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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太宰治再怎麼也沒能想到, 這個世界的津島溫樹,竟然會選擇提前一天結束自己的生命——隻是為了告訴他那個殘忍的事實。
天空突然下了暴雨,好像都是剎那間的事, 原本的太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太宰治整個人被雨澆透了,仿佛他也和津島溫樹一起將自己投進了湖中。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濕了,雨水的黏膩感像是冰冷的毒蛇, 讓太宰治整個人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他總是這個樣子的。」
津島溫樹用一種最殘忍的方式斬斷了太宰治和他之間的聯係,太宰治的大腦從未如此清明。親眼目睹他的死亡,太宰治的心裡絲毫沒有洶湧撲上來的悲傷——他以為會有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的沙漠, 有風吹過這片沙漠, 卻連顆砂粒也卷不走。
他接下來的人生,不會再出現津島溫樹的身影了。無論是溫柔的記憶,還是略帶涼意的擁抱, 都隻存在於過去, 未來也不會在有。
到這一步, 太宰治已經很明白所謂nc「津島溫樹」的真正身份了。
他從來都不是一團虛擬的數據……
他是貨真價實的本人。
太宰治低聲說:「如果這是你的選擇。」
……因為這是他的選擇。
盡管太宰治再如何舍不得,再如何自私。
這一次, 他選擇尊重津島溫樹的意願。
風拂過湖麵, 卷起一層層漣漪。太宰治一個人站在湖邊, 也不管寒意已經鑽入他的四肢,閉上眼。風越來越大, 樹上的櫻花被吹落, 花瓣好巧不巧地灑在了湖麵之上。
「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太宰治說,「這次你絕對不會再做噩夢了……我保證。」
如果此時有旁觀者,恐怕會驚訝地發現。
這一幕與多年以前, 津島溫樹送走自己媽媽的場景莫名地重合了。
據說副本裡的死亡,便是真正的死亡。那麼在這個副本裡,津島溫樹躺在了冰冷的湖下,現實裡的津島溫樹也應該已經停止呼吸。
這次,津島溫樹在太宰治的眼前離開了。
在這之前,他最起碼還能觸碰到津島溫樹,盡管他沒有心跳也沒有脈搏。從今以後,他連這個都做不到了。
衛宮切嗣皺著眉想到津島溫樹臨走前塞給他的那張小紙條,他已經將小紙條上的話背得滾瓜爛熟。
可是他仍然不懂,為什麼那幾句話就能幫助他們?
……不過這個交易對他們來說,怎麼都不會虧就是了。如果津島溫樹沒有完成他們之間的約定,衛宮切嗣也不必去履行。
「天怎麼塌了……已經有人贏了嗎?!」
聽到愛麗絲菲爾的這句話,衛宮切嗣猛地抬頭。果不其然,天空正在不斷地崩塌——這一切他們都已經很熟悉了,是副本結束的標誌。
……但比起之前的兩個副本,這次是不是太快了點?
而且這次的贏家會是誰?
衛宮切嗣嘆了口氣,他們手中本來有著關鍵的線索,但沒想到在這個副本裡卻仍然沒有取得優勝……那麼最後一個決定勝負的副本會相當麻煩。
要怎麼樣才能讓吉爾伽美什使用他的寶具呢?
如果英雄王肯出手的話,難度會大大降低。
和之前的副本不一樣,四周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衛宮切嗣認了出來,那是監管人的聲音。
檢測到副本主要人物津島溫樹已經死亡,津島溫樹退出遊戲,不再具有成為遊戲玩家的資格。第二個關卡沒有勝利者,津島溫樹的協助者不再有進入遊戲的權利——
「……」愛麗絲菲爾懵了下,「等等,他怎麼就死了?誰殺的?」
所有的線索在衛宮切嗣的腦中都串成了一條,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來如此……恐怕我們見到的,其實就是真正的津島溫樹。在此之前不是說津島溫樹是以特殊的方式參加這次關卡的麼?」
愛麗絲菲爾回想了一下剛剛見到的那位青年:「那他是……自殺的?」
「這我真的沒想到,」她輕聲說,「我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來結束……明明有可以活下去的機會,但是還是放棄了。」她揉了揉弗洛裡安的頭,擔憂地叮囑:「千萬不可以學,知道嗎?」
弗洛裡安撇了撇嘴:「當然不會去學,我還有那麼多好吃的沒吃完呢!」
……當個笨蛋也沒什麼不好的。
愛麗絲菲爾嘆了口氣。
眼前忽然跑過一個人,愛麗絲菲爾定了定神,眯著眼睛分析那個背影:「那不是太宰君嗎?他要去找誰?」
太宰治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找到那個人。
——那個造成了這一切罪孽的人。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再過幾分鍾,這個副本就會徹底地崩塌。他從未如此痛恨過這個副本的真實性——完全模擬了津島家的樣子,這段路是如此遙遠,好像就永遠都看不到盡頭。
可太宰治仍然在繼續奔跑。
他路過了弗洛裡安他們,江戶川亂步也沒叫住太宰治,禪院尚也還一臉莫名其妙。這個副本的nc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世界正在崩塌,都繼續做著自己手上的事。
太宰治穿過小巷,靈敏地單手翻過了牆,一腳踹開了木門。他不斷地喘著氣,目光鎖定了正坐在桌邊喝酒的那個邋遢男人。
津島家主恍了下神:「……溫樹?」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太宰治扯住桌布,將桌上的菜和酒一股腦兒地掀到了地上,用力地將津島家主的腦袋給按在桌上,一條腿壓住讓津島家主不能動彈,「你做了什麼?你對他做了什麼?」
這下津島家主就算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
「你不是溫樹,你是誰?」
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體已經相當虛弱了,在太宰治的壓製下根本沒有反手之力。
「你明天打算對他做什麼?在他離開之後,津島家每天都在衰弱,你總有一天會發現,津島溫樹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早已經被各種方式捐了出去……他死了你什麼也得不到,」太宰治怒極反笑,「他打算投湖,但是被你發現了,你慌得不行,你不想失去津島溫樹給你賺錢,也必須保護所謂津島家的名聲……」
「畢竟津島溫樹實在太有名了,一個有名的人走向死亡,總是會有人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去探究的。所以你偽造了一場意外,誤導了所有人——好巧不巧,津島溫樹希望自己一個人孤獨地死去,也支開了所有人。沒有目擊證人,死者也不能再開口說話,所有人都會因為津島溫樹隻是不小心葬身火海了。」
「這一切都隻不過是意外,反正隻要有個理由,就算沒找到屍骨也沒關係。」
太宰治的語調很平靜,但手下的力道卻不小。他緊緊地掐著津島家主的脖子,手上甚至都爆出了青筋:「你一把火燒了津島溫樹的所有,他什麼都沒給我留下。」
津島家主強撐著罵了一句:「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可是我的兒子啊!」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太宰治想。
看啊,從津島溫樹出生以來,津島家主從來都沒有盡過一份父親的責任。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卻拿自己是津島溫樹的父親來說事。
多麼諷刺。
明明什麼都沒付出,卻又什麼都想得到。
外麵還在下著雨,太宰治聽著嘩嘩的雨聲,眼睫毛動了動。津島溫樹希望太宰治放下他,走出他的死亡帶來的陰影,拋棄心裡的愧疚,擁有一個美滿的人生。
但那怎麼可能呢?
太宰治太聰明了——他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這件事的。
但他不能這麼做,他不能再這麼自私,眼睜睜地看著津島溫樹痛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太宰治不知道,每次當津島溫樹嘴角提起溫柔的笑的時候,心裡究竟在想著什麼?他分明每天都在做噩夢,當他和津島修治說晚安好夢的時候,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