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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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子一路上顛簸不止, 眼下回過神來才覺指尖疼痛難忍,低頭一瞧,食指上頭竟撩開了一圈細細鼓鼓的水泡, 水泡裡頭充滿了乳黃色的汁液, 將指尖圍了一圈粉色, 在她膩潤細白的手上尤顯突兀, 瞧著當真是駭人。

可賀瑤清不過望了一眼,便將手置於身前,再不亂動, 隻月匈口不住地發著悶, 呼吸不順,檀口微張, 喘出的每一口氣喉間都在隱隱發著顫。

她當真不是個能識人的,總瞧世上之人各個都是好的, 殊不知,有鄭掌櫃那樣肖小, 便會有蘇鳳卿那樣的偽君子。

想來,尋雁堂眼下生漸好, 對於百繡閣的生自然是有影響, 聽他二人方才的對話, 好似他這樣的手段竟還不是頭一回, 先頭她在陳氏家中之時,竟也上門提過親?

賀瑤清一聲嗤笑,這蘇鳳卿這個醃臢貨,見著一個女紅好的便想娶進門,若他去了金陵城去了津沽,瞧見那樣多有一手好女紅的人, 娶得過來麼。

那日阿二曾說與她,這姓蘇的不是善茬。

想來是李雲辭知曉了蘇鳳卿的小人行徑,這才教訓於他。

賀瑤清心下驀得一默,戚戚哀哀不絕,鬱懣不止,鼻尖不禁泛起酸澀。

是她識人不清,枉信小人,不分是非,他原是為著她出頭,可她那日竟還說著那樣傷人的話,一時滿心滿眼皆是愧疚。

轎子許是行至城中青石板路上,漸漸沒有那樣顛簸,賀瑤清抬起手腕輕拭了眼角

良久,緩緩舒出一口氣。

心道一聲,罷了。

-

賀瑤清回了尋雁堂,差翠兒去找個大夫來,便兀自上了二樓入了臥房。

待大夫來了替賀瑤清挑破了水泡上了藥的一個工夫,翠兒竟將蘇鳳卿的小人行徑在尋雁堂裡傳了個遍。

一時激起眾怒,二樓眾位繡娘一一將那蘇鳳卿罵了過來,連斷子絕孫的話都說了出來。

聲音激憤不已,一路傳至臥房,叫賀瑤清想不聽都不行。

正這時,好似是翠兒起了個頭,「那日我聽說那郎君與蘇掌櫃的人鬧了起來,隻怕他吃了虧,不想過去了那郎君的一個小廝便將蘇掌櫃的夥計打得人仰馬翻的,如今想來,真是解氣,全當是給咱們掌櫃出氣了。」

此話一出,立馬有旁的繡娘附,「誰說不是呢,那郎君模樣好,又嫉惡如仇,與咱們掌櫃最是相配。」

「隻不知家中是做什麼營生的,可有妻妾了不曾。」

「咱們掌櫃?那郎君也看上咱們掌櫃了?」是翠兒的聲音。

「自然!前幾日天天就在街對過的茶樓上頭吃茶,隻盯著咱們二樓這處瞧,不是瞧上咱們掌櫃難不瞧咱們二樓的黛瓦鑿得好麼?」

眾人隨即輕聲笑開。

「翠兒,你這滿臉可惜的模樣是怎麼回事?莫不是你也瞧上了那郎君?」

那頭翠兒趕忙矢口否認,「哪兒的話,我不過是瞧著那位郎君麵皮生得好,多瞧了兩眼罷了,能與咱們掌櫃事兒自然是好,橫豎麼,肥水不流外人田!」

這話一出,引得眾繡娘笑不止。

賀瑤清垂眼望著手中抱著細軟紗布的手指,月匈間皆教鬱悶之感充斥了,煩亂不已,隨即推門出去下了樓。

隻步伐趿趿,教繡娘們皆聽見了動靜,一時麵麵相覷,便不再多言,一個個復低頭繡著手中的繡品。

-

翌日午後,翠鳥輕盈地落在尋雁堂二樓窗口前大樹的枝乾上,日光透過薄如霧瀲的雲層將青白的院牆與黛色的瓦盞映出淡淡的緋紅,有幾隻歇在樹乾上的知了正賣力得叫喚著,叫聲此起彼伏得透過大敞的窗牖,聲音落在繡娘們繡花針穿梭不止的繡布上頭,著絹帛的菶菶之聲,雀躍不已。

因著賀瑤清的手傷了,故而也做不得什麼,隻略過指尖用手指扶著扇柄輕搖著,忍著那點子時不時一抽一抽的痛,心下厭厭的,雙目微闔,躺在搖椅上頭,全當是閉目養神了。

繡娘們繡了一陣,「咦,好似這兩日都不曾見到那郎君了。」

「是呀,這般說起來,已然好些日子了。」

「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不會是瞧著我們瑤娘難追,便知難而退了?」

眾人越說越來勁,儼然要給李雲辭腦補出一部恩怨情仇的大戲來。

賀瑤清忍不住出了聲,「合著你們都幫我安排好了,不是蘇掌櫃便得是那個郎君麼?」聲音分明是輕聲細語軟儂之至,卻透著隱隱的不愉。

那群繡娘當即便住了嘴,正低頭刺繡的當口,不知又是誰「咦」了一聲。

「那人可是那個郎君麼?」

聞言,賀瑤清心下倏地一頓,隨即從搖椅上頭下來,趿了鞋三步行至窗口向外眺去,便瞧見對麵茶樓正有一身穿深色襴袍的男子入了內,隻可惜隻瞧見了一個背影,不曾瞧見臉,又瞧了會兒,那人在一樓與店小二說了幾句話,遂一步一沉地上了樓梯,漸漸露出一個側影,終於,那人踏上了二樓,露出正臉來,卻不過是一個麵生之人,哪裡是李雲辭呢。

一時悵然不已。

賀瑤清隱了心下油然而生的失望,遂回轉過身,剛要邁步往搖椅去,便又聽到誰人「呀」了一聲,「你們快瞧!」

幾乎是下識得,賀瑤清又回轉過身順著窗口往外看去,隻這一回,卻連隻麻雀都不曾瞧見,心下又是一陣鬱懣。

復聽到才剛發出聲音的繡娘又道。

「這裡樓下何時擺了個賣小籠的攤子,我說這兩日怎的總是香味一陣一陣的呢。」

聞言,眾人皆放下了手中的夥計圍擁在了窗口瞧著新鮮。

「我聽說,這小籠還叫湯包,原是金陵城才有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賀瑤清便吩咐了翠兒去那攤前買兩籠上來給大家嘗個鮮,翠兒當即應下,一溜煙便不見了人影。

賀瑤清隨即一人興致缺缺得往搖椅那頭去了。

方才短短一刻,便一而再教她陡生悵然自失之感。

可若是李雲辭眼下真的就在對過茶樓裡頭吃茶,她又要與他說什麼呢?

賀瑤清默了又默,一時是百轉千回。

半晌,才漸漸想明白。

不過是想跟李雲辭道聲歉。

那日他分明是替她出頭,可她卻誤會於他。

若他來,她自然會畢恭畢敬表一表歉,除此之外,再無旁的了。

若他不來,便罷了,橫豎那日鬧得這樣不快,想來二人日後也不大會有機會再見。

想罷,賀瑤清嘆出沉沉的一口氣,整個人陷入了搖椅中,隨著搖椅一前一後的緩緩晃悠著。

-

那頭翠兒下去了沒一會兒,賀瑤清便聽到木梯傳來「蹬蹬」的爬樓之聲,隨即便是翠兒的聲音,隻朝眾人喊著快來嘗嘗。

賀瑤清眼簾微掀,望著眾人笑潺潺的麵頰,這樣有煙火氣的日子,從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先頭不敢踏出這一步,總是這頭怕那頭怕,如今這日子比她自己想得還要順利,心下又是柔軟異常。

那翠兒回首朝賀瑤清道,「掌櫃,來嘗一嘗罷。」

賀瑤清隻搖了搖頭,小籠包先頭在金陵城她便是常用的,曾經初初到雍州梁王府時,還因著用不慣雍州的吃食尋了李雲辭替她另辟一個小廚房出來,如今過了這樣久,雍州的吃食她已然是吃得慣的了,金陵城的小食便也就沒那麼誘人了。

原金陵城也沒什麼好教她留戀不舍的。

正要復闔了眼養神之時,樓下賬房喊道,「掌櫃,有人尋。」

聞言,想來是先頭月初在尋雁堂裡頭定了繡品的客人催促,賀瑤清慢條斯理得起了身,翠兒見狀,當即將那沾滿了鹵汁湯油的手尋著布兒擦了要與賀瑤清一道下去,賀瑤清見她用得正香,便擺了擺手,兀自一人扶著木梯的扶手緩緩往下去了。

待至樓下,賀瑤清一手執了團扇挑開幕簾,麵上擠出一個笑來,「是哪位客官尋我?」

不想話音剛落,便見堂內正有一男子背對著她負手站立著,身量高大,寬肩窄月要,身穿月白色提花暗紋刺金襴袍,頭戴玉冠,月要封翡翠對珠月要帶,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兒。

賀瑤清於這人身後虛福一禮,「客官,您尋我?」

那人聽著聲兒,緩緩回轉過身。

不過一眼,卻教賀瑤清一時舌橋不下怔楞不已。

——竟是李雲辭。

賀瑤清下識得又朝李雲辭上下打量了一遍,她雖入雍州城一年多,平日裡多是一些深色的襴袍,也就隻有除夕逛燈會那日穿了一件絳紫色的衣衫,從不曾見過李雲辭穿這樣花哨的衣衫。

是了,儼然似一隻花枝招展的孔雀一般,教人咂舌。

立身於她跟前,險些不敢認,隻得悄麼兒抬了眉眼再去瞧那一張熟悉的麵孔。

那頭李雲辭不知為何,見著賀瑤清望過來,麵上竟有些訕訕,不自然得別過眼,輕咳了一聲,便自尋著座兒坐了。

因著昨日的事體,賀瑤清再見李雲辭,心下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再要惡語相向,自然是做不到,遂見著李雲辭坐下,便轉身入內堂,親自沏了一壺瓜片,想了想,李雲辭好似平日裡多用茶葉的,遂又另沏了一壺龍井,這才行至外間。

將兩壺茶水皆置於李雲辭座兒旁的小案上頭,兀自低喃道,「夏日裡原是喝瓜片最是解暑,卻想著好似沒見過您喝瓜片,故而又另備了一壺茶水。」

那頭李雲辭聞聲,倏地回側眸朝賀瑤清望來,眼中竟有些不可置信,隻瞧著與他一臂之隔的賀瑤清微微有些怔神,半晌,才又正經整了整衣冠,端起瓜片飲了。

賀瑤清見狀,這才緩緩坐在小案的另一旁,「今日您來,可是尋我有事麼?」

聲音低軟,已然不似先頭那般拒人於千裡之外。

李雲辭不知內裡緣由,遂道,「無事,今日路過,便來瞧一瞧你……鋪子裡可還有新的繡樣麼。」

若是之前,賀瑤清定然是懶得與他周旋,隻如今她心下有愧,饒是她再如何別扭,卻也將櫃麵上擺著的繡樣置於李雲辭跟前,任他挑選。

那頭李雲辭不過瞧了一眼,便道皆包起來罷。

賀瑤清抿了抿唇,輕聲道,「您買這樣許多帕子繡樣,原也是無用的,不用這般浪費錢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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