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在天亮之前(1 / 2)
衛司雪陷入呆滯狀態好一陣子, 才從折春那雙幽綠的雙眸之中挪開眼睛,狠狠皺起眉。
折春看到衛司雪的表現,還以為她是厭惡自己的樣子, 低下頭嘴角露出了些許自嘲笑意,然後邁步去撿麵具。
但是他的手腕還被衛司雪拉著, 折春一動,衛司雪就從那種丟魂兒一樣的狀態回過了神。又虎起了臉, 說道:「你到底要去哪?」
折春頓了下, 偏過頭不看衛司雪, 而是嘆息一聲, 說:「郡主為什麼,非管我不可呢……」
衛司雪被問得噎住, 她張了張嘴, 一時間都沒能找到反駁的話。
對啊,她為什麼要管他?他應該是走得越遠越好。這樣問楓哥哥回來, 她才不會露餡。
兩個人沉默著,拉著手站在燈火通明的屋子裡,卻看不清楚前路。
唯有彈幕依舊活躍地在上竄下跳嘰哩哇啦——
臥槽!
我草草草!
草,一種植物。
就這就這?就這還說又老又病?衛小狗的審美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折春就憑這張臉, 完全可以出道。
真的太有味道了啊啊啊啊啊,他看著衛小狗的眼神好深邃, 好深情啊!
這眼睛我願稱之為帝王綠。
絕了,真的,我今天算是知道什麼叫做眉若遠山,眼似秋水。
衛小狗是他媽的顏狗吧?
顏狗實錘了哈哈哈哈,射射, 我謝了。
我草……長折春這樣的,還需要去賣?
驚!混血帥哥顏值巔峰,竟被說成又老又病沒人要,到底是審美的扭曲,還是衛小狗的淪喪?
……
衛司雪一時間被折春噎得啞口無言,但是她執著地不肯放開折春。因為她知道折春是真的會走。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什麼要求。不愛錢,不愛任何東西一樣,衛司雪其實都不太知道,怎麼能討他歡心。
他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
她正焦頭爛額的時候,腦中鬧騰翻天的彈幕,終於給她了理由。
對,她是因為腦中的邪物,是這些邪物逼她,讓她抓著折春不放,他們要她補償折春的!
衛司雪想到這裡,瞬間找到了理由,對啊,這多重要啊!要是不能消減折春的恨意值,她八個月之後就要死呢!
「我都說了,我是中邪了!」衛司雪說這種聽起來就腦子有病的理由,也能說得理直氣壯。
「反正你不能走,」衛司雪說:「折春,你別不知好歹,我養你這麼多年,你不應該聽我的話嗎!」
折春站在那裡,一直垂著頭,整個人透出一種被粘在蛛網上的獵物一般的無力。
那是一種瀕死的,不想再掙紮的絕望和死寂。
他這種人,愛上一個郡主,一個比他小了那麼多的人,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局。
一個他如果不死,就隻能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絕望的死局。
「別走。」
衛司雪說:「我……王府在城外有莊子,農莊,養著很多馬!都像冰花一樣可愛,你不是很喜歡冰花,冰花也很喜歡你嗎?」
「你去那,你待在那,做什麼都好,什麼也不想做也行。」衛司雪說:「反正你去別的地方也活不了啊,你這麼大年紀了,難道還真的……」
衛司雪說了一半,看到折春又轉過頭來看她,衛司雪有點承受不了他的目光,和他飛快對視一眼之後,把臉挪開了。
折春卻看著她,緩緩嘆了一口氣。
端親王府的莊子裡麵都是家臣,是曾經端親王的親信和親信的子女。
都是跟著端親王出生入死的人的後代,雖然說產出的東西都是給端親王府的,可那裡根本不適合他這樣的身份去。
如果衛司赫回來,第一重要的事是麵聖領封,第二重要的就是接見這些家臣,感激他們在他不在期間,照顧著端親王王府中的女眷。
折春這樣的身份,去那裡等同羞辱家臣,衛司赫見了他,絕對會殺了他。
不過折春並沒有出言拒絕,對他來說怎麼死都是一樣。
折春看著她的眼神太直白,平時他總戴著麵具,躲在麵具之後看她,便是這樣灼灼不需掩飾。
可摘了麵具還這樣看她,衛司雪就扛不住心口燒得慌,她說:「就這麼定了,我……我這裡有點不舒服。」
衛司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皺眉對折春說:「這裡頭難受。」
兩個人其實經常吵架,通常都是衛司雪一個人吵,折春就這麼靜靜地站著看著,然後無限地妥協。
而在這些妥協之中,就隻有這一招最好用了。
隻要她說自己不舒服,折春無論什麼事情都會讓著她。
果然衛司雪按住自己的心口,折春立刻緊張地問道:「具體是哪裡?前邊還是後邊?是不是從樓上掉下來摔的?」
折春顧不得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反正他現在走一步看一步,隻要能待在衛司雪身邊一天,他又怎麼會想離開呢?
他緊張地扶著衛司雪坐到了床上,給衛司雪拿了個軟枕,讓她靠坐在床頭。
然後要去給她找醫師,端親王府裡麵是有專用醫師的,雖然這個時間有一點晚了,但衛司雪的事情,整個端親王府中沒人敢怠慢。
「不用勞煩醫師了,」衛司雪拉著折春血跡已經乾涸的袖口,心虛地說:「也不是很難受……估計是摔的時候震到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從小到大經常摔。」
折春滿臉擔心,他不戴麵具的樣子,所有的情緒無所遁形,這種關切實在是讓衛司雪不習慣。
就好像迎麵蓋過來一床柔軟的棉被,總是讓衛司雪隻是被他看著,就有些渾身發軟昏昏欲睡。
「真的沒事嗎?」折春還是不放心,問衛司雪:「究竟是外頭還是裡頭?如果是內傷的話不能耽擱。」
「摔一下就能內傷了嗎?」
衛司雪嗤笑一聲:「我小時候從文海國的南境邊城牆上摔下去,我父親都沒有說給我找醫師看看,隻是徒手扌莫了扌莫骨頭沒折斷,就放我繼續去玩兒了。」
衛司雪說這些的時候,表情十分地驕傲,像一個展示著自己每一根羽毛的孔雀,把禿屁股藏在漂亮的羽毛後麵。
折春有些無奈地抿了一下唇,他知道衛司雪又騙他,可是這種當他上了一次又一次,卻每一次還是會上當。
折春這半生見過很多人,見得最多的是壞人。壞人見多了,就算練也能夠練出眼力,他一眼就能看穿人的欲望,看穿人的本質。
可他哪怕能夠看得穿衛司雪,卻每一次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上當。
折春把自己的袖子從衛司雪的手裡拉出來。
開口說:「你如果沒事我就……」
「我有事!」衛司雪生怕折春又要提離開隆化城的事情,拍著自己的心口說:「都跟你說了我這裡頭疼,說不定是骨頭斷了!」
折春一見她又急起來,順著她說:「那叫醫師?」
「叫醫師做什麼?我都說了我沒事啊,我……」
「我是有事但是沒什麼大事,」衛司雪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埋怨道:「醫師年紀那麼大了,半夜三更的折騰她做什麼。」
彈幕聽到這裡,全都是點兒,滿屏的無語。
衛司雪還非常理直氣壯地說:「我都說了我當時從城牆上摔下來,我父親也就給我扌莫一扌莫,骨頭沒有斷就好了,不用叫醫師。」
折春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那要我幫郡主扌莫一扌莫骨頭嗎?」
衛司雪愣了一下,險些讓自己的口水給嗆住。
她瞪著折春,那雙本來狹長纖細的鳳眼,瞪得溜溜圓。
「說什麼呢?」衛司雪把自己身後軟枕拽出來抱在自己的懷裡,說道:「你一天能不能別老想著那些東西,你扌莫什麼,你又不是我父親!再說你能扌莫得出來我骨頭斷沒斷嗎?」
衛司雪音量越提越高,到最後簡直就是跟折春喊:「我看你就是趁機占我便宜!在馬車上的時候你就老扌莫我,現在進屋裡了,沒人看著了,你是不是還想讓我把衣服都脫了呀?」
這動靜實在是能把房頂給掀了,衛司雪本來就不是什麼說話輕聲細語的閨秀,連外麵房梁上站著的冬藏都聽到了。
冬藏抱著長刀,又搖了搖頭。
折春被她吵得耳朵疼,從善如流道:「那就不扌莫。」
衛司雪都準備脫衣服讓他扌莫一扌莫,免得他老是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
結果折春這麼一說,她耳朵燒了起來。搞得好像是她積極一樣!
「就說你關心我是假的吧!」衛司雪振振有詞地說:「在馬車裡就是這樣!說關心我硌到了,結果回來了也沒見你關心,就隻是吵著要走。」
「三年我養條狗也養熟了,養你怎麼就養不熟呢?!」
衛司雪這個嘴,真是想讓人親手撕開,看看到底是什麼組成。
彈幕聽了都有點不敢去看折春的臉色。
折春聽了衛司雪這樣說,這樣把他比喻成狗,竟然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愉快。
他走到床邊,直接坐在了衛司雪的身邊,把她懷裡的枕頭拿走。然後就去解她的月要封。
衛司雪感覺自己心慌得更厲害,這一會兒是真的害怕自己摔出了內傷。
她見折春兩三下就把她月要封給拽下來,衣襟散開,衛司雪慌忙按住折春:「你做什麼啊?」
「給郡主扌莫一扌莫,看看有沒有什麼骨頭斷掉。」折春說:「我雖不是郡主父親,但也能扌莫出來的,我扌莫過自己斷掉的骨頭是什麼樣子。」
衣襟被拽開,衛司雪呼吸都停住了,她抓住了折春的手腕,可是她這能馴服野馬的臂力,卻阻止不了折春的手真的按在她的骨頭上。
場麵稍微有一點不堪入目,直播係統自動關閉。
等到直播再度開啟的時候,衛司雪懷裡還抱著枕頭。臉卻紅透了。
折春手上纏著的紗布又透出了一點血跡,他坐在床邊上,對衛司雪說:「骨頭沒有受傷,就是後月要青了一條,應該是刀鞘硌到所致,擦一些藥酒揉開就好。」
衛司雪抱著枕頭,雙眼發直地「哦」了一聲。
她現在仿佛還能感覺到,折春溫暖的掌心,一寸一寸按過她前心後背的骨頭,檢查她的傷時,那讓她窒息一樣的滋味。
「要我幫郡主擦些藥酒嗎?」折春又問。
衛司雪現在像一條被扒了皮兒的狗,沒有聽使喚的地方,嘴裡也隻會發出瀕死一樣「哦」的音。
然後她又被折春放倒,脫下外衣,掀起了後月要的部分。
折春有一隻手上有傷,就隻是半跪在床邊,用另一隻手塗了藥油,在衛司雪的後月要瘀青的地方按揉著。
他力道用的有一些重,不重的話揉不開,衛司雪被疼痛換回思緒,把腦袋埋在被子裡頭一聲也沒吭。
等到揉完了,折春把她的被子蓋上。
才終於給衛司雪吃了一顆定心丸:「我不走,都聽郡主的安排。」
衛司雪這才從被子裡麵側過了頭,一半臉還埋在被子裡,看了折春一會兒,說:「這樣才對,你真的別鬧了,聽我安排,我還能害你不成?你隻要不鬧了,我就不計較你把錢給了哪個野女人……」
折春微微吸了口氣,點了點頭,溫聲說:「好。」
衛司雪從床上坐起來,把自己的衣服拉好,看了一下折春,朝著他伸出了一隻手。
折春朝前走了兩步,把自己完好的一隻手放在衛司雪的手裡。
衛司雪捏了捏折春的手,又拿過他另一隻手看了看,重新給他包紮。
兩個人難得安安靜靜地相處,衛小狗被順過毛之後,連眼睛裡麵都顯得水靈靈的。
她一邊給折春處理傷口,一邊說道:「不能沾水,單手不方便的事情,就叫冬藏幫你做,對著房頂上喊一聲他就會下來了。」
折春又應聲道:「好。」
他對衛司雪通常都是這個狀態,不管衛司雪說什麼,他都說好。
衛司雪見他又恢復尋常,抬起頭看了看他,然後說:「你以後……不要戴麵具了。」
折春把包紮好的手收回來,有些驚訝地看向衛司雪。
衛司雪受不了他這種眼神,或者說衛司雪根本就不敢長時間地和折春的眼睛對視。
衛司雪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折春。然後還找了一個十分有理有據的理由。
「反正我問楓哥哥要回來了,他回來了,你就不需要再像他了。」
這話說得彈幕都替折春內傷。
折春頓了一下,然後輕聲說:「我知道了,戎問楓回來,郡主就不再需要代替品了。」
這話明明是衛司雪自己說的,但是折春用他的嘴重復了一下,衛司雪竟然覺得聽著鬧心。
「你難道還喜歡做別人的替身?」衛司雪說:「不讓你做人家的替身你還不開心嗎?」
折春抬起眼睛看向她,說道:「可郡主說過,是因為戎問楓,才會把我買回來。」
「你要我做他的替身解你的相思之苦,現在他回來了,郡主不再需要替身了,那我存在就沒有意義了。」
「怎麼會沒有意義?」衛司雪急急地說:「你就做你自己啊!做折春公子!」
「可是郡主曾經說,我到你的身邊,從今往後就沒有折春公子。」折春說:「這麼多年,郡主有沒有想過,折春已經忘了怎麼做自己。」
「怎麼會忘了怎麼做自己?」衛司雪聞言笑出了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難道還要我教你做人嗎?」
彈幕他媽簡直聽不下去了,已經有人開始靜音了,看直播開靜音,衛司雪可以說是第一人。
彈幕上說得最多的就是,姐姐又颯又美,可惜長了一張嘴。
折春隻是靜靜地看著衛司雪,片刻之後起身對她說:「不早了,郡主早些休息吧。」
「你住在我的偏房,」衛司雪說:「你知道是哪一間嗎?你的手不方便收拾東西,要不要……」
她話還沒有說完,折春已經快步出了裡間,人影都沒了。
衛司雪躺在床上,達成了目的,折春答應她不會走了,會聽她的安排,她還挺開心的。
折春自己去了偏房,屋子裡麵的東西月容還有楊秀已經為他準備好了。
折春四周看了一圈,站在床邊出神。
不是說已經把他的東西都燒了嗎?但這被子和枕頭,連燭台都是他以前屋子裡的東西。
他坐在床邊上,閉了閉眼睛,又起來去弄水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