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試探(2 / 2)
不一會兒,便有太監將一應茶具備好,岑錦年坐在一側,裴舟則與她隔著茶具,相對而坐。
裴舟自然知曉她的茶藝精湛,因而岑錦年不敢讓自己表現得太過嫻熟,隻是顏皎珠身為大家閨秀,又萬萬不可能連泡茶都不會。
因而岑錦年隻將自己表現得會些基本操作罷了,並沒有以往那套行雲流水。
裴舟看著岑錦年的動作略為生疏,雖是如此,可自始至終他亦不敢移開眼,全程目不轉睛地牢牢盯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地方。
為了驗證他心中的想法,此刻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因此岑錦年的心理壓力也愈發大了。
看著裴舟今日的舉動,岑錦年猜測,他應是起疑了。
雖然她也不知曉她究竟哪裡漏了陷,可不管如何,隻要他沒有親口問,那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試探罷了,他更沒有證據證明,她就是岑錦年。
裴舟看著眼前的人,愈看得仔細,眼睛也愈加發熱,雖然動作稍顯笨拙,可她的一舉一動,竟漸漸地再次同他記憶中的人慢慢重合。
五年了,原以為過往那些記憶已然變得模糊,可如今再度回憶起來,竟是如此地清晰。
一時間又仿佛回到了當年,有她相陪的日子。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她的所有都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深處,沒有一刻忘卻。
裴舟目光閃爍,眼前逐漸變得模糊,尋常麵容上的陰鷙之色此刻正在緩緩退卻,冰冷而陰沉的神色慢慢開始鬆動,眸中欣喜難掩,以往平靜無波的眸子此刻也多了幾分光亮。
她在偽裝,亦偽裝得不錯,可他對她太熟悉了,即便隻有那麼些許蛛絲馬跡,他亦能察覺出,她斷然並非她口中的茶藝不精。
裴舟越想,隻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慢慢開始變得炙熱,燒得他暖和一片。
正因為她的偽裝,她不想讓他察覺出來,他心頭那個荒唐的想法也愈發堅定。
可是轉念一想,她該有多不信任他,多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存在,才會這般苦心孤詣地在他麵前小心翼翼地掩飾著。
裴舟心頭再度升騰起悲傷來,方才還滾燙著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又仿佛冷卻下去,臉上神色多了幾分悲哀。
岑錦年自始至終都在小心翼翼地給他泡茶,不願讓他瞧出紕漏,因而並沒有分出太多心神給他,自然也不知曉裴舟已經在心中暗暗堅定起她的身份。
不多時,茶已泡好。
岑錦年恭恭敬敬地將茶遞到他跟前,垂眸道:「皇上請用。」
此時裴舟又再度恢復了那個冷臉模樣,她既不想讓他知曉,那便裝作不知吧。
裴舟輕「嗯」了一聲,拿起茶杯,遞到唇邊,輕抿一口,溫熱的茶液頓時由口而入,茶水微澀,可過後卻有淡淡的清香留於齒間。
裴舟淺淺勾了勾嘴角,眼中發燙,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將茶杯放到跟前的桌案,淡然出聲:「你這茶,泡得不錯。」
「皇上謬贊。」岑錦年不卑不吭地朝他頷了頷首,語氣仍然不冷不熱。
她倒是想同他多親近些,不板著一張冷臉,若想坐上皇後之位,沒有裴舟,自然是不可能。
可這個親近的念頭剛從心中升起,過往那些痛苦的回憶便立即如潮水般拚命湧進她的腦海中,心中的抗拒便再度阻隔了這個想法。
如今能麵上心平氣和地坐在他旁邊,同他說話,已經算是極力忍耐了。
裴舟見她不怎麼願同他說話,對他的態度也一直不冷不熱,雖說她很平靜,可她身上的抗拒,他還是能察覺幾分,心上像是蒙了一層灰,壓得他難受。
周遭氣氛慢慢地又變得壓抑起來,裴舟苦澀地抿了抿唇,思索許久,卻還是想同她多說些話。
「以前,先皇後也喜歡同朕於大雪中,賞梅品茗,她這個人,向來溫溫柔柔,朕鮮少見她有動怒的時候。」
說起此事時,裴舟的眉眼多了幾分柔情。
岑錦年聞言,心頭立即一跳,慌張亦在心中蔓延開來,他為何要突然同她說這些?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卻還是硬著頭皮道:「早便聽聞先皇後溫良淑德,和善敦厚。」
見她自個誇自個兒,冷漠的臉上也好似多了幾分不自在,裴舟的眉眼又向上彎了些許。
「確實是。」
想了想,岑錦年還是忍不住看向他,疑惑道:「皇上為何突然提起先皇後?」
裴舟沒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掀了掀眼皮,才看向她。有些沉鬱的麵龐立即彌漫起悲傷,深邃的眸中盡是思念,他靜靜地望著她,炙熱的目光好似在透過她,看向另外一個人。
他蠕了蠕唇,良久才道:「朕想她了。」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好似多了幾分哽咽,「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