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二合一](1 / 2)
【上章】
貿州。
上巳節熱鬧非凡,隻是俞姝在此之後,都沒了興致融入節日的喜氣當中。
五爺被人困住應酬,俞姝乾脆回了下榻的院子。
她看著外麵的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心想此時哥哥應該已經出城去了。
從貿州回秦地還要經過好幾座朝廷的城池,也不曉得順利不順利。
俞姝曉得五爺今日應酬恐要到深夜,便讓薑蒲服侍她歇了。
誰料,剛洗過腳躺在床上,就聽見了外麵的腳步聲。
俞姝發怔,男人推開門走進了來。
「五爺這麼早就回來了?」
男人說是,先給自己倒了碗茶飲了,才道,「不過是反復喝酒,沒什麼意趣,我裝醉回來了。」
他開口說話,濃重的酒氣漫了過來。
俞姝心道他還會裝醉,真有一手。
但那酒味依舊濃重,俞姝掩了口鼻,五爺這才意識到,連忙到外麵漱了口,將外麵的衣裳換了,才走到床前。
俞姝又倒了碗濃茶給他改口,男人瞧著她。
「今日本來興致不錯,後來怎麼不開心了?是不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他竟還是瞧出了她的情緒變化。
她一時沒開口,男人卻將她抱進了懷裡,「怎麼不同我說?我總覺得下晌你像是哭了一樣。」
俞姝默然。
他雖然不曉得其中緣故,可她的變化卻瞞不過他眼睛。
這一日經歷得太多,諸多事情藏於心間,好不容易見了哥哥,卻還是要和哥哥分離。
她累了,倚在他懷裡,由著他抱著。
「想我哥哥了。」
五爺聞言嘆氣。
榮管事也替俞姝來回找了幾次人,可她所說的走丟了的哥哥,怎麼都找不到。
他懷疑她兄長已經不在人世了,隻是這話怎麼也同她開不了口,隻能讓榮管事繼續去找。
五爺看著懷裡人垂著眼簾,眼眶又有點發紅,心疼的不行。
這世間,她可能隻有這一個血脈至親了,如今失散天涯,她怎能不難過?
他柔聲安慰,「榮管事在找了,這次派去關外的人,也吩咐了他們尋著,興許你兄長就在關外,等咱們回了京,也許就能見到了。」
俞姝笑笑,曉得他在哄著自己。
他找不到的,若有朝一日真的找到了,可就真的嚇人了。
她不再多言,從他懷中站起來,「今日疲乏地很,我想先睡了。」
五爺說好,見她躺在了床上,便替她掖了被子。
「我身上酒氣重,晚上就不過來了,你睡吧。」
俞姝點頭,男人去了書房。
文澤服侍他洗漱換了衣裳,他沒什麼睡意,反而覺得房中有些發悶,推開了窗子。
他看過去,推窗的手頓了一下。
窗外站著一個女子,背對著他,穿了一件淡紅色衣裳,在夜裡朦朦朧朧的。
五爺乍一看,還以為是他的阿姝起床出了門,剛要叫人,再一看,並不是阿姝。
是那叫秀淡的婢女。
五爺皺了皺眉,正要問一句秀淡半夜在此作甚,穆行州此時來了,秀淡行禮下去了。
五爺叫了穆行州進來說話,後者帶了個好消息。
「五爺,咱們的人聯係上溫彥閼氏了。」
「閼氏怎麼說?」
「閼氏想要脫身戎奴。」
五爺沒有太多意外,老單於一死,溫彥就要歸了下一任單於托尋。
那托尋可不是善類,溫彥早就有了要離開的心思。
時至如今,朝廷早已不是當年她和親時那個羸弱的朝廷,更有如今兩反王接連被滅,就算溫彥離開戎奴,戎奴也不敢隨意跟朝廷開戰。
五爺說好,目光向外看去,「早就該回來了。」
他說著,問了問接溫彥離開戎奴的安排。
穆行州道和溫彥說好,「屬下讓於宣去接閼氏,於將軍對戎奴王庭頗為熟悉,定然能安全將閼氏接回來。另外也安排了人助閼氏金蟬脫殼。」
他們準備趁著王庭混亂,上演一出溫彥在混亂中溺水而亡的戲碼。
這樣一來,溫彥就自由了,朝廷還有立場問責戎奴。
溫彥當時十五歲的年齡,就為了朝廷離開家族親人,千裡迢迢地去和親年長自己近三十歲的外族單於,如今也該是還溫彥一個自由的時候了。
五爺囑咐穆行州務必保證溫彥的安危,有另外囑咐穆行州。
「去京城將此事告知老夫人,莫要等著溫彥溺水的消息先傳過去,驚嚇到老夫人。」
穆行州將囑咐一一記下,往戎奴王庭傳信去了。
他離開了,五爺盤算著時日,自己也該回京了。
回京路上還有不少衛所要前去整頓,路上不能快行,但阿姝月份也大了起來,最少也要趕在她臨盆一月之前到達京城。
這麼一算,他們是時候離開貿州了。
翌日,五爺一行便開始準備北上回京的事宜。
又過了一旬,定國公詹五爺率一同南下的大軍,在貿州軍民的依依不舍中,不緊不慢地上了路。
*
戎奴王庭。
單於大帳外風沙漫天,和暖的春風與風沙相伴而舞動。
帳外有人熬了濃濃的藥汁,端進了單於的大掌裡。
年邁的單於平平躺著。
他已醒著的時候少,昏迷的時候多了。
侍女將藥汁端到床前,床前的女子出了聲,「我來吧。」
她端過藥碗,輕吹著藥汁,讓藥盡快涼下來,然後慢慢地給老單於餵完了一整碗的藥。
隻是她一回頭,險些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男人嚇到。
男人眯著眼睛瞧著她,見她穿著一身紅色鑲赤狐毛的衣衫,人在衣衫之中小巧卻靈動,尤其她來了戎奴王庭多年,皮膚依舊水嫩,端地是中原來的美人,又是被他父王養在身邊疼寵的。
他不由向她湊了過去,「閼氏今日薰了什麼香?說與我聽聽?」
溫彥抬眼朝著他瞪了過去,一臉嚴肅。
「托尋,見了你父王不行禮,說這些無用的話作甚?」
然而那托尋並未被她嚇到。
「你嫁過來這麼多年,怎麼還總守著中原的禮數?我們戎奴人可是不在乎這些的。隻要兒子能征善戰,能帶領部族叱吒草原,什麼禮數不禮數,有這麼重要嗎?」
他說著,伸手想要將溫彥拉進懷裡。
溫彥早已料到他的行徑,提前向後撤了一步,避到了老單於的床帳後。
「單於剛吃了藥,這會就要醒了,你莫要亂來!」
托尋哼笑了一聲,倒也在這話裡,瞧了一眼他昏迷的父王。
隻是他嘴角勾了起來。
「父王這般也撐不了多久了,等父王離世,你還不就是我的?眼下故作矜持,用你們漢人的話說,欲擒故縱?」
他眼睛眯著,看向溫彥,低低笑了起來。
溫彥繃著臉不理會他,他自討了個沒去,哼笑一聲離了去。
他一走,溫彥渾身陡然一鬆,幾乎是跌坐到了床邊。
老單於還沒有醒,她從京城帶過來的婢女小泠跑了過來。
「閼氏沒事吧?」小泠抽了帕子給她,「閼氏額頭上都是汗!」
溫彥抹了一把額頭,汗水冰冰涼涼的。
小泠幫她擦汗,她嘆了口氣垂了頭。
老單於在的時候還好,老單於臥病榻間之後,托尋便不安分了起來,且一次比一次過分,如今都敢在老單於床前,直接說這話了。
她在托尋麵前不過是紙老虎罷了,托尋也早就看穿了她,她威脅不了托尋幾時了。
溫彥說不能等了,她回頭看了一眼昏迷的老單於。
「老單於一旦歸天,咱們立刻就得走,不能給托尋機會。」
她說著,雙手合十念起了經來,「神佛保佑,一定順利離開!」
如此提心吊膽地過了三日,老單於病情陡然加重,原本晨間午間各能醒來一次,這日晨間醒了之後,午間卻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
大夫搖了頭。
溫彥讓小泠招呼了侍衛柯虎,收拾好東西,準備好馬車,隻要老單於歸西,她立馬就走。
小泠立時去了,溫彥看著床榻上的丈夫,為他念了一段草原上的祝福語。
她與老單於並無兒女,而老單於佩服老國公爺神勇,將老國公爺當作自己唯一敬佩的敵手,對她頗為寬和。
這於溫彥而言,也算是幸事一樁了。
但眼下,老單於一走,她也要走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日頭西斜。
溫彥一動不動的守著老單於,直到某一瞬,帳中忽然寂靜下來。
溫彥似有所覺,探上了老單於的鼻息。
人沒了。
到了這一刻,她還是忍不住落下一行眼淚。
但她再也管不了這許多了,朝著老單於最後行禮,轉身離開了帳子。
很快,老單於歸天的消息就會傳開,到時候,托尋和其餘幾位王子必然要起沖突,沒人會留意她,她必須要趁此時離開!
溫彥極其順利地和小泠一起上了馬車,柯虎駕車帶著她很快離開了王庭,奔著接頭的沙樂山丘而去。
五爺麾下的於將軍,在那裡等著接應他們。
兩刻鍾後,三人到達了山丘,路一旁果然有人在等待。
那人身形魁梧,一臉凶相,若不是他穿著之前傳信時候,約好的衣裳,溫彥還有點不確定。
但她還是留了個心眼,上前之後,問了那人。
「將軍貴姓?」
那人垂著眸子看著她,凶巴巴的臉上,倒是露出幾分笑意。
怪怪的。
半個時辰前,俞厲帶人到了此地。
他們一行從貿州一路奔赴而來,偽裝成商隊準備潛入王庭,然後尋機會劫走那位和親的溫彥閼氏。
俞厲為了自己妹妹,也隻能采用以妹換妹這個辦法了。
他想著,反正劫走了那溫彥閼氏,他不會虧待就是了。
他們隱在山丘零星的樹後麵,沒過幾時,又來了一夥人,看相貌,竟然也是中原人。
俞厲立刻派了斥候輕手輕腳地從後麵繞過去,去聽那幾人說話。
那幾人完全沒想到,這荒郊野嶺的山丘還有旁人,更想不到俞厲一行提前來了,且藏得隱蔽。
很快斥候便聽到了這幾人的言語。
「將軍,那幾人是定國公詹五爺派來的!」
俞厲訝然,「他派人來此作甚?」
斥候麵色有點古怪。
「他們在這裡,好像是為了等溫彥閼氏,要帶閼氏離開。」
俞厲一聽,險些笑出聲來。
他這廂正犯愁怎麼潛入王庭把人帶走,沒想到詹五的人已經替他聯絡好了!
他暗中部署了一番,趁著朝廷的人沒留意,不動聲色地合圍了上去,很快將接應溫彥的幾人全部活捉。
俞厲問了幾句,那些人嘴緊得很,一句話都不肯再吐露。
俞厲乾脆讓人把他們衣裳都扒了,自己這邊全換上,照舊在這裡等著,等著那位閼氏自投羅網。
當下,俞厲見這位閼氏還有些警覺,曉得問一句他姓甚名誰。
人都已經到眼前了,他就算把大名報上,這位閼氏也跑不了了。
他垂眸瞧著她,她穿了白色戎奴衣衫,零星點綴了些銀飾,身量小巧,一雙眼睛卻大。
她問他,「將軍貴姓?」
俞厲暗暗好笑,不知道她聽了他的「貴姓」,並非是要接應的人的姓,會是什麼表現。
他雖然想好了不虧待,但她若是鬧騰,也隻能一記手刀,打暈再說了。
他回答了她,「閼氏安好,在下姓俞。」
他等著她臉色倏然變白,但她卻忽然露了笑意。
溫彥朝他笑了起來,臉上一片歡喜。
「於將軍久等了,老單於離世,王庭就要亂了,咱們快些走吧!」
說完,示意俞厲快走。
這回,換到俞厲懵了一時。
旋即,他好笑地看了那溫彥閼氏一眼,女子還毫無所覺。
這算什麼?歪打正著?
那可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