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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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州。

十一月初,寒風凜凜。

但在寒風之中,旗幟飄飛。

沿河兩岸的山崖,各自插上了各自的旗幟,而在兩岸之間,有鐵橋相連。

風將往水的浪濤聲,旋上兩岸。

兩日之前,所有人都已到達遍州。

此次招安,就在往水對麵的山莊裡。

等到招安那日,雙方陳兵往水兩側,竇首輔與幾位朝廷官員,會在定國公兵馬護送之下通過鐵橋,到達對麵高地上的山莊,與虞城王俞厲正式和談。

其實在此之前,雙方基本已經達成和議——俞厲俯首稱臣,而朝廷會冊封他作為異姓王繼續掌控俞地,不必交出兵權,仍舊是俞地之主。

這樣的結果讓俞地的很多人都能接受,隻是朝臣們頗多議論,不過定國公和竇首輔如此主張,皇上又沒有任何異議,此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這次招安也是過場,欽天監早已算好時辰。

招安那日的巳正二刻,便是極好的時辰。

在此時和談結束,放煙花炮仗,飲慶功美酒,之後朝廷和俞地必然相安順遂。

五爺在這日,從崖苑特特帶了俞姝出來。

五爺和老夫人一行都暫且宿在了崖苑,俞姝亦然。

這場招安對她來說意義非凡,時間離得越近,她越像是做夢一般,總有種不真切之感。

五爺牽了她的手,替她掩了披風。

「崖苑後麵的山崖陡峭,但地勢極高,能從崖上看到對岸和談用的山莊,要不要過去看看?」

俞姝自然是願意的,一路跟著他向上而去。

待到了崖邊,風大到幾乎要將人裹走。

先前五爺同穆行州來的時候,並不擔心自己會被山風裹挾下去,但如今看著俞姝站在崖邊,他這心裡就不安實了,他把人向懷裡攏了過來。

「山風這麼大,阿姝這小身板,就不怕被風吹下去?」

俞姝在風裡笑了一聲。

「五爺這話說得,風還真能把人吹下去不成?隻有自己願意跳的,沒被被風吹下去的。」

這話竟跟五爺之前說得一樣。

男人失笑。

說話之間,頭頂一片厚重的烏雲散去些許,光亮直射下來。

俞姝被光亮猛然一刺,眼睛痛了起來。

五爺連忙護了她掩在月匈前,「被光亮灼了眼睛嗎?」

俞姝悶悶地點了點頭。

方才那道光刺得厲害,竟將她刺出了眼淚。

五爺抽了帕子細細替她擦了眼睛。

隻是當俞姝再次睜開,她怔了一下。

接著她轉頭向遠處看去。

目之所及,朦朧許久的大好河山,竟在此時清晰地現在眼睛。

「五爺,我能看到了!」

男人又驚又喜,「能看清楚了,真的?!」

「真的!」

俞姝轉頭向他看過來,五爺亦看住了她的眼眸。

男人穿著絳紫色暗紋錦袍,臉上線條如刀刻一般硬朗,連唇峰都是明晰的,他鼻梁高挺,又不是十分高聳,有種恰到好處的英氣,一雙眼眸壓在眉下,瞳色深深。

這是她第一次看清這個男人。

原來他是這般軒昂英武又俊美的模樣

五爺在她的眼神裡突然笑了起來。

「阿姝可滿意你夫君的相貌?」

俞姝莫名心頭咚的快跳一下,她裝作無所謂地轉過頭去。

「也就這麼回事吧」

話音沒說完,被人一手攔住月要,另一隻手托住了下巴。

男人突然低頭,口勿了過來。

俞姝下意識躲閃,但又在他的口勿落下之前,安靜了下來。

他一如平日溫柔,俞姝的心卻比平日快跳了起來。

「此時還覺得,就隻是這麼回事?」男人含笑問她。

俞姝莫名耳邊發燙。

高高的山崖,滔滔的江水,兩人站在崖上,凜冽的風吹不進來,披風包裹之間,是層層攀升的和暖情意。

俞姝的眼睛雖然能看得見了,但還是怕光。

五爺從袖口抽出白紗帶替她係上,「別再被光亮灼了眼。」

俞姝說好,從他懷裡探出來許多,仔細朝著對岸看過去。

「我好像看到封大哥了?」

「哪位?」

俞姝隻給了五爺,「看那個穿著銀甲的人,在山莊邊緣訓兵,是不是封大哥?」

五爺猜她說得應該是封林,可惜他不認識。

但他仍是道,「此處距離對岸的山莊並不遠,說不定你這位封大哥轉頭也能看見你我。」

俞姝來了興致,想喊上一聲,隻是山崖下往水滔滔,聲響在峽穀中被放大,遮掩了崖上的聲音。

兩人之間說話,尚且要提高了嗓門方能聽清,就不要說喊上一嗓子讓對麵聽到了。

此乃難事。

崖上風大,兩人逗留了不到一個鍾便離開了去。

山路曲折,下到崖苑還有些路程,俞姝時不時回頭看向對岸的山莊。

「不知什麼時候能見到哥哥?」

五爺瞧了她一眼沒說話。

在走到半路茅亭的時候,有人過來尋五爺,五爺將俞姝安置在茅亭,自己去了一旁同人說話。

這時路邊走過來兩個上山采草藥的農人,兩人也是想來茅亭歇腳的。

但看到茅亭裡的俞姝,便沒再上前。

俞姝自來耳朵聰靈,聽到了兩人低聲的言語,竟然是因為她穿著錦衣華服,讓他們不敢近前來。

俞姝聞言便起了身,親自請兩人近前來坐。

「茅亭設在路中,是供路人歇腳的,大家皆是路人。」

那兩個農人在這話裡,不由覺得俞姝平易近人起來。

見她耳朵聰靈,眼上卻係著白紗,不由問她是不是有眼疾。

俞姝說是,「因為撞了頭,盲了些年月。」

兩個農人一聽,便告訴俞姝這邊的山崖間,之前長過一種極其罕見的草藥,那草藥能治療眼疾。

但是那草藥在崖壁上,尋常人不敢去。

有個男子聽說之後,就要去采那草藥。

他老娘因為撞了頭,傷了眼睛,他要采藥為老娘治眼疾。

「可懸崖采藥豈是好玩的?那男子一腳踩滑,掉下去了!」

「竟然這般」俞姝一怔,「那此人母親豈不是悲痛欲絕?」

農人說是,說是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可那盲人母親什麼都看不見,也沒辦法去尋兒子,隻能日日在家裡求神拜佛,求神仙留他兒子一命。

這般山崖墜落,哪裡還有命呢?

俞姝嘖嘖。

可農人道,「沒想到她這般求神,還真就有用了!過了半年,他兒子竟然自己回來了!問他為何活著,自己也鬧不清楚,說是有樹木所成的精怪拉扯了他一把,然後落進水裡被浪卷跑了,是以沒死。」

兩個農人嘖嘖稱奇,說一定是老母親日夜禱告,被神明聽到了。

俞姝也聽得驚奇,但也隻當作誌怪趣談。

兩人又說了兩句,見著時候不早了,辭了俞姝繼續上山采藥去了。

倒是五爺在這時快步走了回來。

俞姝透過白紗看到了他笑意滿滿的臉。

「阿姝隨我回去換衣裳,去見你哥哥!」

「真的?」俞姝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五爺笑著點頭,「真的。」

*

暮哥兒也想去,但俞姝是裝作小兵,跟著去到對岸山莊裡駐守的朝廷兵馬過去的,沒辦法帶一個奶娃娃。

她跟在五爺身後,一路忍不住雀躍,待到見到前來引路的封林,她已熱了眼眶。

等到在一個無人的院落裡,一眼看到了站在庭院樹下的哥哥,俞姝再顧不上旁的,兩步飛奔上前,撲進來俞厲的懷中。

「阿姝!」

「哥哥!」

俞厲早已張開雙手等著妹妹,就如小時候,妹妹走路都走不穩當,他張開胳膊等她一樣。

他體格壯碩,妹妹纖瘦,俞厲將妹妹抱進懷裡,俞姝將臉貼在他月匈前,眼淚滾落了下來。

兄妹見麵分外催淚,封林都感慨地嘆了口氣。

隻是五爺本也是感嘆的,但瞧著他的阿姝早已把她拋在腦後,一味同俞厲說話落淚,怎麼都有點酸溜溜的感覺。

阿姝從沒有飛燕投林一般,如此投入他的懷中。

他對她而言,仿佛總是少了俞厲給她的那種,毫無保留的安全之感。

五爺看著俞姝被俞厲抱在話裡,有點酸也有點委屈。

但他自知再沒有俞厲在她眼裡重要,自然也是比不過暮哥兒的,但能有一席之地,便十分不易。

或許天長日久能提高一二吧

五爺瞧著那兄妹,又笑起來。

隻要他的阿姝好,那便是最好。

招安在即,俞姝能同俞厲相聚的時間有限,等到明日招安結束,他們兄妹還有大把的時間。

從那之後,不必再相隔天涯。

俞姝依依不舍地從哥哥懷中離去,俞厲也舍不得妹妹,但卻看向了定國公詹司柏。

他看向五爺的時候,眼中的柔情瞬間散了大半,五爺和封林都在這一瞬,想起了上次在此見麵時,他毫不留情的三拳。

他這眼神,連俞姝都感覺到了。

她小聲叫了一句,「哥哥?」

俞厲冷哼了一聲,並沒有再上拳,隻是瞧了一眼詹五爺。

「不要讓阿姝受委屈,不然」

他沒說如何,但威懾已足夠。

封林笑了一聲,五爺在大舅兄麵前不敢造次,正經行了一禮應了。

俞姝抿著嘴,瞧了五爺一眼,彎起了嘴角。

招安,歸順,一切重新開始。

俞姝看著這一切,深吸一氣,緩緩吐出。

她希望她同意招安的決定,是對的。

回程路上,男人有些委委屈屈。

俞姝想到他之前挨了哥哥三拳,都沒有現今這麼委屈,不由好笑。

她瞧著他,伸手碰了碰他的手。

男人怔了一下。

俞姝乾脆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掌。

她主動的這一次,讓五爺驚喜地頓住了腳步,定定看住了她。

俞姝在他灼熱的目光裡,繃著笑意問他。

「五爺不走了嗎?」

男人在這話裡,反手扣住了她的手,指尖探入她的掌心,與她十指相扣。

「走,與卿同行。」

*

招安當日,起了大風。

山崖樹木幾乎要被風吹折,天空萬裡烏雲,日頭亮的刺眼。

欽天監算好的慶功時間在巳正二刻。

一早,五爺便起身出動,親自護送竇首輔,帶著禦賜的慶功酒過了鐵橋。

俞姝一直在崖苑等待。

也不知是否太過緊張,俞姝拍睡了暮哥兒之後,眼皮一直跳動。

她在廳裡焦灼等待,等著巳正二刻盡快到來,來回踱步。

暮哥兒險些被她驚醒了。

杜霧瞧著,乾脆道,「姨娘要不去外麵吹吹風透透氣吧。」

俞姝心道也好,帶著白紗去了外麵。

但外麵的風著實是大,走了不久,杜霧便道不成,「您在這避風處等著,奴婢給您拿件厚重的披風過來。」

俞姝心道也好,便在拐角避風處等待。

不想突然有人的腳步聲出現,那人腳步慌亂,險些與她撞在一起。

「穆將軍?」

俞姝看到了穆行州,他今日並沒有什麼緊要事,留在朝廷這邊鎮守。

但此刻他神色十分不對,臉色有些青白不定,神思渙散,似受了驚嚇一般。

俞姝問他,「是出了什麼事嗎?」

穆行州有些愣神,俞姝皺眉,「是五爺那邊有事嗎?」

穆行州聽到「五爺」,這才稍稍回神,他說不是,「不是五爺的事」

「那是怎麼了?你臉色很不好,要不要看大夫?」俞姝從沒見過穆行州這般。

自從老夫人和五爺都看好他跟詹淑賢的親事後,他每日都是喜笑顏開,紅光滿麵。

今日到底怎麼了?

然而穆行州沒回答俞姝,卻突然開口問她。

「姨娘,你說大小姐和皇上,不會有什麼吧?」

俞姝一愣,「你說和誰?」

「皇上」

穆行州神色發怔,他喃喃起來。

「我方才去正院尋大小姐。白日裡,正房關著門,大小姐在房中不知做什麼,我被安藍攔住了,說大小姐在換衣裳。可是,可是」

穆行州臉色越發難看。

「可是,我留意到了正院周圍,有宮中暗衛那些暗衛隻為皇上所用,也隻有皇上微服出行,他們才會這般暗中護衛我不知皇上為何突然到了這裡,又為何在大小姐房中」

穆行州喃喃自語,得不到答案,風很快把他口中的話吹散了。

可俞姝卻心跳驀然加快。

皇上,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到遍州來?

俞姝無法說服自己,皇上隻是出來閒逛而已,反而有個念頭越發強烈——

皇上突然到來,一定與招安有關!

俞姝心思定不下來了,匆忙返回了房中,叫了杜霧。

「你我把衣裳換過來。」

杜霧嚇了一跳,但看著她神色的堅定,沒有多問。

俞姝端了盤點心,穿著丫鬟的衣裳去了正院。

她按照穆行州所言留意,果真看到了藏在角落裡的暗衛。

俞姝心下砰砰,端著盤子,低頭向裡麵走去,門房的人過來,她正想辦法進去,正巧老夫人從另一條路上走了過來。

老夫人似是在院中散步到了此處,俞姝趁著這個機會,悄悄跟著老夫人進了院子。

正房的門窗緊閉,裡麵的聲音聽不到,但安藍就在廊下,見到老夫人來了,連忙迎過來,俞姝避到了一旁的槐樹下。

她想,安藍看來要攔著老夫人了,所以皇上真的在裡麵?

皇上和詹淑賢又是什麼關係?

俞姝思緒紛亂,但並沒有人發現她。

她隻聽老夫人問安藍,詹淑賢在房中作甚。

誰料安藍未來得及回答,院門口又來了腳步聲。

這一次的腳步匆促急了,幾乎是飛奔而來。

俞姝看過去,眾人都看了過去,見到來人都嚇了一大跳。

竟然是詹氏那位安大伯。

安大伯腳有些跛,像是在路上摔了一跤一樣,他跛腳上前。

「有急事,且是個緊要的大事!」

老夫人意外,而正房的門這時推了開來,詹淑賢匆忙走了出來。

「娘?安大伯?!你們怎麼都在?」

俞姝避在一旁低著頭,有這兩位在,全然沒有人留意她。

反倒是安大伯急的不行,一臉沉色。

「五爺是不是去護送竇首輔了?他不在正好,咱們房中說話!」

說完,直奔房中而去。

詹淑賢明顯一慌,而安大伯著急的厲害,不僅如此,還道,「把門窗都打開,讓丫鬟退到院子裡守著。」

說著一手指向了俞姝。

俞姝一驚,他道,「你去那邊窗下守著。」

俞姝立刻低著頭過去了,安大伯指揮了不少人,四麵八方地將正房守住。

這一看,便是有極其緊要的事情要說。

俞姝心下快跳,看了一眼詹淑賢。

日光刺得她沒有帶白紗的眼睛發痛,但她忍住了,看到了詹淑賢慌亂,卻又不知怎麼讓安大伯離開的表情。

皇帝一定在她房中吧

詹淑賢一時沒推脫的開,安大伯卻已叫了老夫人和她。

安大伯的聲音極低,尋常守在外麵的丫鬟並不能聽見他們說話。

可巧俞姝就在下風口,風吹著聲音飄過來,而她屏氣凝神,聰靈的耳朵一下子就聽到了。

但在聽到安大伯話的瞬間,俞姝心下陡然一停。

「你們知不知道韓姨娘是什麼人?!」

安大伯急道,「我收到了密信,說咱們府上這位韓姨娘,正是那俞厲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啊?!」老夫人和詹淑賢都嚇到了。

而安大伯果然拿出了密信來。

他們不知是何人送信,俞姝亦不知道,隻是繃緊進了神經。

但安大伯道,「小五一定知道此事吧?!你們竟都不知道!可萬一被宮裡知道,怎麼看這次招安?!又怎麼看詹氏和那反王俞厲的關係?!萬一被打為通敵賣國,這可怎麼辦?!」

老夫人聞言身子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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