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 6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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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震耳欲聾, 倒似是聲聲落在李雲辭的心跳之上,和著那呼嘯不止的風聲,眼下漸起了好些雨。

因著落雨, 院子裡頭也不曾有仆婦在。

雨點子落在院中,將青白的院牆甫了一層灰白。

鬼使神差得, 李雲辭放下窗欞,推開屋門, 跨過門檻,行至簷下。

空氣中彌漫著一層惺忪塵土被濺起的味道, 李雲辭緩緩踱著步, 繞過回廊,行過甬道。

饒是一路都在簷下走,待至偏屋門前時,肩上還是濺到了好些雨星子。

他到時,屋內復亮著一盞燈, 內裡人影晃動, 推門一瞧, 果然又是俞嬤嬤在鋪著床榻。

見著李雲辭來,隨即上前見禮。

李雲辭擺了擺手, 俞嬤嬤便轉身出了屋子, 原是要幫他闔上門的,李雲辭卻道不用。

隻是今夜大雨滂沱,他一時入睡不得,便四處瞧一瞧,不多時便要走的。

-

李雲辭在屋內緩緩踱著步,屋內一切物件都似先頭她人還在那般,想來俞嬤嬤也是頗用了心的。

這間屋子他統共沒來過幾回, 但每一次來心境皆不同。

李雲辭行至圓桌前,看著上頭齊整的一套茶壺茶盞,不覺便想起那日二人的爭執來。

他還記得她那時的眼神,眸中含著淚,滿眼的害怕與慌亂。

頎長的手指沿著桌沿細細地描繪著,而後轉身往案幾旁去了。

案幾上頭還是擺著他頭回入屋時擺著的東西,隨意抄起一本書來一瞧,李雲辭不經意輕笑出聲。

頭回來時便想,這樣多的書,比他書房裡頭還要多些,想來多是話本子,如今一瞧,果然是。

那書冊上頭還透著隱隱的馨香,倒與她身上的相似。

李雲辭手指微掀,初初不過是隨意翻著。

待過一會兒,竟看了進去。

遂乾脆坐下來,正兒八經地一頁頁翻閱著。

瞧見了何處有意思的,唇瓣亦會一勾。

夜色漸濃,雨漸停。

映著燭火熠熠,李雲辭雙眸漸酸澀,正輕闔眼閉目養神之際,那屋外又是一陣微風越過門檻入了屋,晃動著屋內燭火忽明忽暗,遂緩緩睜開眼,順著屋門向外望去,隻聽得屋簷上緩緩匯聚的雨滴「叮咚」落下的聲音。

李雲辭緩緩沉了一口氣,見案幾的另一頭有一本書被吹掀了幾頁,遂伸了手去將那書冊闔好,卻一時頓住了手指。

修勁有力的手指之下的薄厚不一讓他輕斂了眉頭,幾乎是下意識的,復掀開那書冊一瞧,內裡竟藏著疊好的一張紙。

想來是她夾在裡頭的,他自然不會做這些窺伺之事。

想罷,當即便又闔上了書冊。

隻心下卻不似先頭那般沉靜,眉眼時不時地朝那書冊瞥去。

她眼下又不在府中,他不過是瞧一眼,想來應該無礙罷。

李雲辭終於尋了理由將他自己說服了,倏地抬手將那張紙抽了出來。

輕輕一抖,宣紙鋪開,瞧見那上頭「王爺惠鑒」四字,竟是寫給他的。

一時靠坐在椅子上頭,倒似是發現了了不得的事體,挑了眉眼細細往下看。

可待瞧見了後頭的話,再生不出抖開這張薄薄宣紙時那樣輕巧的心思了。

裡頭字字句句,好似都鑿在他的心口,直將他窒得喘息不能。

「妾身心下久懷瞻韓、竟妄生妒慕之感。」

「可妾身孑立伎薄,無所長亦無所倚,這般於府中枉受恩惠,宛若順流唼浮萍,教妾身心下惶惶然。」

「兀生離府之念,唐突之言,還望王爺莫怪。」

「妾身賀氏,遙祝王爺凱旋。」

李雲辭麵色沉沉,眉間相蹙。

回想起那日從陳氏家中回王府,眾人圍擁,那時聽到她告退,他才回頭去瞧她。

瞧她盈盈一拜,瞧她緩緩轉身,瞧她背影纖裊。

哪裡知曉她那時心中竟是這般所想。

她入府來,原就是步步小心,她不肯替聖上刺探於他,更不曾應了藺璟那廝之言要害他性命。

她隻覺無所長亦無所倚,想來在她心中府中能倚仗的,便隻有他。

可他是如何做的?

連俞嬤嬤都瞧出了那日她麵色不好,他卻隻顧著自己那點子全然不值一提的怒意,那樣嗬斥於她。

她眼中分明是又是害怕又是傷心,可他就似是盲了一般皆當瞧不見!

不,從她初初入府時,他便猶如心亦瞎了一般,隻覺她慣會唱戲,在他跟前總想方設法行誘卦之事。她的曉意討好他皆不曾入眼,洞房之夜,不過是因著她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便能沉下麵來對她說教。

她入浴間,他竟將她整個拽入了浴桶弄得狼狽不堪。

她是懷著怎樣的心境入他府,又是被他如何一路逼迫來了這處偏屋。

他竟是那般小器之尤!

這封短短不過幾十個字的信,李雲辭卻來來回回看了許久,直待瞧見那宣紙的一角更似是被打濕過一般微微皺起,心下隻覺嘔心抽腸淒入肝脾。

那是被淚珠打濕的痕跡。

他母親要她替他另娶東珠,隻瞧她那日說他與東珠是桴鼓相應,便能知曉她心下娉伶之一二來。

她說,她知他不悅她。

他隻怒於她怎知他不悅她。

卻不曾想想為何她會覺得他不悅她。

他究竟有何顏麵,能那般迫她。

李雲辭眸中早已酸澀不已,連指尖都微微顫栗著,那信上的一字一句好似從宣紙上頭兀自起了身,鑽入他的肺腑,直將他的心竅都緊緊地勒住,將他呼吸無能,隻不住地低低喘著氣。

夜風蕭索,混著潮濕的水氣,在院中兀自繞著蕭疏的枝丫打著卷兒,最後甫過院牆上頭的青瓦,瓦片積水相擊,是誰人的愁腸被牽動……

-

良久,李雲辭將信小心翼翼疊好,置入內襟,隨即一手斂了衣擺大步跨出了屋闔上門,行至簷下,「乾方,出來。」

話音剛落,便見一黑影於屋簷上翩然而至,跪於跟前,「見過王爺。」

「前日,你是見王妃入了城便回的?」

「屬下待王妃安頓好了才回的。」

聞言,李雲辭心下才稍稍有了著落,遂道,「在何處,帶我去。」

-

李雲辭與乾方二人上了馬,一路朝鄞陽狂奔。

待至那客棧門口時,已是子時末,因著眼下不曾有人另外交代,故而那客棧早就關了門。

乾方上前拍門,不多時,便聽到內裡小二嘟囔著爬起身來開門的聲音,「誰啊,這樣晚了。」

待打開門,店小二正是睡眼惺忪之際,見麵前站著兩個男子,一位氣勢迫人之人確站在稍遠處,瞧不真切臉,再轉頭一瞧見著是乾方。

店小二原是認得乾方的,不待乾方開口,遂搶先道,「哎喲!這位爺您可來了!你那日交代的姑娘翌日便不見了人,隻留了一個包袱下來,正愁著何時有機會給您呢。」

聞言,乾方身後的李雲辭心下一頓,隨即上前立身去乾方身側朝那小二問道,「怎的叫不見了人,她可是退了房?」

「這位爺,這原是個稀奇事兒,那日上午她還問我要了些針線,晌午又跟我討要了些桃膠皂角的吃食,待傍晚時我想著給姑娘送些糕點上去,不想一推開門,內裡早空了。」

「隻餘一個包袱。」

乾方接過話頭,「包袱何在。」

店小二撓了撓頭,「我們瞧著包袱裡頭的銀票都是蓋了官印的,想著大有來頭,自然都是不敢動,隻如今包袱在我們掌櫃那頭呢,我們掌櫃早歇下啦,不若明日——」

李雲辭倏地沉眉,冷聲打斷道,「讓他現下就起。」

他氣魄原就逼人,何況眼下麵色已然不暮,那店小二又是慣會鑒貌辨色之人,思忖那包袱裡頭銀票上的官印,想來麵前之人大有來頭,故而不敢再耽擱,隻道一句二位爺稍待,便轉身入內堂去了。

不多會兒,便見那大腹便便的掌櫃手捧著包袱出來了,麵上賠著笑,「二位爺,包袱就在這兒。」

乾方隨即接過,於櫃台上頭將包袱打開,略一翻看,便問,「都在這裡了?不曾留下旁的物件?」

那掌櫃慌忙擺手,「沒有了沒有了,若有的便都在這處了。」

李雲辭上前一步探身一瞧,便見銀票、碎銀、文書、戶籍皆在裡頭,眉頭緊蹙。

她要皂角桃膠那些,想來是用來做易容的麵皮,怕是知曉了乾方一路的安排,才不曾退房便走了的。

她連戶籍文書都不曾帶走,分明是再不想讓他找見了。

隻不知,她究竟能去往何處。

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半晌,跨步出了客棧,翻身上馬,揚鞭向西去了。

乾方見狀,拿起包袱,趕忙跟上。

-

李雲辭一路狂奔,待入了雍州城,卻不曾回王府,隻往城中去。

乾方不明所以,卻也隻得策馬跟著。

待至一家叫百繡閣的繡坊跟前才籲停了馬。

現下天才剛擦了白,大街上空無一人,哪家繡坊能開門,乾方不明所以,卻仍舊下馬去拍門。

卻無人來應,隨即滿麵愁容地望向李雲辭。

李雲辭亦翻身下了馬,隻朝乾方睥了一眼,他便再不敢多瞧,隻不住地「啪啪」拍著門。

橫豎無人開門前便不得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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