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求什麼(2 / 2)
解君環走去的腳步頓住,她頓了半天,最終轉身回來,彎身把人抱起帶去醫館,她給了些許銀子就走了。
等再度走過那家經常出入的醫館,就見到大難不死的少年生龍活虎的跳到身前喊,「阿姐,阿姐,還記得我嗎?我是那個……」
解君環冷冷一句:「我不認識你。」她轉身想走,根本不想搭理這陌生人。
少年追上去道,「我等你很久了,醫館裡的褚櫻姐姐說與你相識,隻要我在她那兒等,定能等你到來,她沒騙我。」
解君環無情道,「與我無關。」
少年:「可你救了我,我想報恩。」
「我不需要。」她加快腳步離開醫館,少年死皮賴臉追上來,他嘰嘰喳喳問不停,解君環不耐煩拔劍,「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殺了扔橋下。」
少年嚇了一跳,他堅持道:「你不會,你救了我,你不會這麼對我。」
解君環忍氣吞聲,她告訴他,我是殺手,受製於人,無法給你任何,也許還會害死你。
少年混不懼怕,「那我不管,我隻想報恩。」
解君環氣得拿劍橫在他脖子下,想死嗎?
少年視死如歸,「我的命是你救,要殺要剮,任由阿姐。」
解君環氣得轉身,她去醫館買藥,這回不是跌打損傷之藥,而是迷藥,想拿回去試試。
褚櫻警告總拿自己試藥的人,「肉體凡胎,不要玩脫了。」
解君環自顧去找藥材,少年步步跟隨,褚櫻站在那邊稱著藥材勸,「你不如收了他,反正缺個給你熬藥的人,要是受傷了,還有個願意幫你做苦力的,這樣也不用你帶著一身傷跑到我門口扒著,害得我夜夜擔心門外是不是有人跪著等。」
少年聽了猛點頭,「對對對,阿姐,你讓我跟著,我一定幫你抓藥熬藥,我手腳靈活,什麼都會。」
解君環不答應,拿了想要的東西走了,回太子府,去所住的院落自顧扌莫索著熬藥聞味。
然後夜承熄把少年帶來,他道,「我安排給的人,你不要,那你自己救下來的少年總該相信他吧。」
解君環盯著陰魂不散的少年,她想把他盯死在原地,而少年殷勤的跑過去拿走阿姐手裡提著的藥罐子道,「多謝阿姐,多謝太子收留。」
夜承熄點了點頭離開,留下主從兩人,相相在院子裡對視,解君環轉身,小定子去攔住她道,「太子同意我來到你身邊,隻一個要求,監視你的一舉一動。」
他把真相告訴她了。
解君環盯著自尋死路的人,「你想怎麼死?」
小定子跪在她麵前認罪,「我命是你救,是生是死你說了算,可你也知道我不敢不從太子,他握著我的命,及至是你的命,所以我隻能告訴,讓你來決斷。」
解君環沉默,小定子央求,「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我無處可去,以及一個人走一條生死未卜的路,不如在你身邊苟且偷生,阿姐救了我,說明有心,又怎忍心將我送入刀劍下……」他一番話說得懇切,解君環沉默好久,她默許了這個不要命的人。
其實在太子府不是最安全,他們在這裡,不過是這一國諸君的殺人工具而已。
但……算了,就當是找了個可憐人陪同相照吧,免得顧影自憐,以致死了也找不到個收屍的,若少年真有心,也許真的會在自己死無全屍的時候撒上一抔黃土。
如此便同意他把行蹤如實匯報與太子。
她知道太子一直在監視,那個人不曾坦然相照,如她也未曾十分信任。
夜承熄為了小定子的事過來解釋,他道,「我不是為了監視你,而是認為他是你帶回來的人,讓他幫我留意你的安危我信得過。」
解君環原本的警惕變成驚訝,她想不到是這個意思,因此垂下眼眉,深感歉意。
而那樣的解君環讓夜承熄心軟,他問,「能不能卸下一身倔強?」
解君環回過神,她儼然道,「你是主,屬下是從,尊卑有別。」
小定子陪同解君環回到居住的院落,是在偏僻的園子裡,遠離了朝歌夜弦,隻聞林籟泉韻。
小定子給阿姐奉茶,他陪同坐下問,「阿姐為何答應去上官府做任務?聽說上官府十去九死,剩下一個也是生不如死。」
解君環酌一口茶道,「如果路知遙負責上官府的任務那麼太子會被很多人詬病,大家會說太子得來的一切是靠太子妃。」
小弟子嘀咕,「現在不是已經傳了嗎?」
解君環搖頭,「現在阻止路知遙去做上官府的任務,一是可以淹沒謠言,二是避免其擴散,三是為太子爭取機會,太子高瞻遠矚,他要為長遠做打算,倘若由著外人長久誤會,這對他未來登基不利。」
小定子不解:「阿姐這麼鞠躬盡瘁求什麼?」
解君環默然,她想,是啊,我求什麼?
是為報恩嗎?
還是覺得一個殺手該如此:那便是,忠心必備,送命隨時?或者她想感謝夜承熄的教導?謝他教自己彈琴、習字、評畫、品茗?甚至感謝他動情執手,深情承諾,還有特別喜歡他那些好聽的話?
解君環給不出答案,她是一個人,一個極力掙紮想活著的殺手,她想跑出暗無天日的地獄,想走到光裡去,而夜承熄給了她這個機會,他還那般溫柔善待她。
既說人心肉長,她不是石頭,自然有所觸。
小定子陪著冷淡的阿姐看著天上的雲卷雲舒,他想,其實這樣也好,至少有了安身的地方,還陪著最好的人,再多不滿,也不足為道了。
解君環想,也是,她感謝夜承熄的救命之恩,謝他給了這片看得見光的天空,若非遇見他,也許已經埋沒入黃土,她不知會被如何處置?
那夜逃亡的情景歷歷在目,她跌倒在地,忍著痛爬起來;
她被利箭射中,隻能堅強的隱忍著拔出利箭,她就是這麼固執的抓著一把劍奔跑在雨夜裡,不停的跑,一路上不斷告訴自己,決不能再被抓回去,好不容易把毒解了,被抓回去再吃藥再受製,那便永遠受困,再也出不來了。
想起過去的暗無天日,她身體有點冷。
低頭再喝一口茶,這茶涼了,卻仍舊柔和,那水流入喉嚨裡,滋潤著緊張而乾涸的肺腑,身體的緊繃感微微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