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按千秋禮法來說,皇帝總歸是要上朝的。
但真要是鐵了心燒香拜佛玩木匠逗蛐蛐去了,那大臣也不能生拉硬拽把人給捆去乾清門。
唯一能做的,就是按著程序遞折子。
至於這折子有沒有人看,看了理不理會,便是另一回事。
在柳承炎以前,諸位皇帝先祖們玩法各有千秋,便是在後苑裡做魯班鎖一做一整天,國事政事全都扔給太監定奪的,也不是沒有。
以至於他真的選定了要潛心修道,齋戒祈福,從即日起『擇期上朝』,滿朝文武聽見消息了第一反應也是『果然如此』。
瞧著剛登基這兩年是那麼個勵精圖治的架勢,這不,剛定了秋獵,自個兒挑了幾個禮部官員一道去西苑敬香祈福去了。
有些老臣熬過了前朝,再碰見這事兒都愛管不管。
——先觀望兩天看看吧,萬歲爺要是鐵了心去別苑燒香,他們磕頭磕死在午門也是做給外人看。
商紹輝將軍得知此事時,正在自家後院裡備馬。
再過半月便是啟程北征的日子,□□鎖子甲早已擦了又擦,馬鞍還新打了一副,正在調試係帶鬆緊。
家丁報完了信,夫人聽著憂心忡忡。
「萬歲爺突然這般,會不會耽誤戰事?」
「耽誤什麼?」商將軍回身看她一眼:「北征之策都是老國丈馮將軍定奪布置,該拍板地十天前便已落了定。」
「陛下有心為我大昭將士祈福,那是我們的福氣。」
「可是……」
老夫妻談話之際,商啟香從竹簍裡又抱了一捆馬草放進槽裡,伸手扌莫了扌莫馬頭。
「爹,我也想去。」
「胡鬧,」商將軍冷聲道:「哪有女子隨軍的道理,你還沒嫁過人,貿然去男人紮堆的地方出了事怎麼辦!」
「先前你求我幾次我都沒有肯,現在馬上就要動身了,你竟然還沒有想通!」
商啟香一手提了韁繩,也是起了怒氣。
「從前演武射箭,我哪一次輸給了男兒,爹你也是看在眼裡了!」
「可你是女的!」
「木蘭不也是女的?!」她提高聲音,厲聲道:「非要我困在深閨鬱鬱而終,爹你才覺得滿意?!」
「啟香,這是你爹!不是你的仇人!」商夫人把人攔到一邊,顫聲道:「刀劍無情,你若是破相斷臂了,爹娘也隻能照看你前半輩子,往後老了怎麼辦?!」
商紹輝定定看她幾秒,突然上前奪了馬繩,重聲道:「我若是不依,你便要潛入軍營偷扌莫跟著了,是不是?」
商啟香愣了兩秒:「是……啊。」
她是這麼想的。
爹不讓她去,她就悄悄潛進去。
從前有女駙馬女將軍,不多她一個商啟香。
老夫人更急了:「胡鬧!」
「你讓她去。」老將軍嘆道:「罷了,你男裝披甲,隨我紮營,切記莫暴露了身形!」
少女一時間像是聽錯了話,滿懷反駁的話都哽在喉嚨裡:「爹……」
「這又是鬧什麼,」夫人頭都是大的:「她是女子,要來月信,要洗澡更衣,你還真要護著她胡來?」
「我護著她?她男裝出入鬧市多少回了,翻牆爬樹鑽洞哪回你攔住了鎖在家裡?!」
老將軍算是看明白了,叉著月要大罵。
「真要養個閨秀小姐,十年前便該管住了,還不是你我硬著軟著慣她成這德行!」
「這……」
啟程之日越來越近。
不僅是京城裡兵器鋪生意熱火朝天,不少壯年男兒自發打了甲胄應征從軍,皇城裡錦衣衛也秘密挑了一批,緊隨皇帝異裝北征。
日本已有禮部寫就詔令跨海發去,恐怕明年才能收到消息。
東南正建著寶船四艘,建製甚巨,便是百人跑馬於甲板都綽綽有餘。
皇帝有意隨軍秋獵,錦衣衛攔不住,兵部自然也攔不住,隻能把消息呈交給最高一級的馮統領。
馮征虜出身簪纓世家,養兒入兵部為尚書,養女入後宮為皇後,便是南派一行裡聲勢最為顯赫的老將。
他得知了消息,反而隻是笑了笑。
「行,老朽軍營裡給陛下另辟個地方歇息了便是。」
下屬聽得都急了。
「將軍!那韃子殺人可不管誰是誰,一亂起來哪裡照看得住!」
「男兒手裡哪有不沾血的?」馮老將軍漫不經心道:「陛下有意外出歷練,馮某自然鞍馬效勞,這事就這麼定了。」
事情一樁一件勢如破竹,就這樣落了定。
出征前夜,萬歲爺留宿坤寧宮。
旁的妃嬪乃至太後,皆以為他隻是移駕西苑清修祈福,隻有馮潤心一人知道底細。
小皇後在信裡收到父兄的勸慰,此刻隻能紅著眼眶為他斟一碗踐行酒。
「深懷,潤心在京中等你。」
她行步蹣跚,隻坐在一旁見他仰頭痛飲,忽得笑了起來。
柳承炎擦乾嘴角,凝神看她。
「還是被嗆了一下。」
「比大婚那日好上許多。」小皇後傾身幫他擦拭臉頰,溫和道:「僅是成婚半年,都覺得你變得太快。」
「往好處變,還是往壞裡變?」
她搖一搖頭。
「越看越是心動情許,其他一概不知。」
他笑著攬她入懷。
「如此足夠。」
九月七日,王師北上哈喇慎。
千乘萬旗動,飲馬長城窟。秋昏塞外雲,霧暗關山月。
這一道便是要遠離京畿一路北上,乘著秋深風高直取要塞!
用兵好如風火山林,定要緊取戰機,不得延誤。
這一路穿過薊州橫州,跋涉江河橫跨山嶺,第四夜便已越過長城抵達哈喇慎邊陲。
到了這裡,便已過了北塞,即將踏入遊獵者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