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船老大(1 / 2)
武德王府的馬車寬敞奢麗,壁上置著書格,蕭承硯隨手翻起一本來打發時間,恰是他喜讀的兵書。
看來柴靖易即便功成身退卸甲歸京了,心裡也始終放不下這些。
正當他看得專注之時,馬夫驀地一剎韁繩,馬車驟然停下了。
周鰲撩起前簾急著往外頭看出了何事,畢竟這才駛出崇仁坊沒多遠,離城門還遠著,沒理由停車。蕭承硯倒是麵色無波,繼續翻著手裡的書卷。
過了一會便聽周鰲小聲提醒:「是郡主。」
說罷便將側簾高高地掀起,露出一位騎在馬背上的年輕姑娘的笑臉。
「承硯哥哥,果真是你!」
蕭承硯這方將書合上,向窗外睇了一眼,寥寥牽了下唇角:「原來是郡主,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那姑娘興興頭頭的正要答,卻又被他接下來的話給蓋過:「今日時候不早了,再遲城門便要關了,郡主也早些回府吧。」
說罷,便示意周鰲讓馬夫繼續前行。
郡主的臉瞬時垮了下來,嘴角笑意漸隱。原來他隻是敷衍寒暄罷了,並非真的在意她過得好不好。眼看著馬車緩緩前行別過自己,郡主不由暗暗著惱。
望著車後影,揚聲問道:「哥哥就不伯母這半年過得如何?」
堪堪起程的馬車果然又停了下來,郡主麵上恢復了笑容,小腿一夾馬腹追了上去。
蕭承硯目光疏淡地看著她,不過她並不介意,依舊笑容滿麵:「我剛剛便是從溫伯母那回來,有些事情想告訴承硯哥哥,這裡人多眼雜,不如去前麵的茶肆小坐片刻?」
微不可察的嘆了一聲,蕭承硯妥協:「帶路吧。」
……
半炷香後,蕭承硯從茶肆裡出來,重新回到馬車上。
周鰲一直在車內候著,見自家公子麵色不太好,緊張的問:「難道是夫人那邊出了什麼狀況?」
蕭承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隻是嫌她太呱噪罷了。
半炷香聽來一堆雞毛蒜皮的廢話,唯一有價值的事,便是確認了這半年來母親果然受頭痛所累,一直睡眠不佳。直至前幾日收到他遣人送去的那隻藥囊,才見好轉,近日竟是難得睡了幾晚安生覺。
母親今日向郡主誇耀他的純孝,道這藥囊比她在南地時遍植山節子效用還好。
得知母親宿疾緩解,蕭承硯深感欣慰,不禁回想起那晚蘇青嫿徹夜坐在灶膛前,將花一點一點烘乾的樣子。
因著她擅自采了那些花,他那日還甩了冷臉,此時想起,心下隱隱覺得愧對。
周熬在旁見他目光定在右手的白玉扳指上,一徑出神,便提醒道:「公子,眼下城門已關,咱們得等明日才能出城了。」
眸中短暫劃過一絲失落情緒,很快蕭承硯便斂了容色,命道:「回崇義坊。」
今晚隻得在王府街的小院將就一晚了。
馬車折返時,途經平康坊一條熱鬧的街市。頭前路過時尚是白日,並不擁堵,如今日頭已落,華燈初上,便車馬闐咽,他們不得不將車速放緩,近乎與行人的腳程相當。
路畔商賈繁會,戲耍叫賣聲此起彼伏,許久未見識長安繁華的周鰲也耐不住好奇,將簾子撩起一角來,向外窺望。
蕭承硯雖不喜市井的喧鬧,但車裡坐久了難免乏悶,是以也不時往窗外瞧上一眼。
這一瞧,倒是正巧瞧見了一樁趣事。
一間藝館前,兩個濃妝艷裹妖妖調調的女子正與一中年男子拉扯,那男子要走,她們去一人扯住他的一條胳膊死活不肯放,並朝著過路看熱鬧的行人大聲嚷道:
「大家快都來評評理,哪有白吃白喝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的道理?吃軟飯也得挑地兒,咱們藝館裡的姑娘可不吃這一套!」
那男子羞臊難當,臉紅得仿佛熟透的火晶柿子,磕絆著解釋:「我、我不是給過銀子了?」
那姑娘輕「呸」一聲,半笑著譏誚:「大爺,您給的隻是個酒錢,可那酒都是姑娘我坐你大腿上一口一口餵進嘴裡的~」
男子越發覺得冤枉,苦巴著臉辯駁:「你坐下時並未說還要額外收錢,而且開口便是十兩!十兩,都夠我喝兩年的酒了……」
「喲,爺們兒來藝館喝酒聽曲兒,圖得便是個情調,向來是先談情再談錢,哪有一坐下便張口開價的?又不是街巷上雜貨郎的營生~但凡來我們這兒的,哪個不清楚這裡頭的規矩?」
被懟得無理可辯,男子臊眉耷眼,最後乾脆直言道:「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沒有就留在後廚刷盤子刷碗兒,何時抵夠了再離開!」
……
兩方撕扯得難分難解,周鰲卻得了趣,在車裡笑得打跌。後來意識到在主子麵前失了態,涎著張臉回頭看蕭承硯的臉色,孰料蕭承硯壓根兒顧不上他,目光正一錯不錯的盯在那中年男子身上,眉宇森沉。
「公子?」
周鰲深知自家公子素來待人疏離,如今這般留意一個人,心想難不成是認識?
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