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間失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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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寺螢是在一家文藝圈的人經常入住的旅館內舉行的演講,說是演講,其實也就是說一些自己的創作經歷以及對文學的看法,更像是一個作者和讀者間的線下聚會訪談。

歷時三個小時,然後還有簽名售書(短篇故事集)的環節,別的就沒了,可以回家了。

讀者:「蟄螢先生剛才說想要寫出沒人寫過的小說,是指那些之前沒人去寫的東西嗎?還是說想要肯定一些被文壇邊緣化、冷待的事物呢?」

蟄螢:「嗯……一定要精準地表達的話,那就是我想要寫一些我在生活中感受到了,但是卻沒有在文學中感受到的東西。這個的所指當然是隨著我的思想和情緒的轉變而轉變的,就好比一開始我寫《清姬》,現在我又寫了《雪女》,如果現在你讓我再寫一個以『清姬』為藍本的故事,那我肯定不會寫成一年前那樣了——我覺得這也是有趣之處,雖然這一點就沒辦法和讀者共享,但是我卻很喜歡這樣微妙的事情。」

讀者:「如果現在寫清姬和安珍的故事,您會怎麼寫呢?」

蟄螢:「我啊,我大概會寫清姬發現了安珍的謊言,然後頃刻化為妖怪,不再欲擒故縱,不再給他機會和時間,直接把他綁回來。這樣的故事吧。」

讀者:「不按照原來的結局了嗎?」

蟄螢:「本來也不是一定要按照原來的結局去寫嘛,戲仿的話,白雪公主的故事都能改在現代,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結婚,雞毛蒜皮的生活——我認為諷刺和嘲笑才是關鍵,結局並不是。在小說裡本來就是不同的結局也能表達同樣的意義。」

讀者:「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但是,蟄螢先生,我可以問您創作這些故事的初衷嗎?實不相瞞,在我第一次讀到《清姬》這個故事時,我感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和共鳴,那時候我的未婚夫要去海外留學……蟄螢先生,您創作這些故事的靈感,是從自己的生活中得到的嗎?」

蟄螢:「……哎呀,雞蛋好吃就好了,別管是什麼樣的母雞下的蛋啦——雖然想這麼說,但如果是為了讀者的閱讀體會的話,那麼即使再不願意,或許作者也有義務攤開自己的人生吧。我的回答是:是的。確實是從我的個人經歷中得到的靈感。」

「因為那段經歷中並不隻有我一個人,其他人也不像我一樣有解釋自己的義務,所以還請允許我將具體經過隱去,隻說我的想法。可以嗎?」

讀者:「您……怨恨著那個人嗎?」

蟄螢:「怨恨……這個詞很可怕,我隻敢在書裡讀到它。不,我不恨他。這件事的關鍵不是愛也不是恨,不是這些情感狀態,也不是那些一閃而過、轉瞬即逝的情緒,而是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很努力地想要活得好一點,卻總是事與願違。」

「我自以為自己是一個相對而言比較坦盪的人,是心中冒出了一些恥於告人的念頭後,雖然會羞恥,但也不是不能坦白說出口的那種人……」

讀者:「那個……恥於告人的念頭是指?」

蟄螢:「哎呀,就像我在來的時候幻想著、說不定有個文學賞的評委等著我,跟我說我是百年難遇的文壇天才,要我趕緊寫一本中長篇小說,寫完了他就給我個文學獎之類的念頭啦~」

讀者:「噗……哈哈哈哈……」

蟄螢:「還有見到一個比我漂亮比我優秀的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想這個人說不定背地裡被人嫌棄呢~」

「還有還有,如果被人氣勢十足地從頭批到尾,我表麵上肯定恭恭敬敬地道歉認錯,但心裡還是會很不舒服,極端的時候甚至還會腹誹~」

「論心無聖人嘛~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在人世之海上相遇的時候互相打個招呼就好,欣賞欣賞彼此的花樹鳥獸,何必硬要把上麵的美麗都鏟掉,露出下麵的骸骨和腐土才罷休呢?能從那樣的環境中長出茂盛的草木,養育各種各樣的小動物,難道不是非常厲害嗎?」

讀者:「蟄螢先生是認為人與人之間應該有距離感,人們不存在互相理解的可能性的那一派嗎?」

讀者:「那是『一期一會』呢,這樣的做法我覺得很好啊,要是被裡裡外外地看透了我可受不了。」

讀者:「人人都虛偽地隻露出好的一麵的話,如果壞的一麵突然暴露,那麼令人心痛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吧?」

蟄螢:「沒辦法吧,這就是人類啊。為什麼一定要認為人類是非常純粹非常高尚的生物呢?我們真的是嗎?我們連英雄都不是吧,在最初的時候,『hero』這個詞指的甚至都不是人類而是半神。我認為人如果沒辦法接受自己不太好的那一麵的話是很可憐的。」

「如果連直麵它都做不到的話,又怎麼能鼓起勇氣去改正呢?我們活在世上,無論是世俗的欲·望還是脫俗的欲·望,每個人渴望的、都是較自己所在的現階段更好的下一階段。沒人會希望自己變得更壞。人人都是如此,再了不起的人也是如此。我們當然不可能在『好的極致』上定一個標準,因為徹底最好的圓滿的人永遠不會到來,完美的天堂也不會降臨人世。」

「我們可以通過努力和奮鬥,把現世創造得無限趨近於神明居住的天國,但現世永遠也不可能是天國。正因為永遠也不可能做到,所以才要去做,這才是最值得做的事。我是這麼認為的。」

讀者:「您這麼說的話……那麼『事與願違』四個字又從何而來呢?是外界的壓迫嗎?還是敗給了自我呢?」

蟄螢:「哇你好聰明,看事能夠一針見血的人擁有一雙更容易看透真相的眼睛,很了不起,但也很辛苦。是的,雙方都有,不過外界的壓迫是老生常態了,大家隨便翻開一本書都能看到大量例子,我在這裡就不多加贅述了。我就聊聊『敗給自我』吧。」

「奧地利精神分析學派創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中有一條理論我認為很讓我感動,它說的是我們每個人在童年人格建立的階段如果遭受到挫折或傷害,那麼長大後我們一有機會就會讓自己不斷置於和當年一樣受傷的環境裡。術語是『強迫性重復』。隨便舉個例子就是,小時候經常被父母責罵的人,長大後會無意識地尋找那種被責罵被侮辱的環境,結交和父母一樣的人來等待他們的責罵。聽上去很奇怪吧?」

讀者:「真的嗎?無法理解啊,那個精神分析學派……」

讀者:「我好像聽說過弗洛伊德這個人,他好像還說了什麼性·欲和戀·母的……」

蟄螢:「這條理論解釋說,之所以會有這個現象,是因為我們想要治愈當初受傷的自己。不是因為喜歡上了那種受傷的感覺,而是因為想要徹底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所以才會一再將自己置於當初的情境下,試圖做出和當初不一樣的反應來戰勝過去。也就是說,『強迫性重復』表達了我們每個人都有的期盼——治愈自我,完善自己。我第一次聽說的時候覺得很感動,就有一種『啊,原來不是死性不改或者執迷不悟,而是為了拯救自己才一再受苦啊』的明悟。」

「但是,能夠成功戰勝過去的人很少。」

「那是我們最無邪最脆弱的階段。在最無辜的時候得到的傷口總是最難愈合,有很多人就不得不一輩子帶著這道傷口,直到死。」

「每一個在童年受傷的人都是最無辜的受害者。但是,既然無辜,那麼為什麼我還會受傷呢?這樣的疑問一直停留在我們潛意識裡,可能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困惑什麼、迷茫什麼,但我們確實在困惑,在向世界尋求一個答案。」

「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可怕的問題,也是一個充滿內涵和魅力的文學母題:為什麼,一個人會遭受他不該遭受的折磨?難道世界不是公正的嗎?還是說我不得不相信輪回轉世,好讓我抱有下輩子自己會得到補償的飄渺希望?」

讀者:「那個、您指的不是安珍他們吧?哈哈哈、嗬嗬……」

讀者:「呃,話說回來,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男主人公確實都遭受了超過他們該遭受的折磨呢。隻有我這麼覺得嗎?雖然安珍言而無信、撒謊騙人、辜負真心……但是罪不至死吧……」

讀者:「蟄螢先生現在說的不是小說而是現實啦笨蛋!」

蟄螢:「咳咳,不要打起來哦,我可沒辦法現場化作妖怪分開你們~好,回歸正題。關於這個問題,我還有再引入一個新的概念,是一個在我們心中根深蒂固的心理誤區,那就是『公平世界謬誤』。嘛,都說了是『謬誤』,那當然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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