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與可惡(1 / 2)
【本章高能。】
「給。」
罐裝飲料瓶身上沁滿了水珠,外表有一個葡萄的擬人形象,被用來象征裡麵的主要構成物。
禦幸將飲料轉動了一周,抬起頂端打開上麵的拉環。
「噗呲。」
四下無人的小道裡氣泡聲響起。
「真沒想到澤村那個家夥的反應啊···」
明黃色的燈光下,禦幸和克裡斯兩人依靠在販售機一邊的牆壁上,拿著飲料各自啜飲。
「嗯,他的成長就連我也嚇了一跳。」克裡斯抿了口果汁,看著對麵的牆壁說道。
禦幸笑了笑:「隻是短短幾個月,從一個隻會怪癖球的菜鳥投手,成長到現在這種程度···」
「也算得上是天才的進步速度吧?」
克裡斯冷靜地回答道:「他可是隻上了一場比賽。」
「下一場比賽他還是會繼續上場的。」
克裡斯看了眼身邊的禦幸,對方正漫不經心的搖晃著飲料罐。
「是監督的意思嗎?」
「就憑他的大心髒。」禦幸朝克裡斯咧開嘴,「就憑他在上次比賽後迅速恢復。」
「憑他的態度,下一場比賽他就能上場。」
克裡斯彎起嘴角。
「是嗎···」
他也學著禦幸的樣子,搖了搖手中的瓶罐,裡麵的液體伴隨作用力轉動著。
「那麼小田切呢?」
「他不行~」
克裡斯側過頭看向禦幸,對方將飲料拿到嘴邊啜飲了一口。
「噗!」
禦幸突然輕笑了聲。
「前輩,你有沒有覺得這場景很眼熟啊?」
克裡斯看了眼,默默回答道:「我剛開始接觸小田切的時候嗎?」
禦幸豎起拇指。
「正確。」
他將手放下,再次咽下一口汽水。
「呼~那個時候跟現在完全相反啊~」
「我還問你『這樣對待小田切真的好嗎?』哈哈哈!」
禦幸彎下月要,捂住嘴低聲笑著。
那是兩人第一次談及「小田切」時,禦幸向克裡斯發出的詢問,當時克裡斯與小田切的相處明顯出現問題,禦幸因為有些想法想要確定才向克裡斯問出這句話。
「那我能問你同樣的問題嗎?」
禦幸停住了笑聲,放下捂住嘴巴的右手,直起月要看向一旁的克裡斯。
「前輩是認真的嗎?」
克裡斯隻是看著他問道:「這樣對待小田切真的好嗎?」
「來了啊。」
禦幸的臉上總是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每次捉弄人或者說出讓人惱怒的話時,臉上那副充滿玩味的笑容總是讓人不太舒服,這也是他至今沒有太多朋友的緣故,他隨意又時時嬉皮笑臉的性格讓人招架不住。
但此時麵對克裡斯的問題,禦幸收起了笑容,一臉平靜地看著對方。
「我也有做努力喔?克裡斯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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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嘗試是在入浴場。
當禦幸最開始認識到小田切一郎時,還以為自己看到了第二個川上。膽小怕生,說話支支吾吾,連對話時看著他的眼睛都做不到。在第一次的交談後,禦幸立即在小田切一郎身上打上【鼴鼠】的標簽。
對待【鼴鼠】要輕輕的靠近他,要經常鼓勵他,犯錯的時候不要急於責備,因為這種性格的投手比其他人更善於自,他們缺乏的隻是自信心和周圍人的認可。
如果小田切一郎實力不錯的話,禦幸心想自己應該能與對方好好相處的。
但是失敗了啊。
在第二次見麵的時候,他簡直變了一個人,自以為是,目中無人,麵對他的挑撥根本沒放在眼裡,變成了一個很討厭的小鬼。【鼴鼠】的標簽被撕掉了。
難道他一熟起來就是這個樣子嗎?禦幸在驚訝之餘,也沒有把他太多放在心上。
然後到了第三次,練習賽中完封對手的亮眼表現,禦幸開始正視他的存在。
而在那之後,小田切一郎就開始在禦幸麵前,或者說在大家麵前,不斷展現他強大的存在感了。
一方麵他挑釁前輩,無視規則。
另一方麵他實力強大。大阪桐生戰中,他異於常人的勝負欲,大膽又縝密的計劃,敏銳的戰術直覺,不停刷新著禦幸對於投手這個物種的認知,
【獅子】,這是禦幸重新打在小田切一郎身上的標簽。
而禦幸對待【獅子】類型的投手時,是以成宮鳴為模版的。理解【獅子】,聆聽他的想法,必要的時候可以聽從,最重要的是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價值。
禦幸在相處以這套規則為基準,在於小田切相處時不斷調整著方法,隻不過可能是自己的惡趣味導致,有時候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在去捉弄小田切,看這個自大的後輩或是狼狽、或是惱怒的樣子。不出意外的,他也因為自己經常越界的行為讓兩人的關係降至冰點。
然後這時,第一個異常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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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還記得我們談到小田切的第二次對話嗎?」
克裡斯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禦幸低下頭看著易拉罐頂部的果汁殘餘。
「你當時說過一句話,我很在意。」
「『好好交談』可能不是我們想象的那種。」
「······」
禦幸沒有在意是否得到回應,繼續說著。
「那個時候我隻是有些懷疑,到了最近我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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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交談』可能不是我們想象的那種。】
第一個異常點,出現在禦幸與克裡斯的談話中,在提及小田切一郎的時候,克裡斯說了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明明當時禦幸表達的是,對克裡斯能與小田切相處愉快的疑惑,但克裡斯的答復卻是如此。
禦幸的直覺告訴他這句話十分異常。
如果「好好交談」不是他們想象的那種,那又是那種呢?難道與小田切一郎的好好交談,是異於常人的形式嗎?
疑問在禦幸的心裡埋下種子,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同小田切打交道,包括與他訂下約定,包括在比賽中接受他的暗號(明川戰)。他還注意到在米門西的異狀發生後,克裡斯用溫和的手段與小田切溝通,看起來成效不錯,而他也與小田切的相處不快不慢的進行著。
一切都在步入正軌,如果沒有經歷藥師戰的話。
藥師戰中,在他看來正在逐漸被隊員接納的小田切開始展現出讓人不快的那一麵。對麵臨崩潰的澤村施壓,不聽從暗號又開始執行自己的計劃,在他上前詢問後又朝他發火,焦躁感正在小田切自己的壓製下慢慢流露出來。
隨著決賽的來臨,小田切的焦躁感越發嚴重,這讓他自大、高傲的一麵慢慢被釋放,這種情緒的釋放讓身邊的人無法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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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得醜陋嗎,不覺得難堪嗎?」
「隻是所謂的黑馬而已,就讓你們這麼狼狽,青道怎麼可能打敗稻實!!」
禦幸挑起一邊眉毛。
「是這個嗎。」
「你從心底裡看不起藥師這隻隊伍嗎?」
「我們陷入困境,讓你覺得很難堪嗎?」
「就算我們這樣狼狽,就無法打敗稻實了嗎?」
「現在我們在跟藥師比賽,我希望你在比賽之後再去考慮其他事情。」
「我們是你的家臣嗎?」
「···」小田切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是嗎?那就這樣吧。」
「用壞球擾亂打者,這種狗屎的軟弱配球,我不需要。」
「這種狗屎配球,讓你蒙羞了嗎?」
看著沒有任何溝通傾向的【獅子】,禦幸失去了耐心。
「那就這樣吧。」
他答應了下來。
「我明白了,我會改變配球風格的。」他咧嘴一笑,在小田切呆滯的注視下,彎月要撿起他腳邊的小球,將之遞交到對方的月匈前。
「隻要能找到最適合投手發揮的方式,我就會去嘗試的。」
「但如果你隻是把私人情緒帶入場內,把隊友視作棋子的話,我是不會讓你亂來的,小田切。」
「但是,小田切。如果今後再出現這種情況。」他笑著看向小田切,慢慢說道,「我就隻能讓你從這裡滾出去了。」
「我有這樣的權力喔?」
那個時候,看著表情陷入空白的投手,禦幸說了這樣一句話。
【點頭、搖頭、暫停,懂了嗎?】
而這引發了第二個異常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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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場比賽中,我對小田切說了剛才的那句話。」
「說實在的,如果小田切在當時還沒有冷靜下來的話,我已經做好準備讓他下場了。」
克裡斯注視著身旁的捕手,手中的飲料已經在氣溫下慢慢升溫。
「但他並沒有像一頭普通的【獅子】一樣發怒,因為自己的權威被挑戰照理來說他應該怒不可遏的。」一旁的禦幸舉起罐裝飲料放在嘴邊,再次飲下一口,「但他沒有,而是乖乖聽從了。」
「並且完全按照我說的,老老實實地點頭、搖頭、暫停。」
「直到下場時才向我發怒,在我看來才是正常反應。」
「這真的不太對勁啊,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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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切有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那種不對勁和米門西的異狀有些相似。
比賽過後,禦幸決定進一步實驗,他攔下小田切再次試探他,對方果然十分惱怒,但怪異的地方在於,麵對他毫無誠意的道歉,小田切卻沒有他想象中的生氣,當時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著某個不可違抗的強權一樣。
或者更準確的說,他在害怕自己。
到了這裡,禦幸知道小田切身上的異常已經開始逐漸清晰了。
數次試探後,禦幸最終確定了一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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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切無法反抗我的【命令】。」
禦幸從依靠著牆壁上直起身,轉過身直麵克裡斯。
「克裡斯前輩,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克裡斯還是沒有給出答案。
禦幸隻能繼續說著。
「【命令】的定義條件有二。」
「一,內容必須是【強製】性執行。問句、感嘆句等意誌不強的內容不會被執行。」
「二,發出者必須是【捕手】。比如我。」
「比如,克裡斯前輩。」
禦幸慢慢說道。
「前輩你從很早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吧?」
「憑我與他短暫的相處,實在無法想象到與他交惡後,如何迅速恢復關係,甚至好感度加倍?」
「現在看來,前輩你采取的是跟我完全不一樣的方法。我選擇的是前進,而你選擇的是退讓。」
「察覺到小田切無法拒絕【命令】後,你就不再說出某些強製性的話了吧?」
「·······」
路燈下,兩人麵對麵站在狹窄的小道內。
克裡斯注視著眼前的禦幸一也,這個捕手後輩曾在入部後對自己發出挑戰宣言,而他也確實實現了自己的承諾,他將「捕手」位置從自己手中搶過去了,不是因為傷痛,因為自己現在已經回不去那個位置了,青道的正選捕手現在是屬於禦幸一也的。
但也許是這一年多的時間太過漫長,身為失敗者的克裡斯反而能夠察覺到小田切的某些心情。
「那不是【異狀】。」
許久之後,克裡斯才打破了一直以來的緘默。
「那是精神創傷。」
「···精神創傷?」禦幸皺起眉頭。
「嗯,小田切在以前的學校經歷過一些事情,這讓他留下了某些精神上的創傷。」
「一方麵,就像你說的,他無法反抗捕手的【命令】。」
「另一方麵,他無法在比賽中【揮棒】。」
「這就是他在米門西戰中表現異常的原因嗎?」
克裡斯點了點頭。
「如果你想得到更多答案的話···那就跟小田切聊聊吧。」
聽到克裡斯的這番話後,禦幸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現在應該沒辦法呢~」
「···隻要你別再使用【命令】,他會和你好好溝通的。」
禦幸看向一邊,又再次看過來。
「做不到。」
克裡斯低了低頭:「···為什麼。」
「唉。」禦幸嘆了口氣,麵對這個復雜無比的投手,他總算是感到一絲疲倦,「因為不用【命令】的話,小田切就會用他的實力亂來的。」
說罷,他彎下月要,將罐裝飲料放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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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飲、飲料。」
他抱著一大袋飲料,小心翼翼地放在椅麵上。來自夏日正午的高溫天氣,讓這些冰飲的表麵在接觸空氣後沁出一層水跡。
坐在椅子不遠前輩正在整理自己的手套,聽到聲音後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你就是那個吧?」前輩將手套舉到頭頂,仔細觀察著手套上還有什麼未清理的汙穢,「那個小田切?」
這是隊伍裡的王牌投手,星野前輩。在二年級時就當上了ace,憑借遠超同齡人的球速穩坐隊伍裡的先發位置。
「···嗨。」
小田切畏畏縮縮地回答道。放下飲料後他沒敢坐下,隻是退到一邊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