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色這麼美,一起炸煙花(1 / 2)
「啪——」地一聲, 電話掛斷了。
耿勁柔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站在門口的張秘書涼涼地說:「先生,你不覺得自己有點臉皮太厚嗎?有人取你狗命如入無人之境, 是值得到處宣揚的事情嗎?」
「我說的是首級,不是狗命。」耿勁柔喝著咖啡, 悠哉悠哉地說。
「洛輕雲把談墨帶回來了,您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張秘書問。
耿勁柔向後靠著椅背,慢悠悠地回答:「別說銀灣的灰塔, 就是整個灰塔係統裡要找出一個能擊中洛輕雲的監察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洛輕雲的監察員形同虛設?」
「怎麼會是形同虛設呢?重點從來都不是誰有能力擊中他,而是他願意被誰擊中。」耿勁柔晦默深沉地回答。
張秘書露出一抹笑, 「聽起來, 您在指望洛輕雲會有飛蛾撲火的浪漫。」
耿勁柔垂下眼,轉過椅子望向落地窗外的市區, 那裡高樓林立, 立交與公路盤旋, 根本無法想象隔離區之外, 就是無間深淵, 以及深淵另一邊無限繁殖的開普勒生態。
「到底誰是飛蛾, 誰是火……還不一定呢。」
談墨懷著萬分悲涼的心情坐著裝甲車,回到了銀灣市的市區。他悲涼的原因是覺得有萬字檢討在等他。
楚妤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滿臉了無生趣的談墨, 談墨也發現了楚妤在看自己,目光裡好像有那麼一點點的內疚。
「洛隊是怎麼知道我想調去運輸部隊的?」
洛輕雲倒是很坦盪地說:「楚妤告訴我的。」
楚妤冷笑了一下, 眼神裡滿滿的「沒想到你這麼輕易就出賣了我」,她立刻解釋:「我也是聽江春雷問吳雨聲知不知道你想調走。江春雷應該是在運輸部隊裡有同學。」
談墨翻了個白眼,「這個江春雷, 就是一條酸菜魚。」
「啊?」楚妤不解。
「又酸又菜又多餘。」
「哦,那確實。」楚妤從後視鏡裡瞄了一眼自家隊長,想到他剛才把自己供出去的行為,非常不爽。
「洛隊,我還是提醒您一下,您留得住談副隊的人,可留不住談副隊的心。」
談墨跟著說:「就是,就是!強扭的瓜不甜啊!」
「楚妤今天才教我說,強扭的瓜雖然不甜,但是解渴。」
楚妤膝蓋中槍,被自家隊長出賣了第二次。
「草——忽然發現這車裡除了我,沒有好人了。當然,洛輕雲你連人都不算。」
談墨瞥了洛輕雲一眼,悲哀地發現這混賬玩意兒唇線有點彎,似乎很開心。
車子在銀灣市灰塔停了下來,洛輕雲下了車,朝著車內的談墨伸出手。
從笑容到姿態都風度滿滿,但談墨怎麼看對方都在向他傳達「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信息。
偏偏談墨還不是他的對手,但談墨就是熱衷於「螞蟻撼大樹」或者「螳臂擋車」之類,畢竟隻要找對了支點,地球都有可能被撬起來,何況一個洛輕雲。
談墨揮開了洛輕雲的手,跳下了車,問:「來灰塔乾什麼?」
「當然是為了請耿勁柔傳達我對中心城的警告——以後未經我的允許,禁止把我的人調離我的身邊。」
一句話,三個「我的」,強調意味非常明顯,聽在談墨的耳朵裡有一種莫名的爽感,仿佛狐假虎威的他也能視中心城的命令如無物了。
談墨跟著洛輕雲進了電梯,正好遇上了黃麗麗。
「喲,被逮回來了。」她用的是陳述句,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談墨悶著聲,倒是旁邊的洛輕雲笑了一下,「是啊,逮回來了。」
「他看著毛光水亮的,脾氣可不大好。」黃麗麗又說。
談墨心想,什麼「毛光水亮」?我是貓嗎?
「好看又脾氣不好的,才能大鬧天宮。」洛輕雲笑著說。
「神你妹的大鬧天宮!」
我看起來像猴子嗎?
洛輕雲略微低了低頭,輕聲道:「我可以做你的如意金箍棒。」
「謝謝咯!」談墨白了洛輕雲一眼,「如果你是那片海,其他人應該更希望我是那根定海神針。」
電梯門正好開了,洛輕雲很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談墨走了進去。
當他們來到耿勁柔的辦公室外,就看到吳雨聲、常恆、江春雷還有王小二都雙手背在身後,蹲成一排。
不知道蹲了多久,江春雷的鼻尖上綴著汗,王小二的腿都在抖。
「你們這是在乾什麼?」談墨一把將王小二拽了起來。
談墨一鬆力氣,失去支撐的王小二就跟沒骨頭一樣歪坐在地上。
「洛隊,我們錯了。」吳雨聲第一個開口。
「哦,錯了?錯在哪裡?」洛輕雲也不著急進耿勁柔的辦公室,而是站在門口,神色悠哉地問。
「我們身為一隊的隊員,應該密切注意每一個隊友的思想動態,本人疏於防範,竟然沒有發現談副隊存有二心。」吳雨聲極為誠懇地說。
「我曹?」談墨萬萬沒有想到,給自己當了這麼多年戒備員的吳雨聲竟然是把軟骨頭!
洛輕雲微微抬了抬手,意思是「平身」。
吳雨聲呼出一口氣,站了起來:「謝洛隊。」
這毫無疑問加速了其他人的倒戈。
「我說!我說!我身為一隊的一員,應忠於一隊!生是洛隊的人,死是……」
「死人就不必了。」洛輕雲很大度地將常恆拉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談墨抱著胳膊翻了個白眼,涼颼颼地補刀:「他不是要做你的『死人』,他是要當你的『死鬼』。」
「我的『死鬼』有談副隊一個就夠了,太多了我消受不起。」
江春雷被嗆了一下,雙膝跪地,有點慘烈。而洛輕雲的「死鬼」二字,聽得談墨虎軀一震。
「洛隊是我的隊長,洛隊指東我絕不打西!洛隊要我上天我絕不入地!」
「嗬嗬,就跟你有能耐上天入地一樣。」談墨已經不抱希望了。
高炙這才卸任多久啊,人走茶涼,這群白眼狼!
「很好。我希望我的隊員們不會有『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情況。你們崇拜高隊,聽高隊的話,我一點意見都沒有。但麵對談副隊的時候,希望大家都能有底線思維,警鍾長鳴。」洛輕雲扣住了談墨的肩膀,使了一股巧勁兒,把談墨順進了耿勁柔的辦公室。
耿勁柔早有準備,桌上一個瓷杯都沒有。
「談副隊,您這運輸部隊半日遊回來了?」
耿勁柔一邊說,一邊從小冰吧裡拿了一罐可樂給談墨,又用金屬杯裝了咖啡推給了洛輕雲。
他就不信洛輕雲還能把金屬杯都給碰裂開了。
「回來了。老耿,你就直說是不是你告訴洛輕雲這趟運輸隊是特地送我去中心城的?你到底是洛輕雲的上司還是馬仔?」
談墨把椅子一拉,大剌剌地坐了下來。
「我怎麼覺得你叫我不是『老耿』,而是『老狗』呢?」
沒等談墨反應過來,耿勁柔接著說,「談副隊也是灰塔的老人了。難道還不清楚我們灰塔的守則嗎?強者稱王,誰厲害誰就是boss。講白了我就是個負責跟上麵溝通的聯絡員,你們誰厲害我就是誰的馬仔。」
「嗬嗬。」
「再說了,零號基地關乎人類的命運和未來,開普勒生態區的擴展速度越來越快,中心城也是從大局考慮才想將你招募進入先遣隊的。有了上回接近全軍覆沒的經驗,中心城也不會再貿然把精英送去探路了。其實對於談墨你來說,去中心城的先遣隊還是做洛輕雲的監察員,價值都在伯仲之間。」
談墨別過頭去,就知道是耿勁柔一定會幫他留下的,於是心懷感激地喚了一聲:「老狗。」
「認清現實很重要。」耿勁柔抬起頭,看向靠在辦公室門口的洛輕雲。
對方的笑容很溫和,就像來參加家長會的慈父。
「思想工作做到位了嗎,耿先生?」
「到位了,應該到位了。談副隊相想必知道自己的職責了。」
洛輕雲笑了笑,指了指天花板,「我是說耿先生,你和中心城的思想工作到位了沒有。」
「那早就到位了啊!以後,我絕對不會批準任何降低一線作戰能力的申請!」耿勁柔回答。
談墨在心裡驚嘆著耿勁柔的不要臉。
「談副隊,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洛輕雲很民主地征求談墨的意見。
談墨已經死心了,涼涼地說:「洛隊大概是二郎神轉世。」
洛輕雲勾著嘴角笑了一下。
「為什麼是二郎神?」耿勁柔不解地問。
「這樣才配做耿先生的主人啊。」談墨拎起可樂,轉身走了出去。
「哈?」耿勁柔沒轉過神來。
洛輕雲不緊不慢跟著談墨走出去,扔下一句,「嘯天犬的主人就是二郎神。」
「洛隊,我那一個月的休假還作數吧?」談墨問。
「作數啊。」
「那我愛去哪裡旅遊,你的管不到吧?」談墨問。
「談副隊就是要去高級生態區度假,我也奉陪。」洛輕雲說。
「嗬嗬。」
談墨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他不習慣於在心裡百轉千回地揣測,寧願要個直截了當的結果。
「我說洛輕雲,灰塔的監察員沒有千千萬也有幾百,你今天既然選擇了我,就要永遠相信我。」
幾輛裝甲車從他們身邊經過,他們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瞥向兩人。
洛輕雲截運輸機的事情早就一傳十、十傳百了,大家當然好奇這兩人杵在灰塔之下到底在乾什麼。
「我相信你。」洛輕雲回答。
「不能再有這麼作的行為。」談墨再次強調,「跳運輸機這種事隻此一次,還有下次必須帶上我。」
免費的飛降啊!
「我作,難道不是因我嫉妒嗎?」洛輕雲好笑地反問。
「嫉妒?」談墨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你嫉妒我什麼?是我生的沒你高?長得沒你帥?力氣沒你大?還是在灰塔裡沒有你那麼香……」
「我嫉妒的不是你,是高隊。」
「啊?」
洛輕雲揣著口袋站在距離談墨不遠不近的地方,他的唇微微動了動,談墨耳邊的氣流仿佛染上了溫熱。
「我嫉妒他沒有因為任何原因錯過你。」
談墨的心被撞了一下。
他一直以為洛輕雲不在意的。
「我嫉妒高炙,在過去的五年裡,他是你世界的中心,是你瞄準鏡裡唯一的主角,是你可以冒一切風險背負所有重壓去挽回的人。我忍不住遺憾,我曾經在你心裡也占據著高炙的位置。」
談墨試圖從洛輕雲的眼裡找到虛偽的痕跡,哪怕有一絲的表演,談墨立刻就能心安理得地離開。
但是他看過他的世界,見過他聲嘶力竭的掙紮,他不需要有人守在界限前阻止他越界,而是當他身陷零號基地那樣的地獄,能有一個回到人類世界的念想。
「我想找一個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你。但很可惜,如果不是因為嫉妒,那就隻有遺憾了。」
頭頂的灰塔,絡繹不絕的裝甲車和貨車,午後洶湧的雲潮都褪去了顏色。
隻剩下洛輕雲,仿佛一現的曇花,如果此刻談墨轉身,就會萬物衰敗。
「算你狠。」
良久,談墨才從齒縫裡擠出這三個字。
「談副隊去哪兒,我可以送你。」
「回去午睡。」
洛輕雲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笑了,「還要放佛經嗎?」
談墨沒搭理他。
他們進入灰塔管製區,閘門自動開啟,談墨瞥見了崗亭的值班人員正用看戲的目光看著他們。
「停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