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骷髏筆筒(2 / 2)
李達顫抖著嘴唇遊移不定地說:「活著呢吧,還沖我笑來著。」
笑?王衡吸了口冷氣,壓製住詫異:「反正活著就行。」
巡視過後,回到位子上,看看左右,李達悄悄地從懷裡拿出來一個酒壺。王衡見狀一臉狐疑:「這就咱們兩個人,你拿個酒壺還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李達也覺得自己有點誇張,他訕訕地給王衡到了一小杯酒,壓低了聲音說道:「來,來喝點,這地牢裡陰氣太重。喝點酒暖暖身子。」
王衡依言端起小酒盅,抿了一口,不一會身上確實感覺暖了一些,李達又說:「哎,王兄你說,府衙新來的汪大人鼻子是真好使。那天我往他跟前一站,他就問我是不是這兩天喝酒了,我確實是當值的那天喝了點,他這一問把我嚇得冷汗直冒。」
聽到李達提起汪大人,王衡眉宇間閃過一絲贊許:「汪大人確實警覺,你以後喝完酒,再喝點茶會不會好些,可以壓壓酒氣。」
李達嘬了一口酒:「茶葉管用嗎?那我試試。」
牢房那頭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聲傳來,兩人聽到嘆息,都再不敢說話,精神百倍地盯著那黑黝黝的牢房,仿佛隨時會出來個妖怪將自己吞噬。
接近子夜時分,禁不住瞌睡蟲來襲,兩個獄卒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牢房裡,溫煜躺在地上的荒草中艱難地翻了個身。他年紀也不過三十歲上下,雖然經過了一番痛苦折磨,麵龐上卻抹不去清雋的文人氣質。
作為一個耿直的文官,不會轉彎抹角的討好上司,平白被人誣陷到如此境地,家財散盡,兔死狗烹。白日裡溫煜像個武將一樣硬骨頭,對抗著各方刁難,晚上卻是躺在冰涼的地上繼續自己的文人夢。
此時此地,也許隻有做夢才能安慰自己。
半醒半睡之間,溫煜夢見自己兜兜轉轉回到了自己家中的書房內,久別的書房,到處都是蜘蛛網,積滿了塵埃。
書案之上,一件玲瓏剔透的琥珀筆筒始終未曾蒙塵。
溫煜記得桌上這琥珀筆筒是他重金求來,幾乎花掉他全部的積蓄。此筆筒獨特之處是有一對蝴蝶被囿於琥珀之中,蝴蝶一隻黑色,一隻藍色,歷經千年仍是栩栩如生,翩然欲飛。
筆筒的外觀被雕刻成了骷髏形狀。
骷髏本是駭人之物,但是雕刻筆筒的工匠巧奪天工,將琥珀,骷髏,蝴蝶,三者優點融合在一起。筆筒正麵是蝴蝶紛飛,恍如琉璃之色;反麵則是骷髏,令人望而生畏,如此結合反到讓這筆筒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美。
溫煜踱步走在書案前,拿起這久別的琥珀筆筒,沖著微光仔細端詳。本來應該如琉璃般的成色,隱隱的有一根根的血絲,仿佛是人的血氣,氤氳的血氣與骷髏的暗影交纏相映色調詭異。
但是溫煜隻當這是琥珀自身變幻而出氤氳色彩,因為轉到正麵,那兩隻栩栩如生的蝴蝶,還同從前一樣,扇著美麗的翅膀好像隨時要振翅飛去。
看著看著,溫煜麵前突然精光大勝,琥珀中的那對蝴蝶慢慢隱去。
溫煜如至萬花叢中,周圍樓閣光彩亮麗,淺淺霧靄有如仙境。
薄霧中,一位身著淡藍色薄衫,姿色尚好的妙齡少女,手執琵琶款款而來。
少女走到溫煜近前,朝著溫煜微微福了福身,施施然地叫了一聲:「溫大人。」而後她端坐在一張檀木椅子上,素手撥弦,悠悠揚揚的唱起曲兒來:
桃花淨盡杏花空,
開落年年約略同。
自是節臨三月暮,
何須人恨五更風。
女子歌聲悠揚婉轉,似水磨調唱腔,迂回間仿佛能見時光倒轉。
溫煜最喜詩詞,尤其喜歡這詩詞改過後婉轉優雅的唱腔,一聲聲琵琶如泣如訴,恍若青春。他覺得自己許久沒這麼安逸過了,能在窘境中聽見如此天籟之音,頓覺人間值得。
冷冷的月色中,沒人留意到筆筒中兩隻蝴蝶都已慢慢蛻變成血絲狀骷髏,一聲長唳之後從琥珀中呼嘯飛出。
溫煜還兀自沉醉在如珠落玉盤的曲調聲中,對周圍的變化渾然不覺。
須臾,一雙白骨森森的手掌,輕輕地搭上了溫煜肩頭。
作者有話要說:萌新開文,留言都有小紅包,文中的詩是唐伯虎的《落花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