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糖人(1 / 2)
岑錦年走到瑞竹院外, 太陽掛在天際,已經有了西下的趨勢。
岑錦年無力地呼了口濁氣,想起今日發生的種種, 不免有些糟心,情緒亂成一片, 難受得緊。
老太太不管旁人如何解釋, 仍舊堅定地認為她就是岑錦年,岑錦年無法, 隻得默而不語。
許是生怕她走掉, 一直緊緊拽著她的手,不肯放鬆一下,她也隻好陪在她身旁, 而這一待,就待了一整日。
不過,能在老太太身邊多待一會兒也是好的,她也樂意至極, 隻是心裡終究難過罷了。
老太太勉強撐了一天,累了也不肯歇息, 如今實在熬不住了,終於肯歇下, 她這才得以溜走。
她看著院中熟悉的每一個場景, 心裡頭仿佛空了一個角落, 溢滿無奈,如果可以, 她寧願在這待得更久。
今日見了老太太和祖母,途中岑鬆來過一段時間,後來有事便走了, 她也不敢說什麼,隻能偶爾趁著旁人不注意,多看他幾眼。
他也老了,兩鬢斑白,眉眼間多了幾分和藹,不再似以往那般威嚴。
原以為也能瞧見岑錦邢他們,卻沒想到他們今日不在府上,而她阿姐,也還未從西南歸來。
正當她垂著頭,陷入低落的情緒中時,身後突然傳來一串細微的腳步聲。
回頭望去,便見柳元容麵含笑意,朝她走來。
岑錦年不禁愣了愣,回過神後趕忙朝她行了個禮:「夫人可有何事?」
柳元容見狀,趕忙將她扶起。
她也不知道怎的,越看她心中越歡喜,見她走了,心裡頭總覺得空落落的,之後就忍不住跟了出來。
她揚了揚唇,朝她笑道:「今日老太太情緒有些激動了,沒有被嚇到吧?」可她即便溫柔笑著,眉眼中仍舊難掩疲憊之色。
岑錦年迎著她的視線朝她望去,目光落在她眼角處的皺紋,心頭微酸,「怎會?老太太人很好,很和藹。」
「那就好。」柳元容含笑點了點頭。
岑錦年同她對望著,隻覺喉頭發苦,仿佛吃了苦杏仁般,難過得讓人想要哭泣,但她麵上不顯,仍舊努力笑著,笑得極溫柔。
今日柳元容見她已經笑了多次,每一次都能引起她心中的熟悉感,心底處還莫名有種難以言喻的歡喜,好似她失去了什麼東西,而今又再次尋回一般。
她有些恍惚,漸漸地,竟覺眼前的阿珠同她那早去的女兒又多了幾分相似。
岑錦年的目光落在她鬢角處的白發,還有眸底深處濃厚到要溢出來的悲傷,心口顫了顫,難以自控地牽住了她的手,失聲喚道:「夫人。」
柳元容身體微僵,有些不明所以,她眼中的情緒復雜,她卻看不明白,溫柔笑了笑:「怎麼了?」
岑錦年的目光閃了閃,壓了壓心酸之意,柔聲安撫:「萬事總有它的定局,人活在世,總該向前看的,我瞧夫人心事重重,何不慢慢釋懷,讓自己過得開懷些。」
柳元容聞言,笑意微凝,頓了頓,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低聲說道:「你是個好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說能釋懷就釋懷的。」
岑錦年神色微僵,見她說這話時神色有些勉強,便知自己這些話有些過了,如若換成她站在她的角度,和她相較,她也隻會越陷越深,自己辛苦撫養長大的女兒說沒了就沒了,甚至來不及同她說最後一句話,見最後一麵,這讓她如何能釋懷。
就在此刻,岑錦年忽然從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沖動,沖動到想要不顧一切,將事情告訴她,她回來了。
「我」她張了張嘴,剛欲將事情托盤而出,可一想到,倘若以後她走了,她們必將再次陷入失去她的痛苦之中,更覺如鯁在喉,什麼也說不出了。
「嗯?」柳元容見她欲言又止,不免有些疑惑。
岑錦年沉默片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沒事。」岑錦年朝她笑了笑,「夫人,奴婢該回去了。」
柳元容聞言,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溫和地點了點頭,「好。」
岑錦年壓住眼中的濕意,朝她福了福身,而後決絕轉身,不再停留。
就在轉過身來的那一刻,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如斷了線的珠串般,綿延不絕。
對不起,是她不孝。
柳元容站在原地,默默看著岑錦年離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她站了許久,始終沒有離去。
夕陽漸斜,橙黃的日光落在她身上,更顯溫柔,可又莫名增了幾分傷感。
暗暗嘆了聲氣,剛想回去,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什麼。
柳元容猛地拍了拍額頭,神情無奈,剛剛出來時還想著同阿珠說,讓她明天過來繼續伺候老太太,怎的一轉眼就忘了?
果然是老了,記性也愈發差。
唉,也罷,明天再說也不遲。
*
岑錦年孤身一人走到街上,神情恍惚,渾身上下掛滿了無力和落寞,臉上也彌漫著頹喪和悲傷的氣息。
她沒有讓裴舟派來接她的人跟著,這個時候她隻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漫無目的地在長安街上走著,周遭繁華依舊,街道攤販的叫賣聲仍舊喧囂,許是因著將至傍晚,路上行人倒是比平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