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終界0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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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斐懶散地打了個嗬欠, 坐在玉石桌前,對鏡梳著拂動的發。

青絲被神力裹挾著,如在水中, 如海藻般漂浮。

直到覺得沒趣了,薑斐才起身, 一步一步,赤腳朝殿外走去。

自從殺神陣後, 又歷經這數個小世界, 她竟然習慣了走步。

她抬了抬手,周圍的結界如聽見召喚,瞬間消失。

殿外的人幾乎立刻朝她看來。

薑斐一眼便看見仍站在不遠處的戎離,隻調侃著笑道:「小太子還沒離開?」

戎離死死盯著她, 原本平靜的眸, 眼眶又紅了。

薑斐憐惜道:「小太子, 你這般,旁人還以為我死了呢……」

「薑斐。」一旁,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薑斐不耐地側眸, 自歸來, 第一次看向那道白影,而後眉梢微揚。

連迦變了模樣了。

當年腦袋上光溜溜的害羞小和尚,後來墨發高束成馬尾的華麗少年郎,如今,變化好大。

——他的頭發成了如雪的白,很長,一直垂落到膝蓋下,被神力震著微微湧動著,清魅的眉眼添了憔悴, 令人生憐,眼尾泛著紅,映在蒼白的麵色上,儼然如血滴一般。

如雪地綻放的血花。

白衣,白膚,白發。

一如既往的,美。

薑斐緩步走到他麵前,從他的眉眼,到鼻梁,到唇角,一一細致地看完:「小和尚,你變了。」

她呢喃。

連迦卻笑了起來。

這世上,隻有一個人會叫他小和尚,所以,不是做夢。

他像無數次在夢境中見到的那般回應:「薑斐,好久不見。」

薑斐伸手,指尖輕觸了下他左眼眼下,指尖沾染了一滴水珠:「姻緣線可曾拿到了?」

連迦的睫毛輕顫了下,怔怔望著她,不語。

隻是伸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十指交纏。

薑斐縱容著他的動作,依舊懶懶地笑:「我在人世待了數百年,知道了一個道理。」

她將手從連迦的掌心抽出:「一日為師,終生為……母。」

連迦雙眸一震。

薑斐故作苦惱地思索了好一會兒,方道:「若這般算,你便是喚我一聲『母親』都不為過。」

連迦愣住,如何都沒想到,她竟會說……母親?

「薑斐……」他剛要開口,一股細膩的媚香傳來。

薑斐饒有興致地抬眸,隻看見一道火紅的影子正朝自己這方飛來,待那人落地,昳麗的臉上仍帶著幾分慌亂,卻在迎上她的視線時,眉眼微垂,扯出一抹如往常般嬌媚的笑:「神女。」嗓音低啞,帶著刻意的低軟。

薑斐望著那張絕艷無二的臉,依舊美得如此張揚,她也笑了起來:「小狐狸。」

「上次神女將在下送與神女的信撕了,在下便一直傷心欲絕……」容緋的語氣仍舊半真半假,目光卻始終緊盯著她,說到後來,喉結驀地上下滾動了下,停了話頭。

薑斐等著他餘下的話,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隻「失落」地搖搖頭:「小狐狸,不若回我宮宇,繼續說?」

容緋看著她,眼中帶著幾分訝色與亮光,很快頷首:「好啊。」話落,便要隨她而去。

「薑斐,不要……」連迦的聲音響起,過於細弱。

薑斐轉頭,一眼便望進連迦無助的雙眸中,帶著細細的哀色:「不要……」

不要什麼,他卻始終道不出口。

一旁的大龍也輕輕爬到薑斐手邊,看了眼連迦,又輕輕蹭了蹭薑斐的手背。

薑斐扌莫了扌莫大龍的小腦袋,順著它的視線看了眼連迦:「乖孩子,你可不能學我,被美色所誤便不好了。」

大龍縮了縮腦袋。

薑斐輕笑,看向連迦:「我方才說得確是過了些。」

連迦喉嚨一緊。

「你若真喚我『母親』,你我還曾締結過姻親,那豈不是……亂了?」薑斐自顧自地搖搖頭,「不若這樣,你也別喚我母親了,我也算認識你父神,當年你父神曾央我護你,你便喚我一聲……」

說到此,她默了默,似乎在算著輩分,而後欣喜道:「姑姑,如何?」

她最終貼心地把那句「姑奶奶」憋了回去。

連迦的臉色更白了。

薑斐卻滿意地頷首,轉身便要繼續回寢殿。

「薑斐……」連迦還要說些什麼,抬腳朝她追來。

薑斐卻猛地揮袖,袖風裹挾著神力襲向連迦。

連迦的身體不受控地退至遠處的古木前,後背重重砸到古木上,吐出一口血來。

薑斐側了側頭,倒沒想到三千年未見,他竟這般弱了,卻仍舊未發一言便要合上宮宇大門。

「薑斐,我再未曾剃過發……」連迦低弱的嗓音,隨風聲傳來。

薑斐轉身,垂眸,關了大門。

容緋看著薑斐的動作,始終含著一抹笑,一言未發。

直到薑斐看向他,眉梢懶洋洋地揚了下:「看什麼?」

容緋方才斂眸淺笑了一聲,搖搖頭:「神女隻喚我進來,我心中甚是高興。」說著,他走上前,輕輕撫了下她的發,如同殺神陣前,他曾做過的那樣。

薑斐縱容著他的動作:「小狐狸,我還以為再見麵,你會成六界共主呢。」

畢竟,當年殺神女,他功勞頗偉。

容緋本撫著她長發的動作一頓,片刻後低聲柔道:「比起當六界共主,我更想當……」

「嗯?」

「連迦上神的父親,或是……姑父。」

薑斐眼神一亮:「這番話一會兒離開時,可不要忘了同連迦說。」

「沒良心,」容緋低低抱怨一聲,「連迦上神被你親手養成了上古神體,我若說了,豈不是要被上神害了。」

薑斐笑出聲來:「那敢情好。」

男子爭鬥什麼的,她最喜歡看了。

容緋委屈地搖搖頭,下刻伸手,憑空抓過桌上的酒壺杯盞,自曝狐尾墊在膝蓋之上,一雙媚眼直勾勾地盯著薑斐。

薑斐低笑,熟練地枕在他的狐尾上,看著他徐徐倒出一杯酒,餵到自己唇邊。

她啟唇,就著他的手徐徐飲下。

就像中間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一如既往。

一滴酒濺落在薑斐的唇邊,容緋以食指指尖將那滴酒拭去,放入口中。

燭火映出昏黃的氣氛,惹得薑斐不覺伸手,探向容緋的臉頰,而後徐徐滑落,落在他的月匈口,指尖抵著他的月匈膛。

容緋的身軀瞬間顫了下,額角有一滴汗珠滑落。

薑斐悶笑一聲,故作不懂:「嗯?」

容緋垂眸委屈道:「三千年,未曾有人這樣對我過。」

「你受苦了。」薑斐憐惜道,指尖劃過他的月匈膛。

容緋的臉色瞬間蒼白。

薑斐的指尖如一柄利刃,觸之即見血。她絲毫沒有猶豫,仍舊緩慢地、溫柔地劃開了他的肌膚,看著一滴滴血珠從那道縫隙中滲出,她將手探入他的肌膚之下,如要將他的皮生生剝下。

容緋額頭的汗珠冒了出來,臉色再不見半點血跡,他卻依舊寵溺一笑:「夠了?」

薑斐搖搖頭,將手從他肌膚下抽了出來,看著自己指尖、手背上帶著媚香的血,甚至還在滴著血珠。

薑斐抬眸道:「我嗜潔。」

容緋牽起她的手,將滴著血珠的手指含入口中,舐去。

而後拿過絹帕,一點點地擦淨。

薑斐懶懶地看著他的動作,許久長嘆一聲:「小狐狸。」

容緋看向她。

「這三千年,我便是再蠢也該想清楚了,」她從他手中將手抽出,拿過酒杯,「這尋常的酒啊,沒有弒神酒的酒勁大。」

容緋的眸微顫。

薑斐仰頭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下瞬笑道:「弒神酒一入肺腑,便腐蝕五髒六腑,直至軀體化作一具被掏空的軀殼……」

容緋的臉色不見半點血色。

薑斐仍笑吟吟的:「便是殺神陣,都不及弒神酒一半的痛。」

「薑斐……」

「你這樣美,我真舍不得,」薑斐滿眼憐惜地看著他,「可我又是睚眥必報的性子,隻用嘴說,你怕是不知道那痛的滋味……」

薑斐伸手,抵著容緋的月匈口,手上的神力慢慢積蓄著。

容緋的臉色驟然蒼白,唇色漸青,他隻覺自己的靈魂都如被抽離一般,體內一股肺腑化水的細小聲音。

很痛。

痛到,生不如死。

痛到,再用不出半分法力。

甚至稍稍一動,全身都有如被燒地通紅的烙鐵,在一點點地剮著身上的皮肉。

可當初,她就是在這樣的痛中,釋放了全數神力,從殺神陣破繭而出。

薑斐將一點神力注入到容緋肺腑,緩緩收回手:「仔細算算,從弒神酒在我體內作用,到結束,一共三個時辰。」

「這點神力,會在每年今日,惹你痛一次,三千年。」

「很公平。」

容緋仍立於原處,體內劇痛,他竟還扯起一抹笑來,委屈道:「原來,這般痛。」

薑斐頷首:「是啊。」

容緋垂眸,仍在笑著:「可是……解氣了?」

薑斐認真思索了下,「還差一點。」

「往後,妖狐族容緋,再不能近我聖山半分,否則,必遭反噬。」

容緋一怔,繼而臉色驚變,便是唇角的笑都消失了:「薑斐……」

「沒辦法,」薑斐聳聳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容緋看著她,許久悶咳一聲:「你說得對。」

薑斐不語。

「我父是妖界之主,我母卻是尋常人界女子。後,妖界有人串通魔族,以父親與凡人苟合之名叛亂,父親於眾妖麵前,被生剝了狐皮,母親因生我,被凡人當眾剝衣羞辱,劃花了臉。」

「人,妖,魔,還有口口聲聲說維持六界正義的神仙兩界,都難辭其咎。」

「我隻有往上爬,成六界共主,把所有人踩在腳下,才能真正的報仇。」

「薑斐,你是我能看見的,唯一的機會。」

可是,後來啊……

看著她飲下他送來的弒神酒後,後悔的人,也是他。

所有人都說,先天之神薑斐,死了。

母親也死了。

原來母親早就活夠了,她隻是為了他,才讓自己以「老妖怪」的身份活下去的。

「老妖怪」,是母親親口說的。

她說,她早就待夠了這個沒有父親的世界,可是她的孩子想讓她活,所以她活。

死的時候,母親問他,殺了薑姑娘,你開心嗎?

他不開心。

他很不開心。

她夜夜入他的夢,在夢裡,她變幻了好多個身份,可是無一例外,她都不會為他停留。

「薑斐,我說過很多謊話,」容緋認真地看著她,「可是,當初,在山洞外,送你的那封信中,真的有血符。」

他是真的,為她,自願為奴。

薑斐也看著他:「我相信。」

可正是因為相信,所以她才撕了。

她不需要心甘情願的奴,她隻需要,親自討一筆債而已。

容緋靜靜地看著她,許久笑了起來,笑到嘴角流出一線血:「我好看嗎,薑斐?」

薑斐誠實地點點頭。

容緋道:「所以,我讓你看見我好看的樣子,然後,讓你為今日的話後悔。」

薑斐望著他,沒有說話。

「……可你如果……」

如果什麼,他喉嚨一哽,沒有說出口。

隻是他知道,如果她願意對他抬抬手,他還是願意……任她枕著膝蓋,餵她一世清酒。

……

為免美人被反噬死在自己的地盤,薑斐揮揮手將容緋送出去了。

戎離已經離開了,聽聞他如今已經接替了鳳族之主的職責,鳳族離不開他。

薑斐也隻是頷首表示理解。

倒是連迦,自那日吐血後,便一直守在那棵古木下,安靜地看著宮宇的方向。

薑斐也便任他守著,鮮少理會,平日裡照舊外出買些美酒,賞賞美景。

六界中,關於她重返天外天的消息幾乎立刻便傳遍了,不少神仙妖魔人鬼都來她聖山探虛實,探的煩了,薑斐一抬手便將那些東西都揮離了幾萬裡開外。

眾人也都相信了,神女沒死,甚至已經歸來的消息。

於是,原本還爭執不休、戰火紛飛的六界,因為擔心被報復,火速地團結了起來,時刻觀望著聖山的動靜。

薑斐隻嗤笑一聲。

上一次,是弒神酒與殺神陣一同對她起了作用,她才會那般。

而今,天道命定的殺神陣已毀,那些小神們也造不出什麼上得了台麵的陣法了。

即便再服下弒神酒,過上幾千年,自己的神體也能將弒神酒化解了。

隻是對於報復六界,她暫時還沒什麼興趣。

這日,薑斐正提著一壇美酒返回聖山,半路一聲鳳鳴,緊接著金紅的光芒在她眼前化作一道人形出現在她眼前。

薑斐看著他:「小太子今天去哪兒忙了?這麼巧?」

戎離隻是看著她道;「我等了你很久了。」

薑斐默了默:「有事?」

戎離沒有說話,隻是在沉默了許久後道:「我沒有機會了,對不對,薑斐?」

從當初那場大戰,他在明知六界要出手後,仍選擇站在她的對立麵開始,就沒有機會了。

薑斐看著他,不語。

戎離卻又想到什麼,自嘲一笑:「不對,應該說,我從來就沒有過機會。」

從一開始,他對她動手,說要「殺了她」開始,他就已經被判了死刑。

薑斐沉默片刻:「嚴謹些,這天下男子於我,機會均等。」

「薑斐!」戎離「怒視」她,下瞬眼神逐漸暗了下去,聲音呢喃,「他做的那些,我做不到,舍不下鳳族,舍不下指責,你留他也是應當的……」

薑斐皺著眉,莫名地看著他。

戎離呢喃完,眼眶再次紅了:「若是……我們換個初見方式,你會否……」

「不會。」薑斐斬釘截鐵地告訴他。

戎離的瞳顫了顫。

薑斐笑:「你要的,是能夠與你相伴一生一世的愛慕之人,而我,沒那麼長情。」

戎離頓住,許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眼淚掉下之前,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原處。

薑斐仍待在原地,回憶著剛剛戎離那番話。

看來,自己還錯過了什麼……

她聳聳肩,重新回了聖山。

古木下,白發白衣的連迦依舊站在那兒,見到她歸來,朝前跟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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