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深幾許(1 / 2)
馬車沿著朱色城牆,穿過繁華集市,再行過京城宣北坊,順著菜市大街轉過崇福寺,便是金釧兒家所在之處。
金釧兒本姓白,阮廷玉拿了從王熙鳳處所得的一卷府內仆役的登記簿冊,與黛玉和寶玉細看。
白家小院十分破落,雖然有金釧兒和玉釧兒一對女兒在賈府裡當大丫鬟,所掙月錢不菲,但經不住其父親白榮整日流連賭坊,將家中錢財輸得一乾二淨。
此處自然是沒有家人通報的,張司直從大理寺趕來,侯在白家門口,見阮廷玉三人從車上下來,便徑直打頭陣,叩響白家門扉。
「誰呀!」門裡傳來婦人語聲,充滿了戒備。
張司直看向阮廷玉,隻見阮廷玉略一沉吟,朗聲答道:「榮國府。」
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張焦急麵容,與金釧兒和玉釧兒略有幾分相似,不過憔悴上許多。
「娘!」是玉釧兒,從院裡急急走出。
她懷中還抱著一個尚在繈褓的嬰兒,看了眼門口四人,詫異得瞪大了眼。
但玉釧兒又是何等有眼力見的,更在王夫人房中見過不少世麵,略一思慮,便向那中年婦人道:「娘,這位是大理寺的阮少卿,這二位榮國府的寶玉公子和林姑娘,應是為姐姐一案而來。」
又向阮廷玉四人道:「站在門口不合適,寒舍雖小,主子們快進來坐罷。」
小院不過兩三間房舍,張司直站在門邊,阮廷玉輕輕在院內走動,黛玉坐在桌邊靜靜觀察,寶玉卻蹲在那中年婦人旁邊,逗弄那小小嬰兒。
玉釧兒輕手輕腳端來茶碗:「這兒比不得家裡,隻是些粗茶淡水,哥兒姐兒們且將就喝罷。」
黛玉指了指寶玉正在逗弄的嬰孩,問玉釧兒道:「這是你和金釧兒的幼弟?」
「正是,」玉釧兒嘆口氣,在中年婦人身邊坐下,愁道,「剛誕下不過兩個月,我父親又去賭坊了,如今積蓄被花得精光,姐姐又……」
白榮家的顯然已聽說了金釧兒死訊,隻拈著衣角拭淚。
「大娘,這幾日可曾見過金釧兒麼?」阮廷玉從院中踱步而入,低聲問道。
「很久沒見過了,」白榮家的囁嚅道,「還是我誕下小兒那日,她方告假從賈府回來過一次,如今……如今她死了,我們家裡餵飽小兒尚且困難,也拿不出什麼錢給她下葬……請賈府主子們發發善心,代埋了罷!」
話到此處,玉釧兒也忍不住低低哀泣。
寶玉聽了這話,忙在衣袖荷包裡扌莫了幾下,除了脖間戴的那塊玉外,隻有月要上手上幾個金玉配飾,遂褪下拇指上的一個燦若明霞的瑪瑙扳指,塞進玉釧兒手中,訕訕道:「身上沒戴銀錢,便隻有這個,你們先拿去換些錢罷。」
玉釧兒連連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寶玉隻當是玉釧兒嫌他出手小氣,還想從身上卸下些別的玩意兒,黛玉卻眼波流轉,輕咳一聲,低聲道:「寶玉,這便是你不懂了,你身上穿戴的都是官家子弟的好東西,玉釧兒如何拿的出去?若是被多心的人見了,反要給玉釧兒扣一個偷盜賈府物件的罪名。」
寶玉訥訥地撇了撇嘴,將那扳指又重新戴回指上。
阮廷玉站在一邊,冷冷淡淡看著,一時眾人都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