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大結局(下)(1 / 2)
李雲辭原就深得民心,眼下是為清君側,手中又有證據。
至此,李雲辭振臂一呼幾十萬人相應,一路倒不曾多花什麼氣力,皆是開城門將人迎入。
眾人皆是嘩然不止, 漸漸地倒傳得有鼻子有眼,隻道原藺首輔竟勾結突厥,意圖謀反, 是梁王數次識破他的奸計,才不曾讓他得手。
亦有人說,聖上心下知曉藺璟此人不可信,故而在金陵時想將梁王留下,正朝綱。
金陵宮中的朝堂之上亦是亂成了一團,原廟堂之上的文官大多鑒貌辨色觀風識影,眼下事態竟發展成了這樣的模樣,自然有人稱病不肯上朝,實實則行觀望之舉。
霎時,從金陵始, 至黃河渡口,群情激憤, 皆是咒罵唾棄李雲辭,隻道他小人行徑, 多虧了眼下劉嬪娘娘身懷龍裔,又有首輔大人藺璟主持朝堂, 待龍裔出,藺大人自然是攝政, 隻道李雲辭打錯了如意算盤。
隻這個消息待過了黃河,竟好似轉了風頭,有部分百姓深諳梁王為人, 斷不肯信李雲辭是這般以下犯上之人, 當中恐有隱情。
眾人隻道莫非李雲辭當真是要造反?
隻李雲辭卻另豎了旄旆, 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舉兵,一路從洪都往金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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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當口,李宥與張謙隻餘寥寥幾萬人馬鎮守雁門,大軍拔城,剩下的皆浩浩盪盪往洪都與李雲辭一眾匯合。
初初是道梁王屢次破厥,功高震主目中無人,又因聖上無子嗣, 竟想著取而代之,故而才做下這喪心病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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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曾見過,便要我給何說法?莫說李雲辭手中的口供是真是假,眼下沾既早死了,何人能作證?」
「更何況,倘或是真,沾既是何時被李雲辭抓住的?為何幾月前李雲辭入金陵城時咱們一點風聲都不曾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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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一大早,天還不過蒙蒙亮。
有幾個剛正不阿的大臣候在大殿,隻等著藺璟出現,要討一則說法。
故而眼下朝堂上那幾個酸儒這般問話,他倒沒有半點驚慌的模樣,隻沉麵輕聲道。
「你們幾個眼下是要朝我興師問罪?不知可見著了那沾既的口供?」
那幾人原就是文官,平日裡不過是直言行諫罷了,眼下竟被問得愣了半晌,待腦子轉了回來復要再問,不想藺璟又啟了唇,不慌不忙道。
「你們既疑心我,拿不出定我罪責的證據,卻要我憑空拿出證明我忠心耿耿的證據,正是可笑至極!」
「李雲辭分明是沾既死後,才入得金陵城,分明是他知曉沾既已死,死無對證,故而謀害聖上在先,再拿出早早做下的假口供給他舉兵謀反一個借口!」
至此,藺璟忽得沉了麵,不似方才雲淡風輕的模樣。
「聖上如今還在寢殿內躺著,說不得話睜不得眼!你們幾個可是與那李雲辭一丘之貉?妄圖擾亂超綱?」
字字句句,鏗鏘有力,一通詭辯,倒將那幾人懟得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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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辭一路都不曾廢什麼兵卒,原是清君側,誰人攔便是視同謀反。
直到崤山之時,命大軍在三十裡處紮營,再不曾前進。
崤山為曹侃鎮守,地勢凶險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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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晚,營帳中李宥與張謙、許琮等人商討戰局,燭火灼灼,晃動著幾人的眉眼,亦將他們的身影透在厚實的營帳幕簾之上。
幾人圍在沙盤前,慷慨激昂,振奮陳詞,隻不論想出何樣的法子,若要過崤山,跟曹侃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許琮性子略急些,「總歸都是要打,崤山再難攻,曹侃調兵遣將再如何高明,他究竟年歲大了,咱們也未必輸他!依我之見,明兒我便帶一隊人馬去攻城!城不破不回!」
「不可莽撞行事,還是聽一聽王爺有何妙計。」是張謙的聲音。
至此,眾人才回轉過身,望著隻身一人坐在案前,一手卷著書冊不置一詞的李雲辭。
李宥上前一步,作揖頓首,又轉頭朝許琮張謙道,「我們已在這處紮營三日,原當是為著尋時機破崤山,可王爺分明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想來心下已然有了妙計。」
言訖,許琮來了勁頭,跨步至案前,一臉的驚喜,「王爺竟已有了妙計?」
李雲辭聞言,一聲輕笑,「聽李宥胡謅,我無妙計,駐軍在此,全然是為著等人。」
「等誰?」
李雲辭卻微微沉了麵,眸色略一凝重。
他原是在等曹侃來尋他,他知曉曹侃之前入了金陵城,既如此,先頭所說的「一探便知」也不知曹侃究竟探了不曾。
若他不信,那麼大戰在所難免,若他信了,那他在此這些天,曹侃應當得了消息,卻遲遲不曾來尋他……
倘或藺璟用了計謀,蒙蔽了曹侃,當真信不得他,那他便隻得另想法子破城。
倒不是他如何怕了曹侃,而是他李雲辭的兵馬,皆是為戰突厥、為戰南夷,不到最後,輕易不想與曹侃的兵馬短刃相接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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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李雲辭默然不語,正麵麵相覷之際,外頭忽然來人稟,隻道有人尋。
李雲辭驀得抬眉,眸中閃過一絲光亮,「進。」
至此,幕簾從外頭掀開,一身穿黑色披風頭戴兜帽之人入內。
行至營帳中間,畢恭畢敬朝李雲辭行跪拜大禮,「見過梁王殿下。」
李雲辭目光灼灼得望著眼前之人,許琮李宥等人不動聲色地立身在李雲辭桌案兩旁,一手按在月要際的佩刀之上。
隻見那人行過禮便抬手卸下兜帽,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麵來。
正是曹侃的軍師——方孟。
見狀,李雲辭站起身,繞過案幾,立身於方孟跟前,「方大人,可是大將軍讓帶了話?」
「殿下料事如神,是我家將軍差我來此處,將軍如今正在十五裡外候著殿下,有話想說與殿下,不知殿下可否……」
「不可!」
不曾想,方孟話還不曾說完,許琮已出聲打斷,「眼下大戰在即,王爺絕不可涉險!」
一旁的張謙聞言,亦附和似得微微點了頭,隨即朝方孟輕作揖,「方大人,大將軍既有話要說與王爺,讓你帶了說便是,何以要舍近求遠?」
聞言,李雲辭卻默了默,隨即擺了擺手,「你們無需多言。」
繼而朝方孟道,「既如此,我與你走一趟。」
李宥上前一步,「王爺心意已決,讓屬下跟王爺一道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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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宥原還想帶上一隊人馬,以防萬一,卻被李雲辭攔下,至此,三人趁著夜色策馬朝崤山方向去。
待行過十五裡,至一處河畔,方孟籲停了馬匹,繼而翻身下了馬,抬手將李雲辭引入內。
見狀,李雲辭環視四周,視野極好,翻身下馬,向方孟指引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李宥要跟,卻被方孟攔了下來,李雲辭遂道,「無妨,在此處等我便是。」
說罷,撩開衣擺的一角,跨步朝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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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湯湯,河麵因著一輪蟾月,映著水光好似輕兜了一層薄紗,影影綽綽,水光粼粼,河畔微風拂麵,將水麵的月影打碎成一圈又一圈的圓弧,來來回回,盪漾不止。
盈盈的月光將李雲辭的身影落在河畔之上,影子好似倒在了河床上頭,微風撩開他襴袍的衣擺,露出一雙麂皮皂靴。
雖說是冬日裡,隻這一片竟還有綠草不曾白頭。
靴麵踏過軟軟的草地,沿著河畔往深處走,終於,眼前的不遠處,正立身站著一人,身材魁梧昂首挺月匈,正是曹侃。
李雲辭信步上前距曹侃還有三步之距便頓住了步子,抬手作揖,「大將軍。」
清風拂麵,薄軟的草葉隨風輕顫著,發出沙沙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無波的夜晚裡頭,更是明顯。
李雲辭望著不曾回頭亦不曾開口的曹侃,亦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垂於身側,微微打量了一番麵前之人。
曹侃身上不曾穿甲胄,隻一件深色的襴袍,負手而立,目光定定得望著河麵出神。
隻這時,忽見曹侃揮了手臂轉身朝李雲辭倫來,李雲辭隨即抬手,在曹侃的臂膀堪堪要置於他咽喉處時摁住了曹侃一手的虎口。
可曹侃卻不收,又抬了另一隻手朝李雲辭月匈前推去。
李雲辭一時不察,倒被曹侃打退了兩步。
目光一凜,足下一用力,將腳下的草地踏出一個坑,整個人借力騰空而起,一個轉身朝曹侃踢去。
曹侃兩手抬於麵前,一把將李雲辭那條腿扼住,不想李雲辭竟是虛晃一招,電火之間卻伸了另一條腿,照著曹侃的左肩便是奮力一腳。
曹侃到底年長,生生挨了這一腳險些站不穩,趔趄著步子向後退了三四步,才堪堪穩住了身形,可正這時,還不待曹侃抬頭,隻覺耳畔一股強勁的掌風復朝他撲來,將將回首之際,李雲辭的手化作利刃已朝曹侃的耳麵襲來。
曹侃倏地凜了眉,卻已然來不及,下意識屏息。
可李雲辭的手掌卻在半道便握攏成拳,繼而在距曹侃半臂之處停了手,隨即一個旋身後退,又朝曹侃作揖行禮,「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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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侃望著麵前之人,頓了半晌,隨即唇口笑開,連麵上掛著的胡須都在微微顫動著。
「你與你父親相比,有過而無不及,想來他泉下有知,亦能安息的。」
李雲辭復作揖,隻道不敢當。
曹侃卻在這時斂了眸色,一步一步行至李雲辭跟前,沉聲道。
「有一件事,我必須當麵問你,你可不答,若答卻不可誆騙於我。」
李雲辭聞言,抬眉,「定然知無不言。」
言訖,曹侃似是一聲輕嘆,繼而又朝前行了一步,二人之間不過半臂之距,隻聽到曹侃沉而又沉的聲音。
「你可有想過取而代之?」
一字一句,於這處曠野處聽來,清晰非常。
那廂李雲辭聽罷,微微側轉過頭,便對上了曹侃灼灼的目光,一眨都不曾,繼而一字一頓道。
「不曾。我今日所為,皆為除奸佞、清君側。」
言訖,曹侃望著李雲辭堅定的模樣,緩緩後退著步子,隨即點了點頭……
河畔的空氣異常清新,冬日裡的夜風都似裹挾了好些水汽,帶著河床上頭微微泛著腥甜的氣息,在二人的鼻尖縈繞。
「明日你帶兵馬來崤山與我會合。」
聞言,李雲辭心頭一跳,「將軍那日入宮,探得了虛實?」
曹侃眉眼微挑,「聖上的寢殿裡皆是三七傷藥的味道,原藺璟膝蓋有傷若是時常出入寢宮殘留下倒也不算稀奇,隻藺璟身上的味道與寢殿內的味道全然不同。」
「若真如藺璟所言聖上乃中毒,何須用到去腐生肌的傷藥?再者,傷藥味道算不得濃卻不似是幾月前留下的,儼然是聖上身上才受了傷……」
「事出有異,必有妖,當中必然是有隱情……」
至此,李雲辭心頭欽佩不已,正要再行禮,「多謝大將軍,免了一場生靈塗炭。」
曹侃卻抬手製止了李雲辭,反而朝李雲辭躬身深行一禮,久久不曾起。
「合該我謝過王爺,鎮守邊關,時至今日,仍忠心不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