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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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現在,正是大歷十二年(唐代宗)。

寬衣解帶,將皮褂子脫至月要間,露出一片肌膚雪白又細膩的背來。十隻纖長的手指,在這背上,謹慎的擺弄著純白的粗布和漆黑的藥泥,將那十幾道深淺不一傷口上的膿水擦拭乾淨,塗上新的藥,再重新包好。

「嘶~!」躺在床上那人發出低沉的聲音。反是幫忙抹藥的人高興起來。

「秉兒哥!你醒了嗎?秉兒哥?」他停下手裡的活計,蹲在床頭,看在在床上沉睡已久的人兒。

一雙困頓的眸子緩緩睜開,眼前就是那個他最熟悉、最想念的人影。

「瀾兒?是你嗎?瀾兒?」趴在床上這人含情脈脈看著這日思夜想的影子變得越來越明晰。

床前這人已經笑得人仰馬翻,捏著嗓子笑道:「秉兒哥!是我!我是你的好妹妹,瀾兒啊!」

眼前的景象的輪廓越來越清楚,一張大臉在他麵前笑的不能自已。床上的那人看清事實,先覺得失望,轉而又略感尷尬,最後居然也笑起來。他轉過頭去強忍著笑意,脖子咯咯咯咯抽動個不停。

「安子呀!怎麼是你?那一雙柔軟細膩的手在我背上,我還以為……還以為是盈瀾兒呢……」

「別動!」安子看著李秉要翻身,連忙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別動!藥還沒還完呢。」說完一邊換藥,一邊道:「秉兒哥也不想想我原來是乾什麼的,手指可靈活的很。你背上傷口太多,這換藥一點不慎,就把傷口又扯開了。瀾兒姐姐笨手笨腳的,我才不放心她給你換嘞。」

安子把一塊沾滿血汙和黃色膿漿的粗布扔到水盆裡:「再說了,瀾兒姐姐這幾天忙的很。清語姑娘雖然好了一些,可你又把薑崇景打傷了,她一下要照顧兩個病人,脫不開身的。」輕輕的把藥泥塗在傷口處,那絲絲涼意傳進皮膚,安子低頭輕輕的吹了吹傷口,讓這藥泥再變乾些,才能重新包上。

「秉兒哥,你一連昏迷三天,可嚇死我了。」

「三天?」李秉一驚:「嘶!」他剛想爬起,又被背後的傷扯的生疼。

「哎呀!又出血了,讓你別動吧!」安子趕忙拿另一塊粗布把傷口壓住:「這麼大的傷口,一旦流血可不容易止。」說完從桌上的藥箱裡拿出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一些青色藥粉,灑在傷口上。「這是千花杏坊的凝血散。芣苡姐姐說很好用,傷口好了也不容易留疤的。」

既然不能動彈,李秉乾脆把頭趴在苜蓿枕頭上,仔細思索,又覺得腦袋有些疼。他目視前方:「怎麼昏迷了三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隻記得那天你背我去正殿,路上遇到兩個凶神惡煞的人,要出手打你。然後我給了那人一拳,之後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都記不得了?」安子問了一句,不等李秉回答,便將那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講給李秉……

「就是這樣,藥學五派的弟子損傷慘重,幸虧你殺了那個極樂殿的掌門,蕭何才看著情況不妙,帶著剩下的人落荒而逃,然後你就追了出去……那個時候我也受了傷不能動,所以不知道你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不多久,看到千花杏坊求救信號的人就趕來支援,有雞鹿州附近的幾個門派,也有些回紇官兵……不過你猜還有誰?」

「還能有誰?是我認識的人?」李秉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肆意的享受著安子在背上幫他塗藥的過程。

安子說的眉飛色舞,聲音高了不少:「是墨家三個哥哥。」安子看李秉還是不解,又道:「就是『南墨家』墨染江、墨染河和墨染湖三兄弟啊!我們在嘉州還見過。」(墨家三兄弟,見一卷七章)

「哦,是他們啊!他們怎麼會在這裡?」聽到故人來此,李秉原本是很開心,可是又忽的想起在嘉州石榴林的英雄大會上,他背信棄義,引綠林進攻吐蕃密宗的事情來,一時間一股強烈的愧疚感湧上心頭,將所以的歡喜沖淡。

「不知道,墨三哥說是追著什麼人來的雞鹿州,恰巧遇到千花杏坊求救,就趕來了。」他把李秉身上最後幾處傷口也包好,拿過一卷粗布,將李秉整個後背裹起來:「秉兒哥!抬一下身子。」

他麻利的把粗布在李秉月要身上纏了兩圈,算是固定好所有傷口的包紮,又道:「說起墨三哥,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那天場麵亂的很,趕來的人雖然有一些,可是都先忙著救藥學派的弟子。我也傷著,沒辦法出去尋你。還是等墨家三兄弟他們來了,我才喊了他們趕快出去尋你。」

「等墨三哥背著你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子時了。聽他說,他是順著一路上的屍體殘骸才找到你的,居然跑出了四十多裡地。找到你的時候,你暈倒在一片草地裡,周圍有七八個人的屍體,都已經被砸成肉泥,連衣服都看不清是什麼樣了。之後你就一連昏迷了三天。岑坊主說,如果不是墨三哥把你找回來的及時,你就要死在草原上了。」

安子將所有的醫藥收回藥箱,又裝滿血汙白布的盆子端起,放回架子上:「說來也奇怪,那天你回來之後,岑坊主給你號過脈,說你的真氣

又平息了。又問我,你是不是認識子午宗的韜劍劍主『孫無亦』。」

既然提到了子午宗,又說是韜劍劍主,李秉和安子心中自然明白,這孫無亦便是當初讓安子偷《白雪內經》,後來又將韜劍給李秉,傳他一成內力的人。兩人都見過孫無亦在客棧殺人的慘狀,李秉發狂殺人的樣子,和他一模一樣,若說與那內力無關,怕是不太可能。

雖然白雪內經李秉沒練過,可前藥毒之爭前幾日,李秉日日苦練陽月劍訣,而兩樣功夫又同出一脈。想來就是這一脈功夫的問題了。聊到這,房間忽然沉默了下來,想到問題的嚴重性,兩人都有些後怕,可又沒人願意開這個話頭。

咚咚咚,兩人敲門進入。正是岑孤柔和鄭掌門。

岑坊主看著氣色還很好,想來是沒有在藥毒之爭中受傷。鄭掌門的一隻手臂打著繃帶,半吊在月匈前,瞧著李秉已經醒來,朝著他冷哼一聲。

「已經醒了呀!」岑孤柔先說了話:「本來想讓鄭掌門一起來給你切切脈,看看病情。沒想到你先醒了。感覺還好嗎?可有什麼不舒服嗎?「

李秉被安子扶著,緩緩坐起,神出手臂:「我還好,睡了一大覺。現在覺得神清氣爽,就是背後的傷口還有些疼。」

「那是活該!」鄭掌門冷哼道,可是還是跟著岑掌門,扌莫了扌莫李秉的脈象:「嗯,脈象平穩,一切正常。」

「李秉,我問你,你可認識做子午宗的韜劍劍主,孫無亦嗎?」

沉思片刻,李秉還是照實回了話,還將孫無亦傳他一層內功的事情也一並講了。隻是這裡人多口雜,李秉隱去了《白雪內經》和《陽月劍訣》的事情。

「這就對了。你的脈象雖然奇怪,但是卻不是我第一次見了。那日幫你診脈時,我就覺得熟悉,又一時想不起來是哪裡。等你在藥毒之爭時發狂,我才想起來。二十多年前,北域子午宗的孫劍主也來找過我師父。當時我還是千花杏坊的大弟子,為他號過脈。他的脈象與你一致。據孫劍主說,每到月中,早則十四日,晚則十六日,他體的內力就會不受控製。變得像你那日一樣,凶猛殘暴,嗜血亂殺。一直無法可解。」

「怎麼樣?後來他被治好了嗎?」安子話才出口,就覺得自己犯了蠢。如果已經治好了,那哪來的半月前在蜀中殺人呢?想到這裡,他怒目嗔道:「這孫無亦可真是害人不淺,好好地,要給秉兒哥傳什麼功。現在把秉兒哥害成這樣。」安子原以為這幾天李秉正常,就已經脫離苦海,可要是每月都發作,那就有些恐怖了。

知道了實情,李秉也有些怨恨,可又一想,畢竟孫無亦救過自己兩次,若沒有他,自己恐怕再峨邊縣就已經成了那三個喇嘛的拳下亡魂了。現在不管有多少恨意,也恨不起來。

看著兩人表情愁苦,岑坊主又道:「雖然我們青苗一脈解不了,卻聽說孫劍主在其他地方找到了解法,雖然沒有全部根除,卻也好了不少。」

李秉聞聲,抬頭看著她,深處絕境之中,忽然看到一絲希望。又聽她說:「你再修養兩天。每過幾個月,子午宗會有弟子來我這裡給他們老掌門拿肺疾的丹藥,到時候你可以跟他一起去子午宗。地方也不算太遠。往北五六個時辰的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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