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1 / 2）
八十年, 對於人間界來說，是很漫長的時間，無論是人還是事、物、景，都有了巨變。可對於仙魔兩界來說, 這八十年不過是匆匆而過。
隻是當初人間界龍脈被吞, 不但對凡間有巨大的影響, 對以人間界為依托的仙魔兩界來說, 影響也很大。
那一刻起, 修仙界靈氣和魔界的魔氣都在急速消散，速度快得讓人措手不及。若不是龍凜及時化身新龍脈, 不但是兩界會被抽乾, 修者和魔族也將淪為歷史。
雖然僥幸活了下來, 可兩界也遭受了重創。
短短八十年，本不應有什麼大變化的，可對於如今的仙魔兩界來說, 卻足以改天換日了。
問月劍尊姬不夜墮落成魔, 背叛了仙門，此事對於天嘯門來說乃是致命一擊。再加上仙魔大戰時, 天嘯門損失了許多精英，門派的力量出現了斷層，後繼無力。而掌門張天元的傷勢一直沒有恢復, 修為也不得存進。
如此過去, 如今的天嘯門早已不是修仙界的第一大宗門了。
不過八十年，不但失去了領頭地位, 甚至還淪為了二流宗門。十年前，張天元徹底隕落，天嘯門群龍無首, 門派還出了內亂，有許多弟子甚至改投在了其他宗門下。
曾經的修仙界第一門，如今在許多人眼中，不過是個勉力支撐的破落宗門了。
趁此機會，修仙界的勢力重新洗牌，再也沒有了一頭獨大的局麵，而是形成了三足鼎立。
與修仙界相似，這些年來，魔界也不平靜。
魔尊申屠凜化為人間龍脈一事，早已傳遍了兩界。唯一剩下的殿主最終也隕落，魔界徹底沒了領頭人，陷入了很長的混亂中。
而就在這時，誰也沒有想到，修真世家裴家的少主裴長晉竟然叛離了家族和仙門，進入了魔界，以雷霆手段鎮壓了魔界的混亂。
此後，魔界形勢大變。
在二十年前，四分五裂的魔界再次一統，裴長晉成了魔界新的魔尊。如今，魔界在他的帶領下，進入了平穩發展期。
也是因此，這麼多年來，仙魔兩界雖然偶有小摩擦，卻再也沒有爆發大的戰爭。
此時，萬魔窟下。
一道銀光落下，散去後，露出了兩大一小，正是裴姝、龍凜和小豆芽三人。
對於裴姝和龍凜來說，仙魔兩界並沒有多少值得留戀的地方。可對於小豆芽來說，卻還是有著特殊意義的。
他當然不喜歡魔界，也不喜歡修仙界。
小豆芽可記仇了，他記憶力好，直到現在，也還記得以前自己在這裡受過的欺負呢！這一次，他之所以回來，當然不是因為懷念，而是想要來炫耀的！
俗話說得好，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他如今不僅不是個殘疾魔，還成了神仙，都混得這麼好了，他當然要衣錦還鄉！
所以，小豆芽硬是磨著兩個家長回來。
小豆芽本來計劃著直接回到他的出生之地的，但是誰讓他是小孩子呢？等他反應過來，便發現他們一家三口已經到了萬魔窟。
萬魔窟和魔界很相似，隻是比魔界更加冷寂晦暗。
小豆芽習慣了人間煙火，如今看著這灰蒙蒙的一片，呼吸著夾雜著血腥味的空氣，忍不住擰起了小眉頭，不滿道：「我們不是去魔界嗎？來這裡乾什麼啊？」
「唔，可能是不小心看錯路了吧。」裴姝伸手輕輕揉了揉小團子的腦袋，不等他反駁，便道，「反正來都來了，不如逛逛也好。這多年過去，也不知魔城變化如何。萬魔窟雖然貧瘠封閉，但他們這也有不少新奇的東西，也有很多獨特的美食。」
她說著，便當先朝魔城的方向走去。
而小豆芽一聽到好吃好玩的，心裡的那點不滿早就沒了，忙蹦著小短腿跟了上去。隻是走了一會兒，小豆芽就不想走了。
他人小腿短，往往大人走一步，他得走好幾步才能跟得上，兩隻小短腿像是在打架似的，走得別提多累了。
小豆芽抬頭，看著身旁的兩人。
左邊的是他最喜歡的姝姝，右邊是最壞的龍凜，小團子眯了眯眼睛，忽地朝右邊一撲，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腿。
龍凜立時頓下了腳步，垂頭看著腳上的那隻團子。
團子已經張開了肥胳膊，仰著頭，特別理所當然的道：「我累了，你抱我。」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一點兒也不心虛。
男人挑眉，沒有動。
見此，小豆芽不滿了，跳了兩下，再次叫道：「龍凜，抱我。我不想走路了！」
「你叫我什麼？」男人淡淡問道，麵無表情的模樣看上去還是挺嚇人的。
小豆芽本不該怕他的，可不知怎的，這時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半晌，才抿了抿紅紅的嘴巴，不甘不願的喚了一聲，「爹……抱我吧。」
他是天生天長的鳳凰，自然是沒有父母的。
但是也不知龍凜是出了什麼問題，竟然想做他堂堂鳳凰的爹爹！小豆芽哼哼唧唧的，看上去可不願意了。
龍凜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看著腿上那隻團子，看不出什麼情緒。
見此，小豆芽長長嘆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張開胳膊再次抱住了男人的腿。
一旁的裴姝一直沒有出聲，隻是含笑看著這一幕。
隻見晦暗的萬魔窟裡，那隻胖乎乎的小團子抱著男人的腿，用自己肉嘟嘟的小臉蛋在男人的腿上蹭了蹭去的，撒嬌般的拖長了音調：「爹爹，抱我嘛！小豆芽累了。」
那奶音甜得喲，仿佛能把人的心都給融化了。
小團子的臉早就羞紅了，說完這話，恨不得把自己的頭鑽進地縫裡。
想他堂堂鳳神大人，都這麼大了，竟然還要像小孩子似的撒嬌，簡直……太太太辣眼睛了！
可實際上，那渾身似乎要羞得冒煙的肉團子看上去別提多可愛了。
他話音剛落，便已經被一隻大手抱了起來。沒等小豆芽反應，自己的肥屁股也落在了另一隻大手上。
他小臉紅了紅，然後一雙小手卻早已自然的抱住了人的脖子，小身子也縮進了那溫暖寬闊的懷抱裡。
甚至還喟嘆了一聲，別提多舒適了。
這就是小豆芽為何要龍凜抱，而不是要裴姝抱的主要原因了。姝姝的懷抱雖然香香軟軟的，可是到底窄了一些。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小豆芽也知道自己的體型的。
——唔，還是這個壞蛋的懷抱更舒服一點，就隻有一點，一點點而已！
就是這壞蛋太壞了，一定要讓他叫……爹，否則，是不可能抱他的。壞蛋說了，他的懷抱是留給他的孩子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是不會抱的。
沒有辦法，小豆芽為了自己可憐的腿，隻能忍辱負重的認壞蛋做爹了！等他以後長大了，他就不會受製於人了！
哼！
小胖娃這般想著，卻似是全然忘記了他根本不是個普通娃娃，而是這三界之中三神之一。若是他不想走路，身為神仙，自然有無數的法子，哪裡需要求人抱他？
便是他想要人抱，那也可以變幻個傀儡的。
可這些，他似乎都忘記了。
看著那小胖娃白裡透紅的小胖臉，兩個大人也沒有提醒他，隻是不經意間對視了一眼，眼裡都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說起來，神生漫長，養著這麼一個小娃還是挺有意思的。
按照鳳凰的成長時間，小豆芽若是要長大，怕是要幾百上千年了，如此一來，倒還是挺適合打發時間的。
許是壞蛋的懷抱太過舒適了，而且……他爹抱娃的姿勢是不是也太標準了點？小豆芽胡亂想著想著，沒多久，竟是閉上眼睛睡著了。
他本就是長身體的年紀，睡眠時間比大人多了不少。
見他睡著，裴姝便忍不住笑道：「看來龍公子很是喜歡小孩子，或者說，你是想做爹了？」
龍凜卻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頭看著裴姝，似是有些不滿的開口：「我叫龍凜，你知道的。」
不僅不滿，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委屈。
「你該叫我名字的。」
他強調。
「那我叫什麼？」裴姝偏頭看他，笑問道。
峻秀無雙的男人微微頓了頓，下一瞬，他忽然垂頭，濕潤的唇極快的在那張芙蓉麵上輕輕碰了碰，然後才克製般的移開，低聲喚了一聲，「阿姝。」
他的聲音低啞。
臉上的那抹濕潤清晰極了，裴姝麵上笑意未變，在那人抬頭的那一瞬，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脖子，回了一聲，「龍凜。」
隨著話音落下的是一抹蜻蜓點水般的回口勿。
一觸即分，仿佛隻是個錯覺。
可他們都是神仙，哪裡又會有錯覺？那觸感，自然是再清晰不過了。偌大的萬魔窟裡，仿佛隻有他們彼此。
兩雙同樣清透的黑眸看著對方……
直到，一聲嘿嘿嘿的笑聲在他們中間陡然響起，「爹爹，娘親……嘿嘿，小豆芽有爹娘了！我要衣錦還鄉，哼，讓你們笑話我！」
「我娘又漂亮又厲害，我爹可溫柔，他最疼我了……」
裴姝與龍凜對視一眼，然後齊齊垂頭，看著夾在中間的小胖娃。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美夢，笑得可開心可囂張了，小臉紅粉紅粉的，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龍凜嫌棄的眯了眯眼，隨手幻化出一塊手帕，就這樣蓋在了那張小胖臉上麵。
萬魔窟沒有什麼變化，隻除了魔城裡換了一個城主，其餘並無什麼不同。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尊上，若不是您，我許是也沒有去人間界的機會了。」在經過一家熟悉的客棧時，裴姝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身邊的男人，「我當時本是想著借萬魔窟裡的神魔之力，徹底喚醒體內的鳳凰血脈。」
卻不想，最終，她非但沒有喚醒鳳凰血脈，甚至還徹底失去了所有的鳳凰精血，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那時，麵前之人帶著半邊修羅麵，身著深沉的黑衣，還是那個高高在上、冷血殘忍的魔尊申屠凜。
他們是敵人，曾以命相搏，曾都想取了對方的命，也曾傷了對方。
「……對不起，我……」如今的白衣公子麵色微微一變，那張俊美的麵容甚至泛了白，眼裡甚至還有了忐忑和緊張。
與曾經的魔尊申屠凜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了。
「不用道歉，」裴姝話鋒微微一轉，笑道，「我當時不也還了回去嗎？況且，如今，魔尊申屠凜早死了。」
不等龍凜說話，她繼續道：「不過，有一件事，我卻要和你算一算。」
聞言，龍凜剛放鬆的心又緊緊提了起來。
卻聽裴姝道：「先吃飯吧，算算時間，小豆芽也該醒來了。」說著，她已經走進了那客棧裡，叫了一桌子菜。
龍凜微微一怔，片刻，忙跟了上去。
因著裴姝說的還有一事要與他算一算，導致龍神大人這顆心怎麼也放不下去。但是裴姝卻像是忘了這件事似的，直到吃了飯，又在萬魔窟逛了許久，依然沒有提起。
可憐的龍神大人幾次張嘴，卻都被岔開了話題。
他們在萬魔窟逛了一天，晚上又進了魔宮。
上任城主木羽早已經化為灰塵了，因為他的自曝，魔宮也毀了一半，如今的魔宮是重新修建的。
不僅是木羽，曾經艷絕一時的麗珠夫人也早已消失了。
連具屍體也沒有留下來。
當年在魔城位列三大世家的龍家，如今也早已敗落。龍家精英死絕了，留下來的不過是些廢物，在萬魔窟裡艱難度日。
仇人一個個都死了，那些仇恨自也消散了。
隻是，失去的東西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魔城的夜色很濃很暗。
裴姝與小豆芽站在後麵，一大一小都沒有說話，便是鬧騰的小團子此時也很安靜。他甚至沒有鬧著要龍凜抱，而是乖乖的站在裴姝身邊，與她一起安靜地看著那個沉寂的男人。
他們站在魔宮裡，腳下踩在的便是曾經的麗珠夫人殞身之地。她到死都以為自己的孩子早已死去了。
雖心有遺憾不甘，但好在她是帶著期望離開的。
「他會哭嗎？」
正這時，小豆芽忽然傳音給裴姝。
他也知道了這裡是龍凜的母親隕落之地，而龍母死的時候，身為人子的龍凜非但沒有救她，甚至還冷眼旁觀、滿懷恨意。
雖不是龍凜之過，可如此陰差陽錯造成的悲劇，依然讓人難過。
而且……這大壞蛋……好吧，他不是壞蛋，其實他心裡可軟了，知道這些事情後，肯定會傷心難過，甚至懊悔愧疚的。
小團子仰著頭，擔心的看著前方的高大背影。
在冷寂的夜色裡，那抹白色的背影仿佛也染上了許多涼意。
「他不會哭，可是會傷心。」裴姝傳音回道，「所以，我們去安慰他吧。」她輕輕揉了揉小豆芽的腦袋，繼續傳音道，「失去了親人是很難受的，我們便再送他一個親人，這樣一來，想來也能少一些傷懷。」
小豆芽若有所悟。
他頓了頓，小短腿忽然動了起來，跑到了龍凜的身邊，然後伸出小胖手，抓住了他的手。
感受著手心裡的那隻肉乎乎軟乎乎的小手，龍凜微微怔了一瞬。
正這時，一隻纖細柔白的手握住了他的另外一隻手。
「我想，夫人如今應該是極開心的。」一旁，青衣姑娘如此說道，「能與自己的孩子團聚自然是好事，可如果孩子活著且還過得很好，那對於夫人來說，便是更大的喜事了。」
「是啊是啊，娘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小豆芽嚴肅這一張臉，認真的跟著道。
半晌，一聲淺淡的輕笑聲終於響了起來。
那白衣公子眉目舒展，反握住手心裡的兩隻手，輕輕的嗯了一聲。
在魔宮待了一夜，翌日一早，他們便出了魔城。
魔城外的地方依然是充滿血腥和殺戮的。
裴姝他們三人，兩大一小，看上去似乎挺弱的，於是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魔族和魔物盯上。這也是因為裴姝他們收斂了自己身上的氣息的原因，因此，看上去，他們便像是普通的人族一般。
反正他們也不著急，便就這般晃晃悠悠的走著。
說起來，這萬魔窟雖然比不得人間界多姿多彩，可細細看來，這景色也算是別有一番風味，還是值得一看的。
也不知解決了多少魔物，他們終於到了萬魔窟的邊界處。
這裡，便是高級魔族也很少踏足。
倒不是因為這裡貧瘠，而是因為邊界處匯聚了許多高級的魔物。
裴姝他們三人剛到，便目睹了一場單方麵的虐殺。
一群魔物圍攻一隻全身披著黑衣的魔族，準確的說，該是一隻已經魔化、即將淪為魔族的魔族。
這魔族很是強大，那些魔物雖多，最終也不是他的對手，全都死在了那魔族的手中。
隻是到底數量多，那魔族身上也受了很多傷，流出的血，甚至都是黑色的。
這是即將徹底魔化的征兆。
那魔族臉上滿是疤痕，一雙眼睛一隻墨黑，一隻血紅，看上去又是詭異又是駭人。他似是已經沒了理智，看到裴姝三個，便猛地攻了過來。
可惜，再厲害，也打不過神仙的。
都不用裴姝出手，小豆芽都能搞定。
隻聽砰得一聲，那魔族直接被小胖娃的小短腿踢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魔岩上，吐出了好大一口黑血。
「我去殺了他！」
平日裡，小豆芽出手的機會可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他自然不想放過，邁著小腿便朝那魔族跑去。
但沒等他過去，那魔族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雙眼閃了閃，竟是忽地跑了。
小豆芽若是要追，定然是能追到的。
隻是他們還要去其他地方，倒是不必因為一隻已經魔化的魔族花費時間，反正看那魔族的傷勢，怕是也支撐不了多久。
他哼了一聲，又跑了回來。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罷了。
三人都沒有把這樣一個魔族放在心上，他們甚至都沒有在這裡多停留一刻，很快便離開了。
直到他們走遠了，方才那隻逃跑的魔族才狼狽的跑了回來。
此時，這裡除了周圍虎視眈眈想要沖上來吃了他的魔物，便再也沒了其他人了。
那魔族怔怔的看著裴姝三人離開的方向，忽地單膝跪在了地上，大笑了起來。
那隻墨黑的眼珠也慢慢染上了紅色，等到它徹底變紅時，便是他淪為沒有理智、隻有殺戮的魔物的時候了。
姬不夜看著自己的手，上麵全是腥臭的血。
他又扌莫了扌莫自己的臉，卻隻扌莫到了凹凸不平的疤痕。對了，他早也不是曾經受無數人仰慕尊敬的問月劍尊了，而隻是萬魔窟裡一個即將魔化的魔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