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鬧劇(1 / 2)
她的少年金冠婚服, 紅衣白馬,在無數不知名的色彩裡低眸收回目光,逐漸遠去。
賀思慕不自覺地沿著屋脊想要追著他走卻險些跌落, 被禾枷風夷拽著才平安地落在地麵上。
她恍惚了一瞬間,轉頭看向禾枷風夷:「是你幫他。」
剛剛段胥手裡的符咒顯然是禾枷風夷做的,能夠催動明珠完成五感的交換,將他的色感在剛剛那個剎那換給她。
而她現在也就變成了法力盡失的普通人,所以禾枷風夷才要一直待在她身邊。
禾枷風夷扇著扇子, 無辜道:「天地良心, 契約是你們自己結的,交易是你們自己定的, 我隻是做了些微小的催化而已。」
賀思慕瞪著他, 禾枷風夷賠笑著拿起禦風符,帶她隱匿身形在南都上空飛過,很快追上了騎馬慢行的段胥。
看見她追上來段胥便眉眼彎彎地笑起來, 他圓潤明亮的眼睛是不變的漆黑,皮膚深處透出一層淺淺的血色,淡紅的唇角揚起。
賀思慕突然覺得不太能看他笑。
有色彩的段胥,過於美麗了。
——我想讓你看到我穿婚服的樣子,一輩子隻有一次,不覺得很有價值嗎?
原來如此,這便是他的計劃。
她在世上行走了四百年,第一次領悟到婚禮的意義。將自己最美麗的時刻與他人的生命相融合。日久天長回憶起來, 還能夠記起那一眼驚艷,以慰藉漫長歲月的平淡。
「他將色感給我此刻便隻能看見黑白,他要怎麼看他的新娘?」賀思慕低聲說道。
禾枷風夷收了扇子,撐著手杖道:「說的是呢。」
他話音剛落, 段胥便已經走到了王府門口,下馬走進門去迎親。紅衣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簇擁的人群之中,段胥剛走進去沒多久王府就爆發出一陣騷亂,有人驚呼有東西摔碎,瞬間攪亂了熱鬧喜慶的氣氛。在一片紛亂中傳來高喊聲:「刺客!有刺客!有人要刺殺段將軍!」
「新娘被擄走了!」
隻見身形魁梧的蒙麵人挾持著新娘奪門而出,明晃晃的刀架在新娘的脖子上,這人操著別扭的漢話道:「都別動!誰動我就殺了她!」這人奪過停在街中迎親的馬,一把撈起柔弱的新娘掛在馬上絕塵而去。門外門裡的人都慌了,街上的人太多擁擠推搡在一處,紛紛避讓烈馬。
段胥和王府的人緊接著從門中追出來,段胥捂著肩膀眉頭緊鎖,衣袖之下依稀能看見殷紅的鮮血。他高聲道:「胡契人潛入南都搶走新婦!快關閉城門,捉拿賊人!」
家丁們從門內自段胥身邊魚貫而出向那賊人的方向奔去。陽光強烈地照在段胥的身上,他的眉眼上鍍了一層明亮的光芒,那是比黑白要強烈得多的明亮,和他發冠一樣的金色。段胥眼睛的瞳孔緊縮著,看起來非常憤怒。
但是似乎又沒那麼憤怒。
賀思慕隔著人群看了段胥片刻,便拽著禾枷風夷道:「跟上那新娘和刺客!」
禾枷風夷拿扇子放在頭頂上遮著太陽,置身事外地推脫道:「這不好罷,又不是關於鬼怪的,我們多管閒事……」
賀思慕微微一笑:「我說,跟上他們。」
禾枷風夷一收扇子,道:「好嘞。」
禾枷風夷立刻禦風符拉上賀思慕,從南都街頭飛一般地掠過去追刺客和可憐的新娘,眼見著離他們越來越近,隻是轉過一個彎之後那白馬上便空空如也,白馬自顧自地狂奔著,而馬背上原本的新婦和賊人都不見蹤影。追兵們也一片嘩然,吵吵鬧鬧地要去搜人去關城門,仿佛無頭蒼蠅般說去通知統領——可今日值守的禁軍統領也正在段家端坐著準備吃酒呢。
禾枷風夷和賀思慕停了腳步,賀思慕轉頭看向禾枷風夷,禾枷風夷賠笑道:「這樣不好罷。」
她皮笑肉不笑道:「若不是我現在沒有法力,還輪得到你?我是怎麼沒了法力的?」
禾枷風夷立刻伸出手來開始掐算,然後說道:「往東南方向去了。」
禾枷風夷雖然嘴上整日裡廢話一籮筐,但是卜算的能力卻是一等一的。他們循著禾枷風夷算出來的方向尋尋覓覓而去,果然在城外南郊的樹林間發現了可疑的對象,有馬車向西邊飛馳,馬車外表看起來普普通通,隻是速度快得像是在逃離。
禾枷風夷和賀思慕閃身出現在馬車之前,驚得馬嘶鳴一聲抬起前蹄又落下,塵土飛揚間堪堪停止,顛簸的馬車裡傳來女子的驚呼聲。
馬夫麵色蒼白地看著這兩個從天而降的家夥,隻見其中那個紅衣曲裾的姑娘冷聲道:「人呢?」
禾枷風夷咳了兩聲,朗聲說道:「我乃國師風夷,王姑娘可還安好啊?」
馬車中靜默了片刻,車簾便被掀開。換了一身粗布竹釵平民打扮的王素藝意外地並未受劫持,她自己從馬車上走下來,繼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彎下脊背向他們叩頭,顫聲說道:「求國師放過我。」
從馬車裡又跳出一個男子,一邊喚著素藝一邊想把王素藝從地上拉起來,見拉不動王素藝,那男子索性也跪在她身邊,仰頭看著他們道:「事已至此所有罪責我一人承擔,國師大人要捉就捉我回去好了。」
賀思慕定睛一看,詫異道:「你是……悅然居的香師傅?」
那日她去配香時魂不守舍,差點給她配錯香的香師傅不就是這年輕的男人?
她看這個情形也明白了大概,看向王素藝問道:「這男人是你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