟陸欣爭財產了。
為了他的新歡，他情願淨身出戶，也一定要陸欣打掉孩子盡快離婚。
我媽知道後，因為擔心陸欣的身體，也勸說她拿財產，打孩子。
因為陸欣現在已經是高齡產婦了，就算現在沒事，分娩時也還是麵臨很大的風險。
可陸欣卻將我媽媽的好心當成驢肝肺，說我媽惦記她的離婚財產，說什麼也不肯把孩子打掉。
我媽被她說得傷心，徹底不管她的事情了。
沒多久，可能是因為心理的壓力，陸欣的孩子生化了。
沒了孩子，陸欣被宋明逼著離了婚。
可宋明也沒撈著好處，在知道他淨身出戶後，他外麵養的小三就毫不猶豫地打掉了孩子棄他而去了。
他人財兩空，如今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番外
1
離婚以後，陸欣開始頻繁想起宋嘉運，那個一直乖巧聽話，從不忤逆她的兒子。
還想起了自己對他的所作所為，是她害死了他。
她好想他啊，可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丈夫也跟著別人跑了，她徹底對這個世界沒有期待了。
萬念俱灰下，她選擇了和宋嘉運一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意識尚存時，她有些慶幸，幸好肚子裡的孩子沒能出世。
成為她的孩子，該有多可悲啊。
2
陸欣去世後，財產全部由母親朱愛華繼承。
她死後沒多久，高考成績出來了。
鄭瑩考上了BJ最好的學府，前途一片光明。
宋嘉運的分數也成功上了一本線，成了人人口中稱贊的黑馬。
隻可惜他再也沒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