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1 / 2）
此時桃林仙子的種田指導已經結束了, 她停止了哼歌，站到了秋識序和妖王初見時的那個地方。
兩人卻誰也沒有注意到她, 秋識序滿以為封歲惜會答應，豈料對方不假思索就拒絕了他，因為太過出乎意料，他沒能控製住麵部表情，露出了驚愕之色。
對上的他的目光，封歲惜微微一怔, 又不自在地避開他的視線，心裡卻是暗自惱恨，惱恨方才脫口而出的那句話，他在妖族身居高位多年，早已養成了說一不二唯我獨尊的脾性，以往他從未覺得有任何不妥，也從不後悔自己做的任何一個決定，可此時卻恨不得時光倒流, 將方才那個莽撞直言的自己一翅膀扇飛出去。
弟弟一定是被他嚇到了, 自己沒有用，努力五百年都沒能讓他破殼出世, 如今弟弟因為未知機緣, 魂體離開了鳳凰蛋成了一個凡人, 這麼多年顛沛流離受盡苦楚，好不容易找到他與他相認, 自己卻做盡了蠢事, 剛剛還用那樣嚴厲的口口勿與他說話。他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覺得他不是個好哥哥？
他要怎麼做，才能彌補之前的失誤？
秋識序卻在想, 封歲惜雖然是妖王，可按照人類的年齡算，也才成年沒多久而已，無論是他曾經對著鳳凰蛋說的那些中二感滿滿的話，還是在問心域裡稚嫩可愛的樣子，都說明封歲惜的心理年齡其實還很小，他這麼多年仇視人族，自己如今卻以人族的身份和他相認，封歲惜能接受就已經很難得了，自己卻還要他不再接觸仙宗不再妨礙石千瀾，他會生氣也是正常的，隻有他自己，那麼多年被封歲惜捧著含著，竟然不知不覺中就變得有恃無恐起來，覺得自己說什麼封歲惜都會答應，完全忘了他和封歲惜真正「認識」的時間還很短暫。
這下好了，小中二病生氣了，該怎麼不露痕跡地把他哄好？
鏡頭還在旁邊緊緊跟隨著，秋總頭一回感到這樣為難。
兩人靜默不過片刻，秋識序就開口了，「是我逾越了，你貴為妖王，天下哪裡去不得？我不該要求你不再來仙宗。」
鏡頭會將多少東西剪入正片，秋識序並不能提前預料，畢竟這還是頭一次沒有主角在場的情況下鏡頭主動出現，他如今能做的，就是盡量將他和妖王的交往在觀眾眼中合理化。
然而他的苦心妖王並不懂，封歲惜聽見這樣疏離的話語，心裡越發肯定弟弟已經對他失望了。他不禁向前一步，脫口而出道：「不是這樣的，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在秋識序驚訝的目光下，妖王有些艱難地開口，「你偏向人族，我能理解。可仙宗與我妖族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可以放過普通仙宗弟子，但是仙宗宗主，還有那些盤踞高位的長老，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秋識序靜靜看著封歲惜，突然就明白了他移開的目光和隱藏在話語下的真意。他想說他不是偏向人族，他也不是要阻止他報仇，他隻是擔心，很擔心他會落到原版《成仙》中的結局，隻是這些話，在封閉的問心域裡可以說，在鏡頭下，不能。至少，現在還不能。
於是他隻能垂下目光，「你想怎麼做，我無權置喙，隻不過看在我幫過你救過你的份上，石千瀾這個人，你不要動。」
石千瀾，又是這個名字。妖王壓下心尖莫名的躁意，卻忍不住問，「這個人是誰？」
秋識序：「一個仙宗的普通弟子，未來，他會成為仙宗的掌門。」拍吧鏡頭，涉及到主角未來的劇透，你一定會把這一段剪入正片對不對？
聽了秋識序那話，封歲惜眉間戾氣橫生，不住追問道：「隻是一個普通弟子？他和你有什麼淵源？難道他也幫過你救過你？」
秋識序有些驚訝，悶葫蘆怎麼忽然變得這麼主動了？這台詞對得好啊！他當即接道：「確實有些淵源，隻是如今不能告訴你。」
悶葫蘆能變主動是好事，但他決定給出的信息已經足夠了，為了防止對方說出什麼不好收場的話，秋識序打斷張口欲言的封歲惜，抬頭看了一眼隱隱傳來動靜的上方，「那些金甲衛快要搜到這裡了，我送你出去。」
封歲惜一頓，「那你呢？」弟弟難道不跟他回去麼？
秋識序：「我自然是留在這兒。」
封歲惜：……
他心裡憋著一口氣，卻不敢發泄，克製著自己看了秋識序一眼又一眼，大抵還是盼著他能回心轉意。
然而秋識序頭一回操縱修仙世界的東西，還是在鏡頭下，不敢疏忽大意，擔心出了差錯就崩了劇組成員精心為他安排好的人設，因此他並未留意到妖王的目光，隻專注地將鏡湖仙子教給他的施法步驟演示出來。
羅浮鏡內忘仙路中，所有人的修為都會被壓製到幾近於無，有沒有靈力都一樣。因此秋識序這個手印一次就成功了，兩人麵前很快出現一個橢圓形的類似鏡麵的通道……
***
羅浮鏡外，第四集結束了，就在妖王走進那個橢圓通道的下一刻，熟悉的片尾曲又響了起來。
大劉舉著手機瞪著眼睛，「這就沒了？接下來的呢？」
小吳欲言又止，「劉導冷靜點。」
大劉冷靜不下來，特麼的今天這鏡頭也太詭異了。就這麼一集，觀眾可能不敏感，但他們身為業內人士，一看那運鏡方式，一看那剪輯特點，就知道鏡頭在搞什麼鬼。
實在憋不住，小吳又隻會勸他，大劉隻好拉著徐女士朝手機屏幕吐苦水，「你看看它這拍攝角度，妖王的身高跟咱們小秋總是差不多的對吧？也就體型比小秋總瘦一點，你看他怎麼拍的？它居然用從下往上仰拍的方式！妖王怎麼可能需要仰頭看小秋總？它這是想告訴觀眾什麼，告訴觀眾此時妖王對小秋總是仰慕的心態嗎？還有小秋總拉著妖王進文華閣那一幕，它為什麼要慢放，為什麼要抓妖王的眼神？它想乾什麼？告訴觀眾這一段經歷對妖王還是小秋總來說不同尋常嗎？」
「你再看看它這個鏡頭！」指著屏幕當中秋識序和妖王背對鏡頭站立，一起麵對那個橢圓通道的畫麵，「一般什麼關係會用這種並肩而立的站位？小秋總和妖王怎麼可能貼這麼近？這狗屎鏡頭一定是做了特效！」
徐女士：……
大劉：「你再看看它這眼神捕捉！小秋總施個法而已，妖王怎麼可能用一遍又一遍用糾結又克製的眼神看他，一定是鏡頭用了其他的片段剪進來的！最艸的是這個bg…」
大劉明顯要崩潰了，「這兩人氣氛一個不對，bg刻就停了！這是剪輯裡很常用的套路你懂不？它不知道妖王是咱們要對付的大反派嗎？它怎麼能這樣啊，長得再好看那也是個惡毒反派啊，難道它還想把咱們小秋總跟一個妖怪拉成一對？不行，我不能允許！」
劉導仿佛一個兒子即將被妖女勾搭走的媽媽，暴躁得恨不得把鏡頭給砸了。
徐女士心想倒不至於如此，但是她這會兒不想跟暴躁的劉導對上，隻說了一句，「還是等小秋總出來再好好商量吧！」
而此時，忘仙路內，秋識序送走了封歲惜。然而鏡頭並沒有消失，依舊停在他附近跟隨。
究竟是怎麼回事？
突然得到鏡頭青睞的秋識序心內轉過許多想法，又瞥了一眼裝著手機的袖袋，搶戲a依舊毫無動靜。
這時候，金甲衛終於搜尋到這一頁書，天空被撕開一個口子，一名金甲衛朝著桃林內望過來，見隻有秋識序一個人，他又收回視線，轉身去向別處。
秋識序麵色鎮定地離開這一頁書，身影出現在文華閣內。
黃袍童子就在文華閣內巡視，瞧見秋識序出來，立刻笑盈盈問道：「這位師兄想要學什麼呢？功法秘籍、種田煉丹、劍術樂理……文華閣內應有盡有。」
秋識序身邊已經沒有了被視為敵人的妖王，而黃袍童子也完全忘了之前秋識序被「劫持」的事情。秋識序毫不意外，畢竟這個黃袍童子相當於軟件中的機器人客服，智能並不算高，他道：「我沒有要學的東西，我想求見鏡湖仙子。」
聞言，黃袍童子眼睛閃了閃，這不是形容詞，而是他眼睛裡真的有一抹靈光閃過，而後他飄到了門口，抬手找來一片蓮花，「乘坐靜心蓮可以直接抵達鏡湖仙子的居所。」
秋識序道謝過後，坐上蓮花順著水流飄遠。期間他餘光一直留意鏡頭，發現鏡頭跟在他身邊拍攝了一段路，大約兩分鍾的時間，而後便緩緩消失了。
走了？看來已經沒有了它想要的東西。那麼鏡頭想要什麼？
一直到抵達鏡湖仙子的住處，秋識序才停止思考。
鏡湖仙子居住的地方並不在忘仙路內，秋識序身下的蓮花已經脫離了那些運送的水流，徑自朝著天空飛去，很快蓮花穿過雲層，眼前白茫茫的霧氣過後，他出現在最開始那片鏡子一樣蔚藍的湖麵上。
見到鏡湖仙子，秋識序察言觀色，發現鏡湖仙子的麵色不像之前冰冷，看著他的目光反而還透著贊賞，像一段無知無覺的代碼後邊突然多了一個人類的靈魂。
「我有個疑問。」秋識序問：「問心域內的試煉究竟是什麼？隻是一場雨和一場大雪麼？」這無論怎麼想，都不算合理。
鏡湖仙子：「問心域，借叩問人心，解貪妄癡狂。」
秋識序若有所思，「所以目的不在試煉，而是在解開心結。封歲惜……他有什麼心結？」
鏡湖仙子：「妖王戾氣濃，殺心重，注定會給人間帶來災難，你出去之前，承諾過會消解妖王的戾氣，你已經做到了。」
秋識序猛一抬眼，他想起妖王提起仙宗時滿是戾氣的眉眼，不太相信，「我做到了？」
鏡湖仙子露出了幾百年來第一個微笑，「是的，和你在一起時，他很平靜，甚至快樂。」
秋識序搖搖頭，嘴角卻微微揚了起來，是一個十分克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