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丨加更（1 / 2）
接到範醫生電話後, 葉南舟前往市一醫院拿了dna檢測報告。
他恨不得第一時間去藍天天孤兒院，將這一切告訴小藕，告訴他自己是他的爸爸。
但這種牽扯到很多事情, 葉南舟的理智一直在提醒他需要冷靜。
一來是他是偷偷拿了小藕的頭發去檢測，即便結果是親子關係, 但得需要征詢陳爺爺陳奶奶夫妻的意見；
二來是工作上，他是製作人, 小藕是選手，如果公布關係, 那必然有選手家長或者電視觀眾質疑節目公正性；
他可以隨時退出這檔節目, 但小藕不可以。
葉南舟深知小藕很喜歡在節目中玩遊戲，交朋友。
午後的炎炎烈日之下，葉南舟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前，望向對麵燈光暗淡的紅燈，舉棋不定。
也許是他的心思過重, 走進極橙電視台大廈時, 看上去有幾分神思恍惚。
保安亭的一個保安喊住他：「葉製作？你沒事吧？大熱天怎麼不打把陽傘啊？你車呢？你剛不是開車出去的嗎？」
保安記得剛才葉南舟開車離去時, 還特意降車窗跟他頷首打招呼。
可這會兒，葉南舟怎麼整個人失魂落魄的？
葉南舟回過神, 手裡那個文件袋都捏皺了。
他這才意識到居然把車留在市一醫院, 竟是一路走回的。
此時葉南舟額頭滿是熱汗，後背的襯衣也被汗濕。
保安動作極快地從亭子裡拿了瓶冷飲遞給他：「你趕緊回去吧，下午還這麼熱呢，再忙也晚點辦吧，別往外走了。」
「謝謝。」葉南舟點了下頭，將冷飲貼在脖子上，正好碰到頸動脈, 狠狠地打了個激靈。
回到辦公室，小丁揚聲：「舟哥，藍總助理聯係我，把最後敲定的明星名單給我了。」
他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小跑過來，見葉南舟鬢角汗濕的模樣，皺眉，「你跑哪兒去了，怎麼熱成這樣？」
小丁用手裡薄薄的資料紙當扇子，給葉南舟扇了點風。
葉南舟往自己辦公室走去，道：「沒事。」
小丁眼神好，注意到他的文件袋市一醫院專用的，邊角還有「榕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的藍色字樣。
他等進了辦公室，合上門，壓低聲音問：「舟哥，你去醫院了？沒事吧？我看你這兩天氣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最近太忙了？」
葉南舟將手中的文件袋壓進抽屜時，順帶將桌上的相框也放進去。
小丁：糟糕，舟哥肯定出大事了。
平時要是打掃衛生的阿姨移動相框，葉南舟都要重新擺正的，今天居然直接給塞進抽屜？
這是什麼大新聞？
葉南舟像是突然想明白什麼，雙肩鬆了鬆，緩口氣，擰開水瓶子往喉嚨裡猛灌了幾口涼水，而後道：「我沒事，藍總那邊針對這些藝人有什麼建議意見嗎？」
「哦。」小丁拉開辦公椅坐下，「藍總說反正這一期不是淘汰賽，形式什麼的都沒有意見，主要是藝人中拿掉了歐陽涵。」
新一期的直播為各個賽區十五名小選手的友誼賽，加入了明星藝人元素。
周一下午葉南舟讓小丁拿了一份方案出來，去跟藍栩溝通。
友誼賽方案沒問題的基礎上再溝通具體參加節目的藝人名單。
「歐陽涵？」葉南舟對這個男藝人有印象，選秀歌手出身，能寫曲能寫詞，不作妖不來事兒，挺乖的一個年輕小孩。
小丁接話道：「我也覺得奇怪來的，歐陽涵跟其他藝人也沒差，咖位也就那樣。所以我多嘴問了下藍總助理，助理說好像是他們大老板不喜歡歐陽涵，具體原因我不知道。」
葉南舟點了點頭，將瓶子放到一邊：「嗯，那你聯係歐陽涵的經紀人，說這期先不讓他上。回頭有好的機會再發他通告。」
「好嘞。」小丁將資料推過去，準備要走。
葉南舟從西裝褲口袋中扌莫出車鑰匙：「小丁，我車停在市一醫院，忘記開回來了，你過去幫我開回來……」
小丁伸長手臂越過桌麵去接車鑰匙。
葉南舟又道：「算了，別開回來，你直接下班吧。」
平常葉南舟太忙的時候，小丁開車當司機，甚至還在葉南舟出長差時，帶著保姆去他家裡打掃衛生開窗透氣等。
小丁：「哦，那你晚上不用車？」
葉南舟突然想到，他晚上應該要去一趟孤兒院，他得跟陳爺爺夫妻倆溝通一下。「我還得用車出去趟。」
他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眼神似乎徹底放空。
小丁整個人都傻了——
舟哥到底怎麼了？
嘴裡說著沒事沒事，結果人恍恍惚惚的？太反常了。
小丁故意敲一下桌子提醒他：「舟哥？車還開不開了？」
葉南舟道：「別開了，我自己去吧。」
小丁笑了：「嗐，我給你開到電視台得了，我剛好去市一醫院旁邊的小巷子吃碗鹵肉飯，再嗑個茶葉蛋。」
「好。」葉南舟拿出手機，用微信轉他一百紅包：「請你鹵肉飯，過陣子我再請你吃頓好的。」
「行嘞。」小丁痛快收錢。
今天真不錯，可以早點下班，還可以吃點舒心的。
可惜他一個人，稍微有點寂寞。
小丁離開之前問：「舟哥，你是不是要到下班才用車？」他挑挑眉，笑著問，「你車借我兜個圈？我帶個人去吃鹵肉飯。保證下班的點你一定能在停車位看到它！」
「好。」葉南舟拿起桌上幾份文件，「你去吧，開慢點就行。」
小丁平平常常地走出辦公室後，火急火燎地沖到辦公桌上拿手機。
他點開微信，發消息。
「出來吃鹵肉飯嗎？」
「哥來接你」
「就現在」
接收信息的微信昵稱叫做「小可樂」。
-
這天傍晚，小藕坐在院子裡和哥哥姐姐們一起吃晚飯，燙燙也有一個碗，就在小藕身旁趴著吃飯。
入夏後，晚餐就擺在院子裡吃，晚風吹過，綠葉簌簌地響，空氣涼絲絲得叫人心情舒暢。
為了享受夏夜的涼爽，陳爺爺特地在院子裡種了不少驅蟲的綠植，蚊蟲也不會跑來叮咬孩子們。
正吃著飯，陳景文好奇地問：「小可哥哥怎麼不吃啊？」
小藕捏著小勺子弄了一勺蒸蛋拌飯，乖乖地攪拌，回答道：「哥哥去外麵吃好了的。」
「嗯？」陳景涵也好奇起來，問道，「小藕，真的嗎？小可哥哥一個人出去吃的嗎？」
小藕朝著姐姐眨巴眼睛：「小藕不知道了，但是……」他歪著小腦袋，認真地回憶當時的場景，篤定道，「哥哥拿著手機出去的，很開心的樣子。」
陳奶奶笑著對他們道：「好了，小可哥哥都多大了？你們這些小蘿卜頭還管哥哥的事情呢？自己先顧上自己的。」
陳景語吃著飯，小聲問：「小可哥哥是不是談女朋友了？」
謔，這下可拉開話匣子。
孩子們腦袋往前湊，圍在一起八卦。
「我最近老看小可哥哥玩手機，還嘿嘿地笑，怪怪的」
「是吧，我也看到了！」
「他還偷偷在菜園子裡打電話呢，就一個人站著，說好久都不動」
「嗯！我還看到他一邊打電話一邊摘菜葉子」
陳奶奶笑得更厲害了：「那可不行，下次你們誰看到要製止哥哥摘菜葉子的啊。」
大家異口同聲地道：「好！」
陳爺爺從廚房走出來，手上的大盤子裡是焦香味十足的鍋巴，坐下後道：「你們小可哥哥都要上大學了，就算談女朋友也很正常。你們要支持哥哥，別在背後嘀咕他。不然他不好意思了怎麼辦？」
陳景明道：「我們很支持哥哥談戀愛的。」
小藕接住爺爺遞來的小鍋巴片，一邊啃一邊用力點頭，含糊不清地說：「小藕也資辭噠。」
陳爺爺笑著將盤子放桌子中間，大家你伸手我伸手，盤子見底。
小藕可喜歡嚼鍋巴了，越嚼越香，感覺自己小小的牙齒此時此刻非常有用。
大家正說笑，鐵門外有響動。
陳爺爺起身走過去，隔著鐵門欄杆便笑：「小葉來了？吃過晚飯沒？」
葉南舟手裡拿著那份dna檢測報告，往院子裡看一眼，便見小藕撲騰撲騰地跑來，像某種可愛的動物幼崽。
「叔叔！」
「小藕乖。」葉南舟想要告訴小藕檢測結果的想法被死死地壓在心底，彎月要抱起小藕，朝陳爺爺道：「陳叔，有點事可能得跟你單獨聊下。」
小藕依著葉叔叔，乖巧地問：「小藕能聽嗎叔叔？」
葉南舟忍不住地貼了貼小藕柔軟粉白的小臉蛋：「叔叔要先跟爺爺說，再跟小藕說。好不好？」
小藕「啊嗚」一聲倒在叔叔肩頭：「小藕好難過啊。」
葉南舟明知道小藕是故意作怪跟自己開玩笑，可心裡難免異常心疼。
他不想懷裡的小人兒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陳爺爺拍了拍小藕的小屁股：「快去吃飯吧，小孩子別剩飯。」
「嗯！」小藕學燙燙的樣子，在葉叔叔懷裡蹭蹭扭扭，才下地去吃飯。
葉南舟放下小藕的瞬間，就想再度抱住。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現在、立刻、馬上告訴小藕，他們是父子關係。
但作為一個成年人，葉南舟希望可以更成熟、更冷靜、更完美地處理這件事，至少不能讓小藕受到任何的委屈。
葉南舟和滿桌的人打了個招呼：「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攪你們吃飯。」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問叔叔好，都說沒關係、歡迎他來玩。
陳爺爺帶著葉南舟去書房。
一進去，葉南舟就將dna檢測報告遞過去了。
在與小藕相認這件事上，他希望越快越好。
「這……」陳爺爺一愣，趕緊去桌上扌莫眼鏡，「是什麼？」
他壓根沒有意識到眼前的葉南舟會跟小藕產生聯係，此時自然是毫無頭緒。
陳爺爺戴好眼鏡，快快抽出文件，一看到檢測報告，皺皺眉。
上麵沒有具體的名字，葉南舟道：「這是我跟小藕的dna檢測報告。」
陳爺爺看到那個鑒定結果寫著親子關係，百分之多少的相似度等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磕磕絆絆地道：「這……這……這是……」
完全超過他的想象。
葉南舟將來龍去脈一樣一樣告訴陳爺爺，包括他父親開設良友加工廠、小藕口中的唐爺爺，以及他出車禍，孩子怎麼沒的，這兩天又如何意外發現事實的，說的事無巨細。
陳爺爺上一秒還處於dna檢測報告的結果中，下一秒看看葉南舟，無法置信地問：「小葉，你……你說你是什麼人？」
「雙性人。」
葉南舟從來沒有這麼果斷地跟別人說過自己的身體情況，年少時期的害怕擔憂在此刻不復存在，他第一次覺得承認自己是雙性人這件事完全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陳爺爺的大腦運轉速度顯然有些遲緩，扶著椅子坐下：「等等，讓我理一理。」
這件事終究沒那麼復雜，現在人和事都全了，雖然中間經手送小藕的唐爺爺無法開口言語，可檢測都有，似乎已經無可辯駁了。
葉南舟道：「陳叔，我希望我們能再驗一次。我想結果更明確，我們也達成共識後，再跟小藕說。可以嗎？」
陳爺爺從厚厚的鏡片後，看了眼麵前滿臉誠懇的年輕人，「小葉，我不懷疑你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不過你說的也對，再驗一次，好讓大家都放心。」
頓了頓，陳爺爺情緒有些激動地說：「你爸爸可真是……」
這是親生的嗎？
居然還能做出把自己活生生的親孫子往外丟的事情？
葉南舟低眸，眼神落在桌上：「我還沒跟他提過。」
事實上，他已經聯係過身邊做律師的朋友秦以柔，了解過葉建平的所為在法律層麵是什麼程度的行徑。
秦以柔告訴他，最好的方式是報警報案，需要調查清楚參與整件事的所有人，包括葉南舟的父親和當時醫院的涉事醫生護士，以及送孩子來孤兒院的唐爺爺。
葉南舟已經全權委托給秦以柔，目前秦以柔也已經前往錦城跟進。
但這件事，葉南舟並不打算和陳爺爺溝通，畢竟很多細節不明朗，他也需要等秦以柔的後續反饋。
對此時的葉南舟而言，與追究葉建平的責任相比較，和小藕相認更為迫切。
因為，愛永遠比恨更重要。
良久後。
陳爺爺道：「就按照你說的，我們明天再驗一次。我去聯係福利中心，他們有專門驗證親子關係的檢測單位。去他們那邊檢測的話，後期確認親子關係後，辦理相關的證明手續也會更方便。」
葉南舟全然答應，並沒有提出異議。他道：「陳叔，那最終結果出來之前，就麻煩你不要再家裡提及？也……也不要告訴小藕？」
他說這話時，心頭酸酸澀澀。
陳爺爺點了點頭，這是為小藕考慮，他必然是不會反對：「好，我知道。我就跟你阿姨說一聲，我們老兩口知道就行。我明天聯係你，到時候不帶小藕去，不然他問起來，我們還得撒謊，總是不太好。」
「行。麻煩你了陳叔。」葉南舟滿懷感激地道。
陳爺爺嘆氣，拿著市一醫院的檢測報告來回地掃視，還真的是無巧不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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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小藕正在費勁地啃鍋巴。
他牙齒的咬合力還小，不像是哥哥姐姐很快就吃完了，他磨磨唧唧地當磨牙呢。
哥哥姐姐們在說學校的事情，小藕坐在小板凳上，胳膊肘支在膝頭，手掌托住下巴，一邊輕輕地搖晃身體，一邊聽他們的趣事兒。
葉南舟走過去時，小藕還沒發現，等一扭頭就見高高的葉叔叔站在自己身後呢，他驚喜地張開手臂。
葉南舟立刻彎月要抱住軟軟暖暖的小團子。
小藕朝著葉叔叔微笑，悄悄看慢慢走來的爺爺，眼巴巴地詢問：「叔叔要回家了嗎？叔叔再待一會兒好不好？」
「好。」葉南舟也舍不得離開，他還能去哪兒？
他的心肝寶貝都在這裡。
「叔叔不走，叔叔抱小藕一會兒，可以嗎？」
「嗯呢~」小藕歪著小腦袋，依偎在叔叔的肩膀上，開心得幾乎想要唱歌。
其他幾個孩子也喜歡葉南舟，邀請他坐下來一起說話。
葉南舟很隨和，並不會擺架子，聽大家講話的時候始終帶著微笑，偶爾回答小朋友們的問題，語氣柔和，讓大家喜歡親近。
小可從屋子裡出來時，看到葉南舟的背影微微一愣——
舟哥怎麼在？
小可傍晚還跟小丁蹭舟哥的車去吃鹵肉飯來的，此刻有幾分心虛。
他聽小丁說舟哥這兩日氣色不好，似乎有些反常。
小可也覺得，哪裡怪怪的。
就像是此刻，葉南舟望著小藕的眼神，仿佛比以前更溫柔，更多了幾分關愛；而每次小藕對著葉南舟說話時，他的回應很快，像是很怕小藕得不到回應而難過一般。
小可揉揉眼，是他的錯覺嗎？
等到葉南舟離開時，小可更是看到他抱著小藕不太願意放開的模樣。
小藕在葉叔叔懷裡撒嬌，小手指緊緊揪住他衣領的一角，細聲細氣地問：「叔叔以後還來小藕家家玩嗎？」
葉南舟聽著孩子純真的嬌滴滴的語調，真是舍不得走了。他道：「會的，叔叔答應小藕。」
他伸出手指跟小藕拉鈎鈎，「每次拉鈎，叔叔都能做到，對不對？小藕相信叔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