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屋外樹影梭梭, 月影朦朧。
屋內岑寂闃然,更漏滴答。
這偏屋與李雲辭的臥房相較,若說遠, 也無多遠,不過繞一個小院罷了, 若說近, 自然沒有烏團雲枕在旁來得近。
李雲辭望著屋中四周的陳設, 才想起原先頭都不曾來著意瞧過。
屋內擺著一張紅花梨木大案,上頭架著一個白玉比目磬, 還壘著幾本書,雖不曾上前去看, 想來卻是話本子居多。案幾上一方硯台,一張鋪陳的宣紙與一個烏木鎮紙, 筆架上寥寥懸了幾支細軟羊毫。
屋中還有一個攢銀銜珠的地籠,內裡正燒著一捧銀絲碳, 點點星火與剖白的碳猶如煙蘿般交織纏繞,淙淙熱意從內裡泛起, 將屋內暖成春日煦陽一般。
再往西便是一個金絲楠木的屏風, 上裱絳帛,帛上繪了一淙山水,將後頭的拔步床榻遮了個嚴嚴實實, 隻瞧見掛了簇錦雙繡的羅帳, 教門外的風掠過, 隱隱泛起幾縷波紋, 好似能教人神思恍惚了去。
身後人畢恭畢敬地朝他見了禮,李雲辭卻未隨即回頭,隻頓了頓, 想來她足上的鞋已然穿好,這才緩緩回了身。
入眼便是她低垂著眉眼,雙手交疊於身前,身上隻著了中衣,也不知涼是不涼。
「怎的不披件外衫。」
思緒至此,話已說出了口,聲音帶了些不自然的暗啞。
賀瑤清原就心下羞赧,驀然聞聲,忍不住腹誹,原他若不來,哪裡用得著她大冬天屋門大敞得受冷風呢。
話雖如此,麵上卻半點不敢表露,隨即甚為乖巧得於貴妃榻的一頭拿起外衫罩於肩頭,這才施施然又福一禮。
「王爺前來,可是有事吩咐?」
李雲辭這才斂了思緒,「我幼時曾隨阿耶去過金陵城,亦嘗過那些蘇菜小食,比之雍州的吃食,確實精致許多。」
「若是先頭的廚子教你覺得不甚滿意,我差人去金陵城尋兩個慣會做蘇菜的來……」
話畢,又見賀瑤清默不作聲,一時扌莫不準她心下所想。原這樣的事他差阿二過來問詢便
可,隻阿二總是笨嘴拙舌的,若他不曾達意,反倒多一樁事。
賀瑤清正垂首立身於一旁,隻豎著耳朵聽著李雲辭要有何吩咐,不想他竟是為著日間她差俞嬤嬤撤了小廚房之事。
他竟以為她覺著現下那幾個蘇菜廚子不合她的口味,要另尋來?
她不過是想著施粥處的災民,雖說那日有好些人混至其中渾水扌莫魚,可她卻知曉,如今食不果腹之人不在少數。從前養在深閨,不曾見過山河參差便罷了,如今已然知曉世間疾苦,教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妄食肉糜」?
何況不過隻是撤了一個小廚房,日後不用為著她一人另開火倉,又不是從此便要吃糠咽菜,原也沒什麼委屈的。
隻如今李雲辭尋上來,言辭懇切皆是在為她著想,她心下自然明白,皆是為著她前幾日照顧於他的情分上。
既如此,賀瑤清的這些話便難以直說出口,免得教他以為她不識好歹。
心下回轉,隻得尋了婉轉的說辭。
「勞王爺掛心,不必為著妾身這番興師動眾。」
那頭的李雲辭聞言,隻默然望著賀瑤清的神情,分明絲毫瞧不出異樣來,卻教他心下升起難言之感。
好似二人從外頭回了王府,便又回到了從前謹小慎微萬般小心,字字句句皆不敢越矩之時。
默了半晌,復道,「過幾日有燈會,你可要去瞧一瞧?」
說罷,又添了一句,「東珠隻說不曾見過這樣的熱鬧。」
這頭賀瑤清聞言,心下一喜,莫說原自她來了雍州城便不曾正經上街瞧過,便是從前在金陵城時,先是在宮裡,後頭入了藺府便更沒有機會出院子。
可隨即心弦又是一撥,且不管這李雲辭究竟能不能人道,他二人的紅線想來在月老那頭已然打了結。
天造地設的,要她跟著一道去作甚,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當即尋了由頭回絕,「妾身近日勞累……」
不想話都不曾說完,那李雲辭竟附和道,「原我也是不想去的,罷了,我讓阿大陪東珠去罷。」
這頭賀瑤清
心下陡然一提,怎的與她所想全然不同?這李雲辭如今莫不是還不曾開竅麼?隨即慌忙開口,「妾身還不曾見過燈會……」
「王爺可會一道?」
李雲辭聽罷,頓了一頓,再開口便是漫不經心,「近來公務繁忙,到那日再看罷。」
賀瑤清隨即頷首,卻不曾見到她麵前之人唇邊微微勾起的笑意。
李雲辭跨出屋外的一瞬,側眸瞧了眼貴妃榻上正擺了一局棋,遂回身復朝賀瑤清望了一眼,這才撩開衣擺下了屋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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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賀瑤清因著連日來的勞累,便睡得沉了些,不想天色還早,便被俞嬤嬤喚醒了。
「王妃,快些起了罷。」
賀瑤清迷迷糊糊掀了眼簾,隻不管不顧地在床榻上頭卷了被衾兀自翻了個身,今日又不是初一十五,老夫人那處也不用請安,何以這般早便喚她,竟撒起了嬌,「我的好嬤嬤,且讓我再睡會兒罷。」
俞嬤嬤心下一嘆,「婢也想讓王妃多睡會兒,隻眼下王爺的表妹來尋王妃,正在外頭候著呢。」
「東珠?」
賀瑤清豁然睜開眼睛,已然醒了大半,「她來尋我?尋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