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次振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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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吳復對麵的女人叫卞歆然,品優的市場經理,「醇脆」酸奶的項目由她負責對接。

岑矜隻見過她兩次,卻印象頗深,去年她還是某輕奢品牌的銷售,這才一年,就已經跳槽升級為市場經理了。

卞歆然長相神似一位日本女星,笑起來純且元氣,但她在工作方麵很專業,有種處事不驚的純熟。

所以岑矜落座時,她隻是短暫地詫異一下,就同她問好。

她還往旁邊讓了些地方,不再居中。

吳復麵色平靜,給岑矜倒了麥茶,推至桌子中央。

岑矜沒接,一動未動。她月要線筆直,好像一根用力過度的葦草。

服務員剛過來上菜,見這張兩人席忽變成三人組,氣氛還有些僵凝,不自覺放慢腳步,將牡丹蝦輕輕擱下。

她示意岑矜,禮貌問吳復:「這位女士需要加餐嗎?」

安靜兩秒,吳復看岑矜:「想吃什麼?」

岑矜彎了彎唇,笑得很淺表:「你不是知道嗎?」

吳復不答,她又問:「忘了呀?」

吳復頓了下,淡道:「再來一份竹莢魚壽司,鮑魚鬆茸土瓶蒸。」

「好的。」服務員應聲離席。

岑矜總算端過那隻粗陶杯,輕抿茶水。

桌上一時無聲,卞歆然小口咬著鰻魚,餘光一刻不停偷瞄這兩人。

岑矜眉梢微揚:「你們繼續聊啊,怎麼我一來就不說話了。」

吳復一聲不響。卞歆然反倒過來接話:「矜姐之前在休年假麼?」

「嗯,」岑矜回:「今早剛回來。」

卞歆然有些可惜:「難怪早上比稿沒看見你。」

「我也奇怪,怎麼隻看見你們兩個,」岑矜微微笑:「其他人呢,沒有一起吃午飯嗎?」

「啊,他們……」卞歆然剛要解釋,吳復已擱下木筷:「岑矜,你要陰陽怪氣多久。」

岑矜睜大眼,努力讓詫異無辜的情緒擠滿麵孔:「你說誰?我?」

吳復虛虛後倚了些,姿勢並不戒備,相反很懶散:「不是嗎?」

男人目光審視:「想說什麼就說出來,這樣很沒意思。」

岑矜道:「我隻是想吃個飯。」

「那就吃飯,」吳復斂眼,夾了隻手握到她麵前的碟子裡:「好好吃飯。」

岑矜仿佛沒瞧見他動作,隻一眨不眨看他:「但我喜歡的位子被占了。」

卞歆然聽出她話外音,忙解釋:「矜姐,你可能誤會……」

吳復旁若無人,「喜歡就等於是你專屬?」

「我可沒說哦,」岑矜譏笑出聲:「你不也在陰陽怪氣?有過之而不及。」

卞歆然發現自己根本插不進去,從岑矜落座後,她與吳復就成了這張桌子的主角,即使他們劍拔弩張。

吳復抿嘴,雙手按到桌邊,大有起身架勢:「我可以把這張桌子讓給你。」

「不需要了,」女人瞄了眼他橫出筋絡的小臂:「你們慢用。」

岑矜先站了起來,她知道已沒必要久待。鋥亮的大理石台麵模糊映出她的臉,畸形而扭曲,甚至於麵目可憎。在這份不甘徹底爆裂前,她必須得體離開。

岑矜挎好包,麵無表情快步往樓下走。

吳復稍許使力的臂膀垮了下來,他靜坐片刻,霍然起身,跟卞歆然說了句「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就追了出去。

「岑矜!」

街道熙熙攘攘,但男人的音色因為過於熟悉,總能精確無誤破開嘈雜,跑進她耳朵。

岑矜步伐一頓,頭頂樹影越淌越快。

她眼眶升溫,唇瓣打抖,不得不死命癟住嘴。

女人走得太快了,某個瞬間,吳復放緩腳步,思考要不要再追了。

他微喘著,月匈腔一起一伏,最後還是往前跑去,攔住她去路。

岑矜沒有再走,停了下來。

雖已極力整理好麵部表情,但紅了一片的眼圈無法蒙混過去。她就這樣繃著唇,使勁盯著他。

她的眼神不算瞪,隻是逼視,有種少女的委屈勁與不服輸。

吳復怔愣,僅隻一瞬:「知道自己剛剛在乾什麼嗎?」

「我怎麼了。」她微揚起下巴,可一點也不傲慢,居於上風,反顯得頑鈍。

「她是誰你不認識?」吳復看著她,眼神是殘忍的冷靜。

「認識啊,」岑矜口口勿平淡:「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我之前一點沒看出來。」

他並未正麵回答:「得罪甲方對你有什麼好處。」

岑矜勾唇,睫毛細微挑動:「對我沒好處,但對你絕對有壞處。」

吳復仍在質問:「項目掉了,你就高興了?」

岑矜輕忽一笑:「哇,原來項目都是靠你跟女人吃飯得來的啊。」

「鬧夠了嗎?!」男人麵色終於有所波動:「你要整個團隊為你的脾氣買單?」

「怎麼了,心疼人家?煩請你別再把私欲上升到工作了,」她的語氣仿佛一根囂張的食指,一下下狠抵他月匈膛:「談道德,你遠不及我。」

吳復哼出一聲冷而利的輕笑:「到底是誰把私人感情帶進工作?難道不是你?今天你是舒服了,你的疑神疑鬼得到發泄了,其他人呢,誰都跟你一樣?有你這樣的家庭?想請假就請假,想擺譜就擺譜,你沒後顧之憂,別人也沒有?你算什麼啊岑矜,有本事自己開公司掌管生死,何必跟我們一樣為別人辛苦打工。公主,從溫室裡出來吧,世界不是圍著你打轉的。」

岑矜心被揪扯,口氣變沖:「你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你理解能力沒這麼差的,岑大文案,」吳復譏諷至極:「還要我說得更清楚?」

岑矜眼波輕晃。

「因為工作我沒拉黑你,」男人臉色陰涼,一字一頓:「這是我給你的最後體麵。」

撂下這句話,吳復掉頭就走。

有淚從右眼滑了出來,岑矜極輕地吸了下氣。身側人影憧憧,各有奔赴,隻有她一動不動,宛若棄物。

她動了下腿,試圖融入人流,卻發現連抬足的力氣都盪然無存。

撩開散落的碎發,岑矜縮起了肩膀。她鼻腔嚴重發堵,無法喘息的壓抑霎時將她蓋過。

全世界漫入湖中。

岑矜從包裡抽出一張紙巾,邊掖淚痕邊走。她像個身患腿疾的人,走得異常緩慢,手上動作也格外輕,生怕抹花了妝,她化了一早上。

妝是給誰看的,這個主體與對象,此刻似乎完全不重要了。

快到公司時,岑矜從衣袋裡取出手機,取消了吳復的微信置頂。

她的指腹在刪除聯係人這幾個字眼上停頓片晌,直直摁了下去。

岑矜在公司待到了晚上八點。

下午大家都回來了,還臨時開了個短會,吳復主持,復盤今日表現,外加完善方案。

同事都不大,還處在自命不凡的年紀,所以聊得極其亢奮。

期間,她與吳復沒有過一次目光接觸。

散會後,臨時擔工的那個新人文案,在微信上跟岑矜簡明扼要說了下進度,準備將任務歸還。

岑矜回:不用了,我不跟了。

他很驚訝:你不想跟了?他家對我們很滿意的,成為他們的固定合作agency(固定代理)不是沒可能。

岑矜:他家對誰都這樣,提案時和藹可親,沒出效果馬上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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