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2 / 2)
需要注意的是,『重要注意事項』完全不是對著千裡說的,而是對著身旁的家屬,也就是太宰。扮演角色的兩人被調轉,但這種反轉並沒有給千裡帶來絲毫不適。
仿佛太宰非常適合套上一層『媽媽』皮。
不,這不太對勁。
千裡不禁為自己腦中的想法打了個寒顫,順帶連看向太宰的目光都變的詭異起來。
「冷嗎?」太宰不明所以。
她搖搖頭。
更不對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缺血時間太長腦子壞掉了,還是因為身受重傷的狀態太過久違,從現有的狀況來說,她覺得自己仿佛回到記憶的底層,回到一個任務就能丟掉半條命的少年時期,變得像自己,又不像自己。
人類總是如此,在激素或是環境的影響下做出出乎意料的事,事後想起難免會覺得違和,但這件事又是自己真真切切做出來的。
那麼,名為自身與與外界的界限究竟在哪?
「剛才醫生的話你也都聽到了吧,一定要好、好、遵、醫、囑、哦。」少年又笑起來,這當然不是所謂『春風拂麵』的那種,至少千裡從中讀出七分惡劣。
嗯,還是以前那個味。千裡想。
——幾天前的她可沒有如此年輕的想法。
找到熟悉的感覺,她稍稍放鬆,回頭便又看到太宰奇奇怪怪的樣子。
與周身環境完全相反的黑衣少年瞪著眼睛,圍著病床繞起了圈,看起來興致勃勃。
但千裡敏銳地察覺到他看似與往常無異的外表下潛藏著不知名的情緒,像是被扣在玻璃瓶裡的迷霧,隻能絲絲縷縷地從縫隙中滲出。若是常人還真就難以發覺。
她大概能推斷得出來,所以千裡並不打算戳破看似和睦的偽裝。
「別晃了,眼暈。」
聽千裡如此,太宰還真就乖乖地坐回了原處,用手肘支撐著身子,一眼不眨地盯著千裡看。半晌,他用著近似嘆息的語調說:「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覺得你是個人類。」
……這是個什麼話。
雖然很痛,但千裡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說出口:「上次聽到類似的話還是不久前吧。」指發燒的時候。
「又是生病又是受傷的,我覺得自己在人類中都能稱得上脆弱了。」
這句話一聽就是調侃,卻不知道觸到了太宰的哪個點,剛剛還維持著的尋常神態頓時裂開了一條縫隙,千裡能感受到他猛然間抓緊床單的手。
「脆弱?你在開什麼玩笑。」他想要大聲質問出來,卻在看到千裡的一瞬間猛然將聲線壓下,製造出如同瀑布逆流的矛盾感。
「我可不覺得能用冷兵器切斷子彈的人何來脆弱一說。」
少年觸碰到千裡冰藍色的眼眸,它依舊清澈透亮,一眼便可以望到底,似乎可以包容一切汙穢。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像是被潑了盆冷水,一下子泄了氣。
他捂住臉,頹然靠在背椅上,說不出的疲憊:「抱歉…是我的錯。」
千裡知道,太宰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而道歉。
「若是道歉的話,我已經聽膩了。」她牽牽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都聽見了哦,像個小孩子一樣。」
「……」太宰沒說話。
像是為了逃避什麼,他咳嗽一聲,猛地站起來,用棉簽沾了水,摘下氧氣罩,細細滋潤千裡因為缺水蒼白乾裂的唇瓣。
手上動作沒停,他以極快的速度將外泄的情緒收拾妥當,隨即解釋:「那個人並不是普通的狙擊手,而是異能力者,異能大概內容就是:能命中任何目之所及的地方。」
看著皸裂的嘴唇逐漸濕潤,太宰心中的雲總算散去一點,將氧氣麵罩扣回去,重新坐下。
「沒關係,有驚無險就好。」千裡安慰道。
少年用怪異的眼神看她,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你管這叫有驚無險?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重症監護室待了幾天?」
「……幾天?」
「整整五天。」
千裡沉默,因為她並不知道在重症監護室呆一周是什麼概念。
看著她迷茫的眼神,太宰扶額:「一般手術後隻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二十四小時,確定沒有生命危險後便會轉出。看來你的醫療常識和你處理傷口的手法成反比。」
說罷,他愣了一下,偏頭小聲嘟囔一句。
千裡現在身體虛弱,但這並不代表聽力下降,她聽清了,太宰說的是:說起來這也是疑點之一呢。
「說真的,我非常意外,自己能以如此平和的態度麵對你。」少年又說,同時深深地看向千裡,語氣是她難以解析出來的復雜。
看不見的東西似乎探出了一角。
「咳…咳。」她剛想說話,卻被肺中忽然湧上來的血腥氣打斷,像是被嗆到了似的,劇烈的咳嗽。月匈腔的震動使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傷口疼痛不已,千裡微微支起身子,拿下氧氣麵罩,半晌吐出一大團淺粉色的泡沫。
千裡有點想念他們隊伍裡的奶媽了,雖然死亡率有點高,至少奶媽們完全不會讓自己受這種恢復期的苦。
「這是正常的現象,因為那顆狙擊彈將你的肺部戳破,順便還繃斷了兩根肋骨。」
嘴上說著毫不擔心的話,手上卻幫著整個上半身纏滿繃帶的少女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