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淳風泣麒麟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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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幽薊台的小鬼!」沐鳳陽扔掉手中的鞭柄,冷笑一聲,眨眼間就從馬上躍起,憑空踏上城牆,縱身雁提,直奔垛口上的少年而去,「這就叫你見識麒麟衛的厲害!」

儼然是不想理會同僚的告誡,

唐同知:「……」

唐同知啪一聲捂住了臉,為沐鳳陽二話不說就往上懟的行為感到絕望。

要知道幽薊台是遼東第一大派,作為開國三大派之一,根深葉茂,深不可測,就連遼東王都需要供奉他們以求庇護,雖然這庇護最終也餵了狗,但由此可見幽薊台在遼東的地位。

當然啦,沐鳳陽是滇南王家的小公子,他有底氣在幽薊台放肆,但問題是這個投擲令牌的少年也必然出身非凡,他這一手暗器已經顯露了身份——《玄序令》別稱《冬令》,正是幽薊台安身立道的功法,隻有戚氏嫡係與關門弟子才有資格和天賦去修習。

城牆之上已經劈劈啪啪乾了起來,唐同知抹了把臉,隻得扭頭看向老大,卻發現督衛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那門將的身邊,此刻正彎月要在一張小桌板上對著一本冊子寫著什麼,而在督衛的右手邊,另一位陌生老者正恭恭敬敬地垂手等候。

這人是誰?什麼時候到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唐同知的視線,老者抬頭掠了他一眼,隻這一眼就讓唐同知流下冷汗。

下一刻,老者垂眸,一瞬間精光內斂,隻留下慈祥溫和的表象,他笑嗬嗬地道:「小少爺不懂事,又看不出小沐公子隻是頑皮,竟然對客人動刀動槍起來,要是老爺知道了,定是不肯輕饒的。」

繆宣:「……」

繆宣嘆了口氣,放下筆,鄭重道:「七叔,是小沐不懂事,我代他給這位小兄弟道歉。」

麵對這樣客氣的道歉,小門將反而手足無措起來,他求救般地望了一眼老者,沒有得到指示,隻好拘謹地回禮,又磕磕絆絆地道:「是、是我武功低……」

老者還是笑得一派溫和,截住了小門將的話,隻轉身瞅著繆宣:「誰不知道沐小公子是滇南沐氏的幺子?唉,這麼大的人了,竟然還和我們小公子似的不懂事,不過沐小公子頑皮我隻管去找滇南王就是了,您堂堂麒麟指揮使這又道的什麼歉?我們這邊陲小地的將士可受不住。」

繆宣:「……」

多麼熟悉的陰陽怪氣,這一刻的繆宣簡直夢回司禮監,也不知道戚七叔和魏謹誰更勝一籌。

戚七,幽薊台老隱之一,一位挨過了無數風霜的百歲老人,在蘭宣的童年時期,他是最妥帖可靠的師長之一,協助沈老太太為兩個孩子打下了堅實的武學基礎。

即便繆宣的實力已經遠超戚七,但在這位老人麵前,他仍是當年那個備受照顧的晚輩。

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有了孫子不疼兒,如今戚七叔的心頭寶儼然是幽薊台少主戚忍冬,他親爹戚燕衡都得退一射之地,更不要說隻是世交家的蘭宣了。

「畢竟是我的屬下,是我管教不周。」繆宣提起筆繼續登記,他瞅了瞅半空中正打得火熱的兩人,於是便像是所有教出熊孩子的家長一般心虛地小聲道,「那一會兒我去攔著他們……」

「那感情好啊。」老人立即接道,「小少爺恰在瓶頸期,正需要師長指點迷津,偏偏老爺又總是抽不出時間來,沒想到能等來您這位大忙人,還請您憐惜著同咱們老爺往日的情分,多多指教啊。」

繆宣:「……」

繆宣放棄了區分這話裡的正反意,活似初次登門拜見嶽父的毛腳女婿,隻好聲好氣地答應下來。

*

沐鳳陽和戚忍冬打得有來有回,儼然是勢均力敵的對手,但這兩人還算有分寸,知道不傷及性命……

但也隻記得「不傷及性命」了。

沐鳳陽練的灼烈內力,而戚忍冬卻內勁冰寒,兩人的功法路數截然相反,在對抗時也就格外激烈,他們在狹窄的城牆牆垛上對抗,騰挪間身法精妙,那夯實的基礎一看就是大家子弟。

沐鳳陽想贏,他自認為他正代表著麒麟衛與滇南,他比這個少年要搭上許多,但在比武中卻並不能穩占上風,這足以宣告他的不足,他決不能容許自己在剛踏上這片土地時就丟臉,更何況——督衛還在看著他呢。

不能再這樣溫吞下去了,他不僅要勝,還要勝得漂亮!

與此同時,戚忍冬的求勝**也同樣強烈,這少年打起架時自有一股狠絕的氣勢,他是以主人翁的心態鎮守布防的,麵對突然上門的不速之客,他怎麼能任由這囂張氣焰的放肆?

既然父親把戍守城防的重任交給他,他就決不能讓父親失望,更何況還是在遼東王被滅門的當下,戚氏幽薊台更是不能有絲毫的錯處!

兩個半大孩子根本不曉得自家長輩心裡的真實想法(戚燕衡:兒戲玩鬧,菜雞互啄/繆宣:你們不要打了,要打去練舞室裡打),隻自顧自地熱血上頭,幾招下來兩人逐漸打出了真火,竟不約而同地動了真格。

戚忍冬自懷中抽出一尾銀亮短刀,而沐鳳陽也自袖中滑出一枚黝黑羌笛,這一下可不再是各有保留的比試,而成了必然見血的爭鋒!

城牆之上的士卒軍官們看得最清楚,要麼失聲驚呼要麼驚愕屏息,眼看著沖突不可避免、兩人即將血濺城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墨綠色的身影輕盈地閃至二人之間,一左一右捏住了他們的手腕——

在此刻插入對決,幾乎就等於硬吃下這冰火內力的合力一擊!可來者卻舉重若輕,一勾一帶就分開了二人,如風拂柳絮,柔和又不容抗拒。

沐鳳陽落在一旁的城牆上,抬頭一望頓時傻眼,那簡直是拆家狗子碰見主人回家,再也不敢動手:「督衛!」

戚忍冬則被掀了一個跟頭,在空中翻身卸力後才站穩,他相當狼狽地後退幾步,心中頓生惱怒——比起被這樣撥開,戚忍冬寧願被一掌擊飛或者折斷手臂,不錯,他知道來人是手下留情,但這反而讓他產生了被戲弄的憤懣,怎麼,和撥蛐蛐一樣,故意讓我出醜麼?

可還沒等戚忍冬想出什麼挽尊破局的方法,來人就已經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他的動作太快太輕了,甚至不給少年看清楚麵目的機會,緊接著一股銳意便如寒潮般,在這方寸之地炸裂開來!

這一刻,戚忍冬的後背汗毛倒豎,他清清楚楚地感應到了致命的危機,就好似螻蟻遇到雪崩,幼芽直麵冰雹,無法逃避、不能忤逆、那生死之間的恐怖幾乎要把人的魂靈撕裂。

與生俱來的求生欲在此刻激發了戚忍冬最後的堅韌,無助與惶恐竟生出了暴怒和不屈,他不願意服輸,那麼就索性以死相博!

隨著一聲怒吼,戚忍冬終於刺出了手中的唐障刀,他的內力與血液幾乎要一同沸騰起來,在渾身上下翻滾咆哮——

戚忍冬在此刻突破了,他終於突破了《玄序令》的第三重「萬物沉寂」,轉而扌莫到了第四重的門檻,「絕處逢生」!

翻湧的內力隨著刀刃一同傾瀉而出,這是極鋒銳的力量,在刺向對手的同時也割裂自身,但戚忍冬已經完全不在乎了,他腦中唯有拚死相搏的決絕,不過這少年卻又是幸運的,因為他的對手是這世上最好的老師。

繆宣在側身避讓的同時單手捏住障刀刀鋒,他周身的內力渾厚綿長,在寒冰內息奔湧傾瀉的那一瞬間化解了少年的進攻。緊接著,繆宣輕巧地奪過障刀,同時旋身托住少年的後心,在戚忍冬的內息混亂空虛之間注入內力,反過來引導起他的內力循環。

這場真正意義上的教學戰鬥在短短幾個呼吸內就完成了,直到繆宣把戚忍冬擱在牆垛上時,少年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賺了半個突破。

直到此時,戚忍冬錯愕地望著來者,才終於看清楚了他的模樣,這是一位麵目含笑的男人,頎長挺拔,卻隻穿著單薄的曳撒,仿佛感受不到遼東的寒風,烏發在腦後簡單地束好,大約是因為連日趕路,鬢邊還有碎發,他的眼尾微微地上挑,隨著微笑而描出細細的紋路。

這個男人應當不年輕了,但絕不會令人聯想到衰老,他的溫和之中包含著某種沉靜的寬容,令人不由自主地就升起好感來。

太奇怪了,戚忍冬想,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是錦衣衛呢?

而這個人竟然還在指點他:「你現在隻領悟了第四重的『絕處』,後半段『逢生』還需要慢慢打磨,而這些都是尋常比鬥無法彌補,必須要入世歷練才行。」

戚忍冬下意識地反問道:「這怎麼——你練過《玄序令》?!」

繆宣倒轉障刀,把刀柄放入少年的手心:「不,但我陪你父親練過。」

戚忍冬懵懵地抓緊了刀,按理說被奪走武器是他的奇恥大辱,但在這個男人麵前,他卻一點都生不起惱意,隻是在震驚中,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絲羞窘。

這邊的一式師徒正在初次教學,那邊的沐鳳陽已經瞪大了雙眼,他本以為督衛在好輕放下他後又追擊戚忍冬是要為他出氣,但誰能想到——誰能想到!!!

沐鳳陽這心裡實在是委屈極了,他捏緊了手心的羌笛,仿佛就在昨天,督衛還手把手地教他如何用羌笛格擋暗器。

繆宣當然不曉得他小下屬此刻的復雜內心,他還在試圖和戚忍冬完善教學,這孩子的天賦很好,雖然比不過他的父親,但能在這個年紀就沖破東令第三重也是極難得的。

至於戚忍冬,這孩子終於慢慢地回過味來了,他知道自己受了人家天大的恩惠,而這善意的來源又是他的父親,於是整個人就有些不知所措,他正想像個樣子好好地道謝,卻見這溫柔的麒麟衛已經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望著城牆的另一端。

戚忍冬一愣,順著他的視線轉過身,隨即驚喜地喚道:「父親!」

自城牆的另一端,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闊步走來,他沒有著甲,卻披了厚重的大氅,在雪白的毛皮之下方才是玄色衣袍,這顯然不是武服,寬衣大袖被大氅壓得服服帖帖,在垂墜之間盡成了主人的陪襯。

在此人走進後,眾人才瞧清楚他的麵目,這是一位十分典型的北地男性,身材魁偉,麵目冷硬,不苟言笑,月要間佩著看不出模樣的長劍,但他並不給人冰冷嚴肅的感覺,反而叫人覺得文質彬彬。

戚忍冬早已經乖乖地跳下牆垛,而城牆之上的士卒們也一同俯身,他們竟然全部都是幽薊台的弟子,難怪能看明白沐戚兩人的爭鬥,隻見這一片黑甲整齊劃一地列在高聳的城牆之上。

一時間天地寂寥,瑟瑟寒風從北地的山川間奔來,又悄無聲息地掠過他的身側,尖銳的啼鳴劃破天空,一尾海東青撲閃著羽翅落下,又被他抬手接住。

當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戚燕衡站在這裡,就是遼東的白水黑山。

男人一振手臂,送走獵鷹,他沒有理會周圍的下屬和他的兒子,隻朝繆宣輕輕頷首:「多年未見,別來無恙……蘭指揮使。」

*

遼東開原關的城牆上,兩位代表著不同勢力的宗師初步會晤,沒有敘舊更不存在客套,他們就這麼十分平常的,順著城牆往前走。

城牆上的寒風鋪麵割來,繆宣走在戚燕衡身邊,繆宣本人已經是男同胞中高挑的那一撥了,但戚燕衡還要比他高半個頭,而更要命的是繆宣身上隻著薄衣,而戚燕衡卻披著厚重的寬袍大袖與毛皮氅衣,這人整個就比他大了一圈。

說實話,繆宣內心是不想麵對戚燕衡的。

倒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過什麼愛恨情仇,而是因為彼此之間的立場極其微妙,再加上……戚燕衡這個人,相當的難以交流。

繆宣當年執意加入麒麟衛,戚燕衡則繼承了幽薊台,拱衛京畿和遼東自立是差距巨大的兩方陣營,也許在戚燕衡看來他們之間的道路已然相悖,更何況繆宣已經有三年完全沒有見過他了。

自繆宣當上指揮使後,他們之間的每一次見麵都是不歡而散,而自從戚燕衡繼承幽薊台後,他幾乎從未表現出什麼私人情緒,這就讓他更加的難以捉扌莫了。

這一次的遼東王滅門……

和戚燕衡有關嗎?假如其中有他的手筆,他又做到了哪一個地步?

「春日要來了。」戚燕衡突然止步,他側頭望來,沉聲道,「蘭宣,這是遼東最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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