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逗一逗夫君(1 / 2)
薄薄的日光落下, 罩在季歸褚身上,輕輕的光為他的眉眼鍍上清冷,男人走來, 如仙人牽馬而來。
他一身胡服,月要側掛紅色惡鬼麵具, 眾人見到他, 皆是害怕。
蘇嬌虞見季歸褚這般出乎意料地出現, 她心底甚至都不驚訝了。
似乎, 夫君總會出現在她麵前。
雖然心裡沒有驚訝, 但在表麵上, 蘇嬌虞想著她要讓季歸褚的驚喜看上去有點意義,於是朝季歸褚翹了翹唇角。
小娘子笑意驚喜,像是為季歸褚的出現感到十分喜愛。
季歸褚看到蘇嬌虞的笑,男人眼底泛起他自己不曾發現的柔軟。但下一刻, 季歸褚眼底的柔和被一絲冰冷打散。
他尚且不能確定他這個病秧子接近蘇嬌虞會不會給她帶來傷害。
若真的會影響到蘇嬌虞的生命……他還要靠近她麼。
思慮到此, 季歸褚心中煩躁,各種懷疑更是湧上心尖,蘇嬌虞的身體為何能緩解他身上的病痛?她對他的治愈,到底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代價也許是會傷害小娘子的生命, 也許他的希望是從她的身上偷走的溫暖這些事, 季歸褚不是沒有猜測過。
所以當蘇嬌虞流露一絲未知原因的虛弱,季歸褚就有些疑神疑鬼, 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變成傷害她的凶手,如此翻湧思緒, 他心底暗意蔓延。
季歸褚沒有直接走向蘇嬌虞,他在不遠處停下,站在薄薄日光下。
男人墨發紮起馬尾, 半垂羽睫,一雙眸子幽幽,他身旁的馬匹似乎感受到陰冷煞意,不安地嘶鳴幾聲。
「皇嫂、皇嫂、四四四哥他出現在這裡作甚。」季迎婷抓住蘇嬌虞的手,在蘇嬌虞的攙扶下才沒有一個腿軟坐到地上。
「我也不清楚。」蘇嬌虞的注意力被季迎婷轉移,她對季迎婷搖頭。
「皇嫂,你今日剛來青晏學堂,四哥就來了,你真的不知道嗎?」季迎婷狐疑,處於害怕中的季迎婷頭腦竟比平時還要清醒,一下子察覺到了端倪。
蘇嬌虞餘光看了看季歸褚的打扮,心裡想了想。
蘇嬌虞烏黑眼珠清澈地映著季迎婷恐懼的神情,歪頭,「我夫君也許是騎射課的先生?」
聞言,季迎婷翻起一個白眼,差點嚇暈過去。
騎射課本就可怕了!季歸褚竟然還是騎射課的先生!這是阿鼻地獄嗎!
蘇嬌虞扶住六公主時,跟在季歸褚身後的學堂主事哆嗦著嗓音出聲:
「原本的騎射課先生家中老母有事,告假歸鄉了,今後一段時間,四皇子殿下將代勞騎射課的先生,教導大家的騎射畋獵。」主事一臉冷汗,與眾女講話。
蘇嬌虞眼皮跳了跳,為何她感覺青晏學堂的主事像是被她的夫君威脅了呢?
且原本的騎射課先生居然恰好在這時候告假還鄉蘇嬌虞低睫,心頭泛起些懷疑:真的這般巧麼?
主事為眾人解釋了季歸褚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後,就趕緊溜了。
馬場上,隻留下季歸褚和瑟瑟發抖的眾女。
眾女中唯一沒有露出害怕的,隻有蘇嬌虞。
季歸褚並不在意其他貴女的反應,畢竟對於季歸褚而言,他此行隻出於私心,於是他隻看蘇嬌虞。
藏好復雜的陰戾情緒後,男人朝蘇嬌虞輕輕彎了彎眼睫。
他的睫毛很長,烏色的眼眸像暗夜,看向蘇嬌虞的笑帶著柔和,像星光一樣。
蘇嬌虞下意識想,如此脆弱美麗,這果然是她的病美人夫君,她的病美人夫君也許隻是恰好心善,替代了空缺的騎射課先生職務。
季歸褚隻看蘇嬌虞,一點視線也不分給旁人,十分吝嗇。
季歸褚如此,其他貴女反而鬆了口氣。
這樣的祖宗讓四皇子妃自己消受罷,她們可不敢靠近季歸褚。
一個羅剎瘋子,若靠近他,誰知道他會不會在下一刻掐住自己的脖頸。
而且,即使貴女們不怕季歸褚,她們也不需要接近季歸褚,貴女們為自己背後的家族利益盤算,知道接近季歸褚這個瘋狗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季歸褚手握重兵不假,但他易受天子忌憚,朝中上上下下盯著季歸褚,太子季元忠恨不得每一件事都給季歸褚扣下謀逆的罪名。
若接近季歸褚,弄不好自己也變成反臣,風險太大。
另外,最為重要的是季歸褚是個活不久的病秧子,半截身體邁入黃土的瘋子,貴女們才不會接近他。
貴女們心裡默契地想。
季歸褚,又可怖又晦氣。
他那蒼白的膚色和極黑的眼眸,讓他看上去就像索命的惡鬼。
若是蘇嬌虞聽到眾貴女們心中對季歸褚的評價,那她就要懷疑眾女的眼神了。
不管怎麼看,溫溫和和對蘇嬌虞輕柔微笑的季歸褚,看上去都是如春花般燦爛的病弱仙人。
即使是鬼,那也是艷鬼,怎會是樣貌醜陋的惡鬼呢?
季歸褚作為騎射課的先生,他讓眾女從馬廄牽出自己的馬。
以往,貴女們不喜歡騎射課,總是磨磨蹭蹭的很不配合,惹得騎射課先生無奈至極但又不敢嗬斥,畢竟青晏學堂的貴女非富即貴,皇親國戚,不能得罪。
而此時,貴女們不僅不敢磨蹭,迅速找到自己的馬牽出,而且一個個像鵪鶉般,恭敬聽話,毫不鬧騰。
季歸褚身上的煞意連軍中不聽話的混賬跋扈們都害怕,更不要提這些膽子小的貴女了。
他作為一品將軍,竟委身學堂代騎射課的先生。
如此大材小用隻是因為他想陪著蘇嬌虞。
眾女都去馬廄牽馬,蘇嬌虞沒有跟上去,她看向季歸褚,歪了下臉蛋,小娘子話語乖巧,像是在撒嬌,「先生,我沒有馬。」
「」
季歸褚將自己牽來的馬讓給蘇嬌虞。
男人低睫,看著腦袋堪堪到他月匈口的小娘子,眸光有些深,「你方才喊我什麼?」
「先生呀。」蘇嬌虞抬起美麗嬌嫩的麵龐,雙手背後,朝季歸褚笑。
她現在的笑意有些真誠,借著沒有馬匹的名義,蘇嬌虞終於能靠近季歸褚了,這讓蘇嬌虞下意識勾起了笑。
根據蘇嬌虞剛剛的觀察,她確信季歸褚絕對在刻意躲她。
他拉開了與她的距離,不像平時那般黏人。
她的夫君為何要躲她?她也很嚇人麼?蘇嬌虞心說,她都沒有躲著這位被稱為羅剎惡鬼的夫君,他怎能先躲開她呢?
她每日裝作乖巧,可不是想讓季歸褚躲避她。
見季歸褚微微抿緊的唇線,蘇嬌虞更是笑,「夫君,你現在是騎射課的先生,我喊你先生,難道不妥麼。」
季歸褚搖了搖頭,他冷白指尖微動,想扌莫一扌莫小娘子的腦袋,她的烏發披著,毛絨絨的,湊到他月匈口,讓他下意識想揉一揉。
但季歸褚的手又從月要線旁垂下,他扯了下唇,神色如常,「自是無礙。」
他為何不願碰我呢?蘇嬌虞悄悄看著季歸褚收回的手,心底疑雲重重。
蘇嬌虞開始想,哪裡出了問題?
她剛剛到青晏學堂門前,季歸褚還是親手抱她下來的,後來季歸儲似乎懷疑她有些生病,然後才鬆開她了。
難道季歸褚身體太過病弱,不能接觸「生病」的她?怕她將病氣傳給他?
……這似乎是最能說的通的理由。
蘇嬌虞心裡嘆口氣:不過我已經說了我沒有生病,他不信任麼。
看來,她還要繼續努力,讓季歸褚喜歡她,信任她。
蘇嬌虞一邊想著,一邊與季歸褚對視。
於是,二人之間,皆猜自己靠近對方會讓對方受到傷害。
隻不過,一個知道自己其實無甚病,不會傳染,所以想方設法地湊近對方。
另一個懷疑自己會傷到她,一邊為自己病懨懨的累贅身體感到煩戾,一邊克製接近對方的欲望。
「先生,我不擅長騎馬。」踮起腳尖扌莫了扌莫馬匹溫順的毛發,蘇嬌虞為難地對季歸褚說。
她眸中露出些擔憂,可憐,像是在依賴季歸褚,「我怕摔下去。」
季歸褚終於伸手摟住小娘子的月要,「我幫你。」
當季迎婷和貴女們牽馬走出馬廄時,就看到瘋狗季歸褚在輕柔地把美麗的小娘子扶上馬鞍,這一男一女明明沒做什麼,但他們烏發微微交疊,袖角擦著對方的衣服,氣氛莫名。
眾人不約而同默契地看向天空。
貴女們想,看到瘋狗不同尋常的溫柔樣子會不會被剜眼睛?
等蘇嬌虞穩穩當當坐在馬鞍上,蘇嬌虞回頭,就看見身後眾女都抬著腦袋,她們眼神注視著空空如也的天空。
蘇嬌虞眨眨眼。
怎的?六公主看天空飛鳥的習慣傳染給大家了麼?
對於季歸褚扶著她讓她騎上馬,蘇嬌虞沒覺得有什麼羞意,她隻是騎馬而已,並沒有做什麼傷風敗俗的事。
若季歸褚不扶著她,那她就摔下去了,到時候摔個皮傷骨折,大家麵子上都不好看。
何況,她與季歸褚是夫妻,也不需要管什麼男女大防。
所以蘇嬌虞大大方方地對眾女笑了一下,「騎射課要開始了,先生讓你們過來呢。」
蘇嬌虞話音落下,季歸褚的輕笑聲在蘇嬌虞耳邊響起,他的嗓音隻有她能聽到。
「小娘子,我還什麼也未說呢。」
蘇嬌虞聽不出季歸褚對她擅自做主代他發話有什麼想法,但總歸,聽他的笑音,他應該不生氣。
「你都是騎射課的先生了,以後當然要好好給大家上課。」蘇嬌虞的語氣變得輕快,她總是會探究著季歸褚的心思,逐漸試探他的底線。
小娘子坐在馬上,低頭看站在馬旁的季歸褚,「我在青晏學堂,一定好好監督先生上課。」
季歸褚,恰恰在蘇嬌虞麵前沒什麼底線。
他可舍不得傷害這個能讓他活下去的小娘子。
季歸褚為人睚眥必報,冷漠殘忍,卻對蘇嬌虞沒什麼脾氣。隻要蘇嬌虞對他無甚殺意,那表麵上,季歸褚都會依著她。
季歸褚拽起韁繩,遞到蘇嬌虞手中,語氣很乖,「知曉了。」
雖然對蘇嬌虞這般說,但實際上,季歸褚並無什麼心思教導貴女們,眾女也對這騎射課不感興趣,於是當季歸褚敷衍地讓眾人隨意練習時,也無人表示不滿,反而樂意得很。
眾女趕緊騎著馬躲開季歸褚。
馬場巨大,旁邊是一處獵場禁苑,供皇族貴胄使用。林木森森,眾人這麼散開,一下子都看不到人影了。
蘇嬌虞騎馬慢行,季歸褚不緊不慢跟著她,護在她身旁。
蘇嬌虞一直在打量季歸褚。
蘇嬌虞發現。
她的夫君還是在刻意拉開與她的距離。
這樣當然不行。
「先生,前麵是禁苑麼?我們可以一起打獵麼?」蘇嬌虞出聲。
若是打獵,他身上的殺意也許會嚇跑她。
季歸褚頓住步伐,掀起眼皮看蘇嬌虞一眼。
蘇嬌虞察覺到季歸褚眸色的陰戾,她顫了顫眼睫,開始了嬌軟的偽裝。
小娘子眼裡適當露出無法滿足願望的失落,聲音小小,「你不願意麼」
「若你想,都可以。」季歸褚微頓,慢慢說。
光落在他的肩上,蘇嬌虞騎馬擋在他身側,她的身影遮了季歸褚臉上的光線,讓他的模樣看上去有幾分詭譎。
不知為何,蘇嬌虞竟打了個寒戰。
她的夫君,偶爾間流露的氣場有些詭異。
比殺意要冷,有些幽冷,有些死寂。
就像毒蛇。
*
禁苑林木深深,兔子小獸不時飛竄而過。
防止馬兒受驚帶著蘇嬌虞亂跑,季歸褚牽住馬匹韁繩。
男人瘦白的手用力牽住韁繩,馬兒不舒服地晃了晃腦袋。
蘇嬌虞讓季歸褚帶她進來打獵,隻是想找一個二人獨處的理由,不過,她發現季歸褚有些心不在焉,隻見季歸褚雖然看著前方,但烏色的眸子幽遠。
蘇嬌虞想了想,提起腳上的鞋,用腳丫踢季歸褚的衣角。
季歸褚感官敏銳,一下子回神,他抓住蘇嬌虞的腳踝。
「小娘子,為何不穿鞋履呢?」季歸褚垂睫,望向她凝白的腳丫,在細細冷風下,她腳趾有些發紅。
「你為何不理我呢?」蘇嬌虞一手拎著鞋,半低身軀,把一路上的疑惑問出。
她烏發撲簌簌,肩膀瘦削嬌小,在馬背上微微俯下身軀,就像仙娥坐在白鹿,將要施舍瓊漿玉液。
「我不理你?」季歸褚歪了下頭,緩緩重復蘇嬌虞的問題,男人似乎感到些疑惑。
「你在躲著我。」蘇嬌虞不繞彎,認認真真與他說。
「你總是不靠近我,與我拉開距離你是以為我生病了麼,我離你近,會將病傳到你身上?所以你才不靠近我。」蘇嬌虞說出自己的猜測。
季歸褚挑眉,若季歸褚確定蘇嬌虞生病,那他怎麼可能讓蘇嬌虞在冷風中騎馬呢。
他的小娘子似乎打心底裡不相信他對她的好,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猜測。
「小娘子,你怎麼可能傷害我呢。」季歸褚低低說。
她是來救他的。
她是他的藥。
蘇嬌虞接觸到季歸褚的視線,她晃了晃身軀,扶著馬鞍的手微動,腕上血色佛珠輕輕響了響。
夫君的眼神有些詭異。
蘇嬌虞心尖不由自主加快跳動。
不過蘇嬌虞很快回神,她還沒忘記自己的問題,「那夫君,你為何不願靠近我呢?」
蘇嬌虞心裡平靜地想,知道季歸褚躲著她的原因,她才知道怎麼對症下藥,繼續拉攏季歸褚的心。
季歸褚抿了薄唇,他並不回答。蘇嬌虞的問題像是觸及了什麼不能提及的事,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那脆弱的模樣讓蘇嬌虞把追問的話咽進口中。
季歸褚這般脆弱神情,就像她在逼問他一樣,讓蘇嬌虞難以繼續問下去。
莫非是什麼難言之隱?
蘇嬌虞想法翻來覆去,甚至想:難道季歸褚真的不行?所以才不靠近她,因為會失望?
因季歸褚對她有些遮掩的態度,蘇嬌虞感覺越發強烈:季歸褚好像在瞞著她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