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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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哥兒的滿月酒。

滿朝來賀。

小人兒穿著紅色的小袍子,一本正經地見了人。

所有賓客都來跟定國公夫妻道喜,氣氛異常熱鬧,仿佛這孩子就是國公夫人宴夫人親生的一樣。

而暮哥兒的娘親俞姝,卻根本沒有出麵,主動要求留在沁雲居裡。

在外人看來,俞姝也隻是個妾,孩子總是要叫正室夫人「母親」的。

她就算來了,也沒有人會跟她多說一句。

五爺心中本是喜慶,可在這般情形裡,又不適了起來。

正巧詹淑賢抱了暮哥兒,暮哥兒一進了她懷裡,便哇哇哭了起來。

五爺乾脆讓奶娘把暮哥兒抱走。

「送他回沁雲居。」

男人說完,也起了身,請了安大老爺替他招待賓客,自己亦離了去。

詹淑賢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在眾人的目光中,大方的笑了笑。

眾賓客看著,眼神飄忽,但都沒有多說什麼。

暮哥兒在半路上就睡著了,到了沁雲居,奶娘將他抱下去睡覺。

五爺扌莫了扌莫兒子,抬腳往正房裡去。

沁雲居的院子裡冷冷清清的,遠處鑼鼓喧天,和這裡一點關係都沒有。

五爺看到了窗下支著腦袋的人,他撩了簾子進去,她孤零零的坐在窗邊的榻上,不知道在想什麼,連他到了她身邊,她都沒聽到。

五爺坐到了她身後,將人從後抱在了懷裡,她才訝然回頭。

「五爺怎麼回來了?」

男人下巴蹭了蹭她的耳邊,「回來看看你。」

他問她,「一個人在窗下坐著,無趣嗎?」

「哪有什麼無趣?五爺多慮了。」

俞姝搖頭,倒了碗茶水給他。

他不喝,柔聲在她耳邊問她,「方才在想什麼?」

她的手有些發涼,五爺放到手心裡替她暖了暖。

俞姝在這個問題中,微微垂了頭。

她方才在想,三月之後離開的情形

「胡思亂想一番罷了。」她道。

五爺瞧了她一眼。

顯然不是。

她一向警覺,胡思亂想的時候,怎麼會連他進屋的腳步都沒聽見呢?

可見在想什麼深入的事。

但她不肯同他說。

她似乎,總有些事情不肯同他說。

他瞧了她一陣,微微嘆氣,隻能又把人往懷裡攏了攏。

薛薇在這個時候走過來,站在門外回稟,道是秀淡來了,不僅如此,還帶了其姐方秀淺,來給五爺和韓姨娘磕頭道謝。

當初,若不是俞姝給機會,秀淡不可能靠近五爺,又在那種情況下說出實情。而五爺沒有罰她,反而讓人將她姐姐從教坊司,轉進了繡坊裡。

兩人見了方家姐妹。

秀淡的姐姐方秀淺與她相貌很是相似,但人更恬淡柔和。

兩人連番磕頭道謝,方秀淺還拿出了自己在繡坊,為暮哥兒做的祈福繡囊。

她有些局促,怕五爺和俞姝嫌棄。

「是奴婢的一點心意,盼著哥兒萬事順遂,平安康健。」

俞姝親自收下了。

方氏姐妹一陣動容。

教坊司裡那位師傅告老還鄉,如果不是五爺及時派人過去,方秀淺此時,估計已經被送去了太監的私宅裡了。

這京城明裡處處光鮮,人人亮麗,可這不過是晨起的日光照到的簷上一角罷了。

光影之下,還有多少汙糟和醜惡不為人知。

俞姝感嘆於方氏姐妹逃出一劫,五爺卻問起了她們。

「當時教坊司巴結的,是宮裡的哪位內侍?」

那位內侍並未正經開口,不過是多看了方秀淺幾眼,誇贊了兩句,教坊司就要把人送過去。

可見這位內侍在宮中頗有地位。

方氏姐妹不敢胡亂攀扯,之前一直都沒有明說,如今五爺問了,方秀淺才開了口。

說起這個名字,方秀淺還有些發抖,在她一直都記得,當時那太監看她的眼神。

「是、是皇上身邊的徐掌印。」

五爺微怔,「徐員?」

能讓教坊司如此急赤白臉討好的,地位必然極高,但五爺著實沒想到,竟然是皇上身邊的掌印大太監徐員。

此人跟隨皇上的時候最長,平日裡多謙和有禮,讀書識字不在話下,如若不然,前幾年掌印空缺之時,皇上和錢太妃,與竇首輔和五爺商議的時候,也不會點了此人。

五爺皺眉,沒再多說什麼,讓方秀淺以後好生在繡坊做事。

她雖是戴罪之身,但在繡坊裡技藝精湛、手眼靈活,也能當上一二管事,彼時日子會好過的多。

方秀淺再次磕頭道謝,「回五爺,繡坊的師父正是看著奴婢做事還算穩妥,才允了奴婢今日出門。」

比起從前在教坊司朝不保夕的日子,繡坊裡不知道好過多少。

兩姐妹都紅了眼眶。

她們在這亂世裡身如浮萍,漂泊了這麼久,往後的日子總算有了盼頭。

俞姝聽到哽咽之聲,便讓薛薇拿了帕子給兩人。

她問了個問題,「不知令尊當年所犯何罪?」

兩人說了。

她們父親乃是寧遠知府,原本仕途也算順暢,但是卷進了科舉作弊案中,這才被抄家流放。

方氏姐妹對於父親的罪責,算是認了。

「彼時作弊成風,爹確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才招致事情敗露,被朝廷懲處。」

俞姝在此時,低聲評了一句。

「可是天下科舉,不都是這樣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考官,並不止方大人一人。」

兩姐妹在這話裡都垂了頭。

天下科舉早就亂象頻生,方知府隻是被抓成了典型,殺雞儆猴罷了。

方知府是被懲處了,這科舉亂象有沒有被止住,就不得而知了。

五爺讓兩人走了,賞賜了些東西。

隻是那兩人一走,他便叫了俞姝。

「阿姝方才怎麼想起替方知府說話?縱容作弊,他罪責不冤。」

俞姝說確實不冤,「可是五爺有沒有想過,也許方大人也想要科舉的清明,隻是憑他一己之力做不到罷了。」

不光做不到,若是反抗,可能遍體鱗傷;那為什麼不順水推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俞姝喃喃,「這朝廷」

她沒有說下去,拉了長長的尾音。

五爺皺眉看向了她,「阿姝想說什麼?」

俞姝在他這句嚴肅的問話中笑了。

她沒有辦法,在忠守朝廷的定國公麵前說:「這朝廷,早就爛透了」

她說沒什麼,轉身避開他的目光,要去看暮哥兒。

可她剛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了手。

男人的手力道很重,拉扯著她不能前行。

「五爺有什麼事?」

她問他。

五爺沒有開口回應,隻是默默看著她。

她對朝廷的態度,始終是那麼的反感,這其中,有什麼原因?

五爺將她拉到了身邊來,她顯然是不願的,道,「我聽著暮哥兒醒了,過去看看孩子。」

「他沒醒。」五爺點破了俞姝,「坐下同我說會話。」

俞姝笑了笑,並沒有順著他的意思坐下,隻是站著同他玩笑,「我同五爺每日都能見到,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說著笑著,五爺卻一點都不想笑,見她還不肯坐下;他拉著她的手,她也隻有向外的力道;他乾脆長臂一伸,將人攔月要抱到了身上。

俞姝睜大眼睛去看他,隱約可見男人剛毅的麵容。

她推他,男人精壯的手臂似天柱一般不動如山。

「五爺做什麼?」俞姝不悅。

男人用臂膀圈著她,不許她離開。

他看住她的神情,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阿姝的父母親族裡,如今在世的還有幾人?」

她從前隻說父母都沒了,兄弟姐妹裡隻有一個長兄,失蹤之後完全沒有蹤跡。

除此之外的其他親族,她一次也沒提過。

他這般問了她,不是她的親族之中,也有似方知府一般的遭遇。

他看住她,俞姝卻笑起來。

「五爺怎麼想到問這些?我隨著爹娘外出做生意,老家甚少回了,同族裡的人並不相熟,甚至都記不住了。」

五爺卻越發握住她纖細的手臂,盯住了她。

「是嗎?」

她說「是」,神色很平淡。

五爺抿了抿嘴,又放緩了聲音同她道。

「我想著,你以後是我的妻,若是你族中有親眷曾陷入冤案,大可以將舊事翻出來重審。」

若是把冤屈平了,她心中的不平是不是也能平了?

俞姝在這話裡,越發想笑。

「那若是我親眷真的犯了罪責,沒法平反呢?」

五爺皺眉,握了她的肩頭,「所以,你親族到底曾出過什麼事?」

俞姝笑得不行,目光向著遠處看去。

「哪有什麼事?我們不過是鄉野小民罷了,上沒有恩澤,下沒有冤屈。五爺想多了。」

她家因為貢桃出事,不過是五族被滅罷了。

她沒有冤屈。

她隻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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