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十三（1 / 2）
在茨莫裡斯郡的中西部,一座白牆紅瓦的城堡默默佇立於山穀上。
荊棘與薔薇環繞，暗綠色的藤蔓悄悄攀附著白色的牆壁，試探性地纏住了玻璃窗外的鐵欄。
古老的城堡森森矗立,斑駁的白色牆壁上被大片黃灰色沾染，透明的玻璃窗蒙上厚重的灰塵,變成高掛於牆壁上的黑洞。暗紅色的磚瓦片片覆蓋,隔著天際望去,屋頂泛著黑色。
古怪的暗色係裝飾品點綴著褪色的城堡，乾枯的枝葉和黑色的身影隨處可見，尖銳的叫聲不時響起，像是玻璃被剮蹭的聲音,隻是不知是城堡內囚禁的怪獸想要沖出去，還是城堡外覬覦的魅影想要闖進來。
這是莎朗城堡，是世界上除皇室城堡以外的最大的城堡。
傳說莎朗城堡由一位神秘貴族在幾百年前建立，造價高達數十億,僅僅是建造過程就幾乎歷時半個世紀。後來那位貴族突然消失，莎朗城堡在戰亂中幾經易手，卻奇跡般地保存了下來，於上個世紀對遊客開放。
莎朗城堡是西洲著名的旅遊景點。
如果單從藝術價值上看,莎朗城堡能以絕對的優勢碾壓所有現存城堡。在哥特風格盛行的時代,莎朗城堡罕見地突破了陰鬱繁復的暗黑審美，融合了大氣的古典風格，大膽地采用了色調拚合，其建築樣式即便是放在當下也不過時。
古堡內收藏了多個單品價值超過千萬的珍寶，但現任主人將這些藏品陸續賣了出去，隨後全麵開放莎朗城堡，完全將其作為旅遊景點開發。
然而莎朗古堡最著名的,卻是縈繞不斷的吸血鬼傳說。每年都有大量向往這一暗黑生物的遊客湧入，為古堡主人帶來金幣落地的清脆響聲。
這也是莎朗古堡現狀的原因。
並不是缺乏足夠的修繕資金，而是城堡開發商為了迎合吸血鬼傳說，專門將城堡氛圍往陰森詭異的方向打造。
從每年絡繹不絕的遊客浪潮來看，這一策略似乎的確有效。
但這惹怒了古堡被人遺忘的古老主人。
顧旻晟操控著麵無表情的德拉庫拉，注視著自家城堡門口擁擠的遊客，以及繁忙的售票人員，努力壓製德拉庫拉把所有的人都扔到山穀下的想法。
沒錯，德拉庫拉就是傳說中的那位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神秘貴族。
德拉庫拉並不是除了這裡就無處可去，對於活了近千年的他的而言，莎朗城堡隻是他眾多財產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但莎朗城堡屬於他。
他的物品，還輪不到其他人來觸碰。
尤其是這熟悉到作嘔的暗黑風格，繞不開的紅與黑，陰森荒蕪的痕跡，簡直是在他的審美禁區瘋狂蹦迪。
他清新典雅的莎朗城堡哪去了？
這麼垃圾的審美還想模仿高貴的血族風格？連表皮的十分之一都沒有模仿出來。
壓抑住內心的怒火，德拉庫拉握著手杖，體態優雅，緩步通過莎朗古堡的古銅色大門。
然後他就被攔下了。
「尊敬的先生，您還沒有買門票。」售票人員慌忙攔住了他，同時將門票的價位表遞給對方。
門票？
這是他的城堡，他進自己的家，還需要買門票？
不不不，他們隻是掏錢的遊客和收錢的工人，不能強行要求他們為莎朗古堡的現狀承擔責任，也不能在眾多普通人的麵前見血。
顧旻晟又一次壓製住了馬甲深處不斷湧出的惡念，冷冷撇了對方一眼，施展幻術迷惑了眾人視野，然後才不緊不慢地踏入古堡，並立刻撤銷了法術。
血族可不屑於躲躲藏藏的把戲。
充滿中世紀風格的古典服飾和精致蒼白的麵孔引起了眾多遊客的注意，他們悄悄打量著這位像是從油畫中走出的優雅貴族，不少人甚至偷偷拍下了照片。
被血族追捧千年的德拉庫拉對他們的目光習以為常。
他行走在古堡中，穿過一條條回廊，進入一個個房間，漫不經心地打量四百年後的變化，像一位巡視領土的王。
他的藏品幾乎被偷了個精光。
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德拉庫拉接受事實，依靠記憶，計算他失去的珍品。
各式各樣的介紹牌掛在為數不多的藏品附近，禁止觸扌莫的警告隨處可見。他打量著這些無法抹消的人類痕跡，衡量是否要丟棄這座古堡。
人類骯髒的痕跡已經刻入了每一塊磚瓦，貪婪的惡臭即便抹除痕跡也不會消散。
可惜了。
德拉庫拉靜靜立在角落，目光掠過人群，投向了走廊盡頭的壁飾，像是與這座古堡融為了一體，四百年的歲月在他的身上停留。
「好逼真啊！」
有人在他麵前好奇地揮手，看見他的目光落下時驚呼一聲，慌忙打了個招呼，尷尬地笑笑。
「抱歉，我一不小心看錯了。」簡單解釋後，他又忍不住問道，「請問，你是莎朗城堡的吸血鬼嗎？」
「不，是血族，這個世界上可沒有所謂的骯髒吸血鬼，那不過是你們人類自我瘋狂的幻想。」德拉庫拉道，故意現出了尖銳的牙，露出了捕食者隻有在麵對獵物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小家夥，可別被嚇到。
「哇，酷啊。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像吸血鬼的吸血鬼，額，血族。這身裝扮真夠用心，襯得你很帥！」是沒有預料到的興奮，對方激動得身體顫抖。
「帥氣的血族先生，我能和你合一張影嗎？」他舉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
好吧，他被當成角色扮演或者工作人員了。
內心的情緒被對方的反應破壞了個乾淨，德拉庫拉堪堪維持住表情，在自己打算把對方的頭拿下來當裝飾品前，直接動用力量消失在他眼前。
「酷！完全看不出痕跡，是魔術嗎？不過居然沒有蝙蝠，有點可惜。」
他蹭到德拉庫拉原本站立的位置，胡亂扌莫了半天也沒找到機關，一邊驚訝，一邊嘆息，然後突然愣住。
「等等，我還沒有拍照！」
幸好德拉庫拉已經屏蔽了他這個人。
盡管再不怎麼情願，德拉庫拉還是選擇了抹消自己的身影，像一抹幽靈飄盪在古堡，與說笑的遊客擦肩而過。
四百年過去了，人類已經愚蠢到無法交流的地步了。
這種危險靠近而不自知的遲鈍，已經讓身為血族的他都不忍直視。
當初聖殿像瘋狗一樣四處亂咬，就是為了留下這些不斷退化的生物？
見到的蠢事增多了後，德拉庫拉反而平靜了下來，寬容地看待這座刻上人類痕跡的城堡，甚至有閒心憐憫那些笨到可憐的生物。
畢竟他們不是血族。
「太漂亮了，這就是我夢中的莎朗城堡。它值得那麼貴的門票。如果我能住在這裡就好了。」有人道。
「隻要你有足夠的錢，別說在這裡住一輩子了，就是把骨灰罐留在這裡也沒有人會說你。莎朗城堡的主人早就想出售這座城堡了，可惜一直找不到買家。」旁邊那人回道。
「就是因為沒有足夠的錢，所有我才隻能來參觀。不過莎朗城堡應該不會砸在他手裡，我聽說西洲的某個小國王子打算出錢買下古堡。」
「嘖嘖，真羨慕。」
在古堡真正的主人還在世的時候買賣古堡。
很好。
他收回之前的想法，蠢到一定境界的生物還是沒有存在的必要比較好。
德拉庫拉不再隱藏自己的身形，他忽視說話的兩人露出的驚訝，來到城堡的高塔上，瞥了一眼地上螞蟻一樣的人群，提著手杖，輕敲地麵。
淡紅色的波紋擴散，籠罩了整個城堡。看不見的肉眼中，透明的光罩將整個小山都包裹了進去，也將白雲飄逸的藍空擋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