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考慮(1 / 2)
果不其然, 當晚岑鬆剛回府上,便立即將岑錦年喊到了書房中。
是以岑錦年如今正滿懷緊張的站定在案桌前,微垂著頭, 不敢同他對視,默默等著他的審問。
許是個人喜好, 岑鬆在不辦公時, 大多時候不會點太多蠟燭, 隻會燃幾支能夠照明即可。
因而如今書房中的燭火並不十分明亮,反而略有昏暗。
若是換作以往,岑錦年許是會覺得這樣的氛圍較為溫馨,可如今站在這兒,她隻覺得有些壓抑和難受,生怕岑鬆會反對他們二人之事。
岑鬆此時正坐定在案桌後的木椅上,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良久, 他才蠕了蠕唇,聲音醇厚而沉穩:「你同裴舟何時在的一塊兒?」眼神卻是銳利而嚴肅。
岑錦年見他終於出聲,心髒不禁緊張跳動起來,「上元節之時。」
岑鬆繼續問:「誰先提出的?」
岑錦年倒是沒有想過,岑鬆竟會詢問此事。
她同裴舟在一塊兒是她先主動, 要是讓她就這麼明晃晃地如實說出,那父親會不會覺得她多多少少有些不太矜持?因而更加不滿啊?
「我先提出的。」略微沉思一番,她還是照實答道,隻是此刻她的頭更低了些,聲音也變得更加細弱。
岑鬆聽見這個回答臉上倒沒有太多震驚的神情,隻是靜靜抬眸看了她一眼,略微斟酌, 才慢慢出聲:「阿年,你當真心悅於他?」
岑錦年聞言,趕忙抬頭看向他,重重點頭:「爹爹,這是自然!」她要是不喜歡,那就不會主動去同他表白了,不然她圖他什麼呢?
「那你可確定」岑鬆擰了擰眉,話到口邊卻又仿佛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欲言又止。
岑錦年見岑鬆雖比平常更為嚴肅,缺了幾分和藹,但就目前來看,他的態度倒也算平和,因而心中的緊張感倒緩和了幾分,沒有方才那般忐忑了。
「爹爹若有什麼想問的盡管問!」
岑鬆見她這般說,細思一番,還是將那未說完的話說了出來,「那你又可確定,裴舟是當真同你兩心相悅?」
岑錦年聞言,臉上多了幾分驚詫,「爹爹何出此言?」心中也不禁再度染上了幾抹緊張,她不太明白岑鬆所言何意。
「裴舟此人,不似他表麵上那般簡單!」岑鬆語重心長地說道。
岑錦年蹙了蹙眉,如水的眼眸浮上不解:「我還是不太明白父親所言為何。」
岑鬆見她一臉迷茫,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瞳仁中浮現出幾許鋒芒,凝神細思,似是在斟酌著什麼。
良久,他才輕聲開口:「你可知曉,裴舟並非真正的裴家遺孤?」想了想,又覺得這樣說岑錦年未必會理解,便又換了個說法,「也就是說,裴舟並非你的表哥,他的真實身份另有其他。」
岑錦年一聽,眉頭稍解,方才的緊張和忐忑也沒有那般強烈了,她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嚇得她當真以為岑鬆知曉些什麼別的,才會覺得裴舟不是真心喜歡她。
「爹爹說的原來是這事兒啊!」
岑鬆聞言,眼睛立即睜大了些,向來沉著的麵龐也不禁浮現出幾分驚訝,「你知曉這個事情?」
「嗯!我知道,阿舟早便同我說過了!」岑錦年點了點頭,一雙眼眸很是明亮,「他是先太子的遺孤。」
「他竟連這事兒都同你說了?」岑鬆仍舊皺著眉頭,臉上神色仿佛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對呀。」直至此刻,岑錦年仔細想想,其實也差不多明白了岑鬆的顧慮,他不過是因著裴舟的身份,擔憂裴舟接近她是別有用心罷了。
對於這個事情她以前也有過同樣的顧慮,可後來知曉了他的身份,又見他如此坦誠,心中的疑慮自然消解。
「爹爹,我知道您在擔憂什麼,可阿舟他是不是真心心悅我,我是可以感受得出來的,他那般好,眼裡也隻容得下我一個人,我相信,我們之間,是互相喜歡的!」岑錦年放緩了語氣,柔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自信。
「所以爹爹,你不用擔心這個!」
說完,她便不自覺揚了揚唇,臉上滿是真心實意的笑容,她那般高興,高興到連岑鬆都不忍再繼續說些什麼,生怕讓她難過。
可身為一個父親,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他緊張擔憂也是在所難免,有些事情,該說還得說。
「你既已知曉他的身份,那便知曉,總有一日,他會卷進這朝堂之中,回到屬於他的位置之上,若到了那一日,他的生活斷然不可能平靜,甚至於一步踏錯,便可能會就此萬劫不復,這樣的可能,阿年,你不害怕嗎?」
話落,岑鬆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既難過,又擔憂,還夾雜了幾分無奈。
「爹爹,所有的可能我都已經考慮過了。」岑錦年重重搖了搖頭,「可我不怕!」
「真心喜歡一個人,就會想永遠站在他身旁,同他並肩而行,我又怎可能因此而心生怯懦呢?」岑錦年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知道爹爹您的擔憂和顧慮,您肯定想我尋個安穩的人家,過些安穩的日子,可是爹爹,我已經喜歡上他了呀,就同您喜歡阿娘一般。既然心有所屬,又怎可能放棄?」
岑鬆蠕了蠕唇,卻是不知曉該再說些什麼,她已經將他所有的話堵住。
他自然知曉愛而不得該有多難受,所以他也不願讓他的孩子體驗那種痛苦,但是若當真讓岑錦年卷入那些明爭暗鬥的生活,他亦是不願的。
如今,他隻覺得萬般為難。
岑錦年見岑鬆還是這般糾結,便忍不住抬腳走到他身後,替他捏起肩,同他軟磨硬泡起來:「爹爹,您不用這般糾結的!我相信我的眼光沒有錯!阿舟值得我喜歡!」
她的力道適中,捏起來十分舒服,岑鬆也不自覺將身體放鬆。
「你又見過多少人了,還你的眼光沒錯!」岑鬆見她這般自信,忍不住反駁。
其實不光是裴舟的原因,畢竟誰家女兒要被人拐跑,當父親的,總會覺得哪哪都不滿意,總歸不舍得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兒就這般嫁人。
「我雖說閱歷甚少,但我也不是傻的啊,好人壞人總該分得清的!」岑錦年不滿地努了努嘴。
岑鬆輕「哼」出聲,傲嬌地挑了挑眉,「這倒未必,總有些人麵獸心的,你分不出來。」
岑錦年無奈,眼瞅著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是不見他鬆口,不免破罐子破摔起來,道:「那您就說吧,您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我同阿舟的事兒?」
「才這麼一會子,就迫不及待了?」岑鬆皺了皺眉,臉上神色有些不滿。
這小沒良心的,有了心上人就將自己親爹拋諸腦後了!
「倒也不是迫不及待,就是覺得您沒給個準信,我心裡不踏實!」
岑鬆撇了撇嘴,「嗬,都說兒大不由娘,我瞧著如今倒是女大不由爹,你若當真想要做什麼,你覺得我攔得住你不成?」
岑錦年聞言,臉上立即浮現出得意的笑容,「那這麼說,爹爹您是同意了?」
「我可沒說這話!」岑鬆偏了偏頭,仍舊不鬆口。
岑錦年倒也不在意,臉上笑意漸濃,給他捏肩也愈發賣力,「反正我不管,我就當爹爹您同意了!」
「哼,你這哪裡需要我同意,不還是你自己說了算。」語氣更為不滿。
岑錦年挑了挑眉,不再說什麼,反正岑鬆不反對就行。
*
打岑鬆書房出來,岑錦年卻沒有直接回華年院,反而跑到了梅院中去。
聽梅院的小廝說,裴舟如今正在書房,岑錦年二話不說,立即輕車熟路地跑到書房中去。
還未打開房門,便朝裡頭喊道:「阿舟!」語氣中皆是難掩的喜悅。
岑錦年快步走進去,便見裴舟走了出來,臉上同樣掛著溫潤的笑容,如冰雪消融般,讓人難以抗拒。
「怎麼了?」裴舟話音剛落,岑錦年便立即朝他沖了過來,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
她掛在他身上,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處,眉目伸展,「阿舟,我好開心啊!」
裴舟順勢將她摟住,手落在她的月要上,她的月要肢細軟,隻盈盈一握,便收在了手中。
「何事這般高興?」裴舟寵溺地說道。
岑錦年從他懷中稍稍退開,興高采烈地看向他,眉飛色舞道:「爹爹他答應我們在一塊兒了!」
裴舟聞言,臉上有一瞬間的錯愕,呆呆地望著她,似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見他這般,岑錦年笑得愈發開懷:「你這是高興傻了?」
裴舟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她滿含笑意的臉上,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回過神:「當真?」他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那是自然!」岑錦年得意地揚了揚眉梢,「我說服的!怎麼樣,厲不厲害?」她滿含期許地看著他,一臉求誇獎的模樣。
「厲害!」裴舟肯定地點了點頭,話落,他隨即抬了抬手,撫起她的臉頰,動作溫柔,滿目柔情,「我的阿年自然厲害?連我都要自愧不如!」
岑錦年臉上笑意更濃,「所以,以後你可得好好待我,你要是欺負我的話,岑家上上下下,可是都不答應的哦!」
裴舟直直凝視著她,眸子中盡是誠摯和堅定,「我的阿年,自然該放在掌心中,視如珍寶!」
岑錦年聞言,心中滿是歡喜,目光落在他瘦削俊逸的臉上,心中一動,而後迅速在他唇角落下一個口勿。
又踮了踮腳尖,湊到他耳畔旁,柔聲說道:「我對阿舟也如是。」
裴舟隻覺耳畔處好似有股溫溫柔柔的濕意滑過,如羽毛般,有些癢,而這股癢意漸漸地,竟也恍然拂過心底,令人難耐。
直至岑錦年回去後,仍舊經久不散。
裴舟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眼眸似是有些失神,臉上有些茫然。
而這股茫然,則在高冽進來時,瞬間消失不見。
「主子,您喚屬下來,所謂何事?」高冽朝他拱了拱手,恭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