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次振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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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捆紮好涼席被套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與衣物整理進拉杆箱的。

又怎麼上了岑矜的車,還有怎麼回到家裡,他毫無知覺。

他心死透了,人如行屍走肉。

但他清楚自己別無選擇。

離開岑矜,他身無分文,一無所有,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孤兒,一個可笑可悲的流浪漢。

收拾好東西,李霧在床邊坐了下來,環顧四周,這個曾收容自己一年多的地方,可以稱作家的地方,現在徹底被他摧毀了,他的姐姐不要他了。

他雙手狠搓一下臉,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岑矜已經在沙發上等著,茶幾有她剛倒好的兩杯水,白氣裊裊。

她在家鮮少坐這麼端莊,麵色又如此刻板,談判意味不言而喻。

他們都沒有表情地對視一眼,李霧率先收回視線,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少年眼眶紅通通的,似某種傷痕累累的小動物,岑矜心揪扯起來,為了緩解這種蔓生的刺痛,她端起水,疾抿一口。

她承認,她在乎這個男孩,也見不得他難過。

但這種在乎僅限於家人,姐弟。此刻的逾距與失常令她身心不適,好像誤抓一顆黴變腐化的果實,指縫裡溢滿了古怪的黏膩。

她深吸一口氣,虛攏起手指,隻想盡快清洗乾淨,遂問:「這幾天在家估分了嗎?」

李霧沒想到她會先問高考的事,微怔:「沒有。」

岑矜問:「心裡也沒有一個區間麼。」

「有,」李霧喉頭微動:「700左右肯定有。」

岑矜微頓:「確定?」

「嗯。」

「也就是說,幾家頂尖大學都很有把握了是麼。」

李霧輕輕點了下頭。

岑矜擱下水杯:「去北京吧。」

少年頭顱忽地就低下去,他眉心緊鎖,似乎在強忍,在掙紮,在與當下的一切抵抗,半晌講不出話。

岑矜注意著他,耐心盡失:「你有聽我說話嗎?」

客廳悄無聲息幾秒,李霧掀眼,低道:「聽了,」他聲音在發顫:「你要趕走我嗎?」

岑矜正視著他,眼光與語氣俱是逼壓:「我在給你建議,這是最好的選擇。」

李霧喉嚨裡滾出壓抑的啞音:「好,我去。」

得到如意的回答,岑矜心靜幾分,有條不紊道:「不知道最後錄取你的學校怎麼安排,但如果入學前就有獎金或者助學金的話,那你的學費也有保障了。如果沒有,我可以先替你交著,之後你如果能申請到助學貸款跟貧困生補助這些,我想大概也不需要我的幫助了吧。」

岑矜思忖少刻:「假期的話,你想回來就回來。這間房子暫時不會有別人,將來如果有,我會搬回清平路。當然你想留校兼職也行,這樣最好不過。」

李霧原先正坐著,但慢慢地,他躬起了背脊,改手肘撐膝,變成一隻虛弱卻激惹的刺蝟。

他從頭到尾都緘口不言,近乎機械地頷首默許,好像一個跪地的罪犯,被女人口中的字眼無形鞭笞,不得不用膝蓋寸寸前移,去到她視線以外的地方,哪怕他痛入骨髓,遍體鱗傷。

「負責到你上大學,我不會反悔,所以這個暑假我不會要求你立刻離開,」施恩完畢,女人開始告誡:「但喜歡我這些話,一個字都不許再提了,你要是再說,立刻出去,我不會再管你死活。」

李霧月匈膛起伏,還是點頭。

他又回到初見時那種讓人暴躁的狀態,岑矜揚聲:「說話。」

李霧咬牙,一秒,兩秒,他清晰吐出一個字:「好。」

周圍再度寂靜。

也沒說幾句話,岑矜喉嚨卻莫名乾渴,她握起杯子小口飲水,順便在心裡梳理查點著此番交涉是否還有紕漏。

而這短暫的空檔裡,從頭到尾基本靜悄悄的少年,陡然起立。

他人高馬大,岑矜揚眸,眼神詢問。

李霧逆光俯視她兩秒:「我想出去一下。」

岑矜愣了下,點頭同意。

李霧掉頭走去玄關,屈膝換鞋,女人的聲音從側方傳來:「手機別忘了帶。」她叮嚀的話語第一次這樣疏離。

李霧一字未發,起身就走。門板合攏的響動一如既往輕,他氣死了,傷透了,摧心剖肝,卻連門也不敢摔。

李霧一走,岑矜一下癱靠到沙發上,不斷地吸氣、呼氣,難以平息。

她揪起一旁的靠枕塞在懷裡,以此支撐下巴,而後取出手機翻找寵物視頻,試圖轉移注意力,但完全不起作用,岑矜的目光在流動的畫麵上逐漸渙散。

很早之前,她就在想象這個暑假。最鮮活生動的,應該是他們查成績後在家狂歡,苦盡甘來哭哭笑笑蹦蹦跳跳的樣子。她還有很多妙不可言的計劃,比方說做個vlog記錄這一刻,帶李霧旅遊,送他去學車,給他一個全世界最精心準備的開學大禮包,甚至想去這小子村裡辦三天三夜流水席耀武揚威,可現在呢,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做不了。他們在短短一天內分崩離析。

太遺憾了。

岑矜鼻頭酸脹,撇開抱枕,走回臥室,把精疲力盡的自己埋進被褥裡。

她的床就是她的防空洞和避風港,在這裡,她才能得到暫時性的世界和平。

一覺醒來時,已是晚上九點多。

岑矜放下手機,揉了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翻身下床。

客廳一片漆黑,岑矜打開燈,環境依舊保持著她睡前的模樣,看來李霧還沒回家。

她立在原處,一股寒意從脊椎縈繞而上,以往看過的那些學生跳樓新聞開始在腦子裡循環跑圈,岑矜立即取出手機,撥給李霧。

才響一下,就被對麵掛斷。

岑矜頓感不快,又打出第二通。

這次對方接了,但同一時刻,岑矜側方的門也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岑矜轉頭看去,是李霧,他一手拎著超市購物袋,一手握著手機,麵色稍顯清冷。這種冷清讓他看起來格外平靜,好像下午那個舉止失常的激動少年隻是被奪舍。

四目相對一秒,岑矜舒一口氣,又覺自己小題大做,飛速按掉通話。

李霧手裡的塑料袋載滿了食材,他視線疾掠過岑矜,而後頭也不回往廚房走去。

他開始做飯。

岑矜也把筆電夾來客廳,專心辦公。

一切照常,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李霧備好澆頭,走出來問:「我準備煮麵,你吃嗎?」

岑矜未分出半寸目光,臉被屏幕映得冷白:「不吃,過會我自己叫外賣。」

李霧回:「好。」

然後折返廚房,隻煮了自己那碗。

他一個人坐在桌前,不緊不慢吃完,收拾碗筷,清理乾淨,就回了自己房間。

岑矜撐唇,終於從電腦後挑眼,盯了會走廊,最後難以理喻地哂笑一聲。

冷戰從這一秒正式拉開序幕。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沒有再講過一個字,互不乾擾,視對方為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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