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幻覺（1 / 2）
精致漂亮的少年斑駁了一身半乾的血跡, 雙眼無神地盯著地板，夜裡綠色的熒光印在他身上，活像恐怖劇裡即將活過來的玩偶。
還是發生過命案的那種。
隻是恐怖片裡的娃娃會邪惡地笑, 師曉瓀眼角亮漬漬的，掛著一直沒乾的淚痕。
身旁的人輕輕拍了拍那單薄的肩膀, oga被嚇得渾身一抖, 隨後抱著手臂將不住的戰栗給止下來。
那一幕發生得太快, 以至於師曉瓀到現在都有些恍惚, 可短短的時間內給他的震撼太過強大, 讓他至今也沒緩過神來。
師明淵的反應很快。
那時候的師明淵分明已經反應過來, 並且有充足的時間躲開，卻在極短的考慮之後, 向他走來, 把他推出了碎片落下的範圍。
碎瓷片如雪一般落下，砸在少年不算挺闊的肩背上, 師曉瓀頭一次體驗到被鮮血濺在臉上的感覺。
而師明淵在倒下之前問他的最後一句話是：
「這是不是你策劃的。」
師曉瓀當時還處於沒回過神的狀態, 下意識問道：「什麼？」
隨後他身上一重，少年就朝他倒了下來。
直到師明淵被送進手術室後很久，師曉瓀才反應過來那句話的意思。
師明淵在問，這次花盆碎片落下來到底是不是自己設計的。
他為什麼會這麼想……
師曉瓀一開始被誤會的時候，簡直委屈得要死，師明淵可以不信任他，但是也不能這麼汙蔑他啊……
可是越想, 又越覺得不對勁。
「哥……你說，今天晚上，要是明淵哥沒有救下我……」
師辭輕柔地安撫著oga：「瓀瓀，不用亂想, 嘉硯的醫術很好，明淵也沒有受到致命傷……」
「哥，我是說……如果今天晚上受傷的人是我，大家會不會覺得，是因為明淵哥不喜歡我，故意讓我受傷的。」
一旁的人愣了愣：「有這個可能。」
「在其他人眼裡，明淵哥應該是討厭我的，所以我受傷的話，當時和我一起的明淵哥首當其沖，肯定會被認為是他策劃的，是麼？」
「即便你被他救下來，也會有人想，是他使用的苦肉計。」
師辭的話讓師曉瓀一愣。
「別人可以說，是你策劃了這一切，為了把他趕出去，所以他不得不替你受傷。」
「也可以說是他自導自演，受傷博得同情，讓所有人對他愧疚。」
「瓀瓀，別人說的話會帶上別人的主觀揣測和用意，不要落入他人的思維，用你的眼睛去看，從多個角度找到的真相，才是最靠譜的。」
「哥哥們不會是那種隻聽別人謠言，或者片麵的表現，就斷定事情的蠢人。」
師曉瓀沒忍住又掉下淚來：「我懷疑那個過來傳話的侍應生，也和這件事有關係。」
「放心吧，哥一定會徹查這個事情，明淵也是我弟弟，不會讓他白白受傷的。」
「某些潛伏已久的惡意，是時候該清理一波了。」
「當真以為我們隻是擺設麼。」
「可是……」師曉瓀張了張口，他本想說，大家都說你們不喜歡師明淵，然而想起方才師辭的話，他似乎又明白什麼。
不要從別人的口中去找真相。
「明淵怎麼樣了？」
是時，師謹行捎著師珩澤也到了，因為傷口多而深，且碎瓷片裡夾著泥土，需要清理和縫針的部位很多，手術到現在已經動了快兩個小時了。
「不是很嚴重的傷，但……」師辭簡單說了一下目前的情況。
「我同事那邊已經傳來消息，說那兩個人咬得很死，因為沒有任何證人聽到傳話，而且是用的現金交易，沒有查到任何流水以及網絡記錄。」師謹行看了看一旁的師曉瓀，語氣放緩下來，「放心吧，等下哥親自過去，他們撐不了多久的。」
「線上記錄我等下會去查，不用擔心，隻要是發生在a城的事，就沒有你哥找不到的蛛絲馬跡。」
「媒體那邊我聯係過了，緊急改了通稿……」
師曉瓀失神地坐在一旁，心中的情緒翻湧起來。
就連他之前也覺得，哥哥們對師明淵是不在乎的，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成年人的關心不會再隻流露於表麵。
他們一直都是印象裡那個溫柔且護短的哥哥。
oga想著，哭得更厲害了，把幾個成年的alha弄得有些手足無措，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師曉瓀哭得一抽一抽的，但是一邊哽咽，一邊又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出來：「我覺得，哥哥們，可以把對，明淵哥好的……地方稍稍，表現出來，一點。」
「就連我都、會誤會，其他人肯定，就會拿他來，當突破口。」
「好，好……」幾個alha先把oga哄完，等空閒的功夫，才發出了疑問。
「為什麼會有這種誤會，還不夠明顯嗎？」
師謹行推了推沒來得及摘下的眼鏡：「或許比起當年對瓀瓀，確實沒那麼高調。」
「嗯……我也隻是給各大高端線打過招呼，讓他們盡量滿足明淵的物質需求，有什麼好的先送過來兩套。」師珩澤是影帝，在娛樂圈接觸的範圍比較廣，雖然師明淵不會進娛樂圈，但是和娛樂圈合作的高端線都會給他提供最優先的挑選權。
「我倒是沒做什麼，前段時間處理h城那堆事情耽誤了點時間。」
師明淵之前住的地方就是在h城，雖然他離開之後和那邊的人再沒關聯，可還是有一些爛攤子存留，之所以沒再有人亂散師明淵的謠言和上門找麻煩，完全是師謹行堵住了那群人的嘴。
「改天看看給他買點什麼。」
師珩澤提醒他：「大哥專門給他劃了幾處房產，還有一些股份和項目，過段時間交接完了給他玩，你不如給他找找相關的資料，你對這方麵了解比較全麵。」
「也行。」
「說起來，阿卿也有和那群小孩兒打過招呼，也沒見他們請明淵去做客。」
「估計還沒太熟，過段時間看看……」
二人閒聊不到片刻，就各自去處理自己手頭的事情了。對外，他們故意放大了事實，「加重」了師明淵的病情，說得仿佛有人要他的命。如師曉瓀所建議，師珩澤還專門召開了記者會，用師辭的通稿好好敲打了某些人。
天亮之後，師明淵是被痛贏的。
病床旁邊的人不是那個最近總在他眼前嘰嘰喳喳的oga，三哥師辭正在病床旁邊敲著電腦，用的模擬鍵盤，一點聲音都沒有。
「醒了嗎？傷口痛不痛。」師辭給他倒了杯水，還沒說上話，師嘉硯就自己接到消息趕來了病房。
「別亂動，傷口雖然比預計的淺一些，因為都在背部，還是有崩裂的危險。這幾天先好好休養，結痂之後再給你用藥，不會留疤。」
師嘉硯進來把點滴的流速調整了一下，先是詢問了師明淵的感受和情況，隨後說完注意事項，就立刻有人進來照顧。
第一次生病之後住這麼好的醫院，還是獨立的病房。
也是第一次，在疼痛中醒來，有熟悉的人關心。
師明淵不太適應，表現出來的狀態便顯得冷淡了些。偏偏病房裡的另外兩個alha性子也偏冷，原本那個嘰嘰喳喳吵鬧的聲音不在了，一時間溫度驟降。
師嘉硯走後，除了護工偶爾和師明淵說幾句話，房間裡就幾乎沒有聲音了。師辭似乎一直在忙，分明是個大學教授，也不知道在電腦上查什麼。
無聊的時候，師明淵盯著那雙手看了會兒，突然捕捉到了某些熟悉的敲擊組合。
有點像在敲代碼。
「師辭哥是教的哪一科？」
師辭似乎對於師明淵的主動提問有些意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古典文獻學，明淵對古漢語有興趣嗎？」
師明淵：「……」
古典文學老師和程序員或者黑客之間，好像距離有億點遠。
「我這裡有一些文獻朗誦和商議，很好聽，適合打發時間，要聽一聽嗎？」
師明淵硬著頭皮答應了。
即便手術加麻醉睡了這麼多個小時，依然被唱歌似的古漢語讀音給催得周公敲門。
正當師明淵又快睡過去的時候，陸衡就帶著人過來探病了。
第一波是昨天私底下交好的那群富家子弟，為了保持醫院肅靜，大家聲音都比較小，但是奈何人多，病房內瞬間變得吵鬧起來。
第二波是班長為首的實驗班同學，這批人雖然和師明淵相處的時間更多，但是止於點頭之交，探望就比較形式化了。
據說還有陸陸續續的其他家族的人想過來探病，被師辭以休養的緣由給拒絕了大部分，隻有個別關係最好的親戚過來看了看。
包括師明淵血緣上的祖父母。
二人年紀已經大了，老爺子甚至是拄著拐杖來的，老夫人看見病床上的師明淵，眼眶就紅了，窩心地說了好些話。
一天下來，師明淵一分鍾都沒有感受到曾經在那個陰暗角落裡鋪天蓋地剩下來的孤獨。
可是今天隻有一個人，一直沒出現。
師辭看出了師明淵的想法，倒也沒遮掩：「瓀瓀說你看到他可能會影響傷口愈合，在隔壁做作業呢，要叫他過來嗎？」
師明淵：「……」
還真是那家夥能說得出的借口。
最近發生的事，師明淵還不至於蠢到完全被蒙蔽了雙眼，其中的蹊蹺早在他心中條條記錄了。
花盆碎裂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師曉瓀已經被他逼到要靠苦肉計來挑撥他和師家的關係，可是他又想到這個oga連打針都害怕，平常人看來微不足道的傷都會怕得直哭，頂多表演個假摔，都舍不得自己那身皮肉，怎麼會用這麼極端的手段，就為了陷害他。
他那時候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希望師曉瓀不要讓他失望，白讓他替他受這一次傷。
雖然並不喜歡這個嬌氣柔弱的oga，師明淵也明白，這次的情況和之前信息素事件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oga天生嬌氣脆弱，麵對這種傷勢很有可能因為各種原因救不回來，而身為自然界中的掌控者，alha的自愈能力天生就要高於其他性別，這也是師明明他們一家那麼惡毒也沒把他整死的原因。
這些傷放在師明淵身上，頂多休養半個月就能痊愈，而放在oga身上，就足夠要人命。
師明淵對於師曉瓀和近期的事情之間的聯係尚且存疑，他也不想牽連一條或許無辜的性命。
不過這一切如果真的是師曉瓀策劃的，他之後也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
或許是前段時間搬回師家之後，一直有在進補調理，那些儲存在身體裡來不及發揮的營養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很快就幫助師明淵修復了身體。
不到三天時間，師明淵的傷口就全部結痂，僅僅休養了一周，配合上師嘉硯專門調來的特效藥，師明淵身上的傷隻留下極淡的粉色疤痕了。
出院前一天，師明淵已經開始調整生物鍾恢復學習了，之前師辭沒事就會過來給他放點古典文學閱讀，弄得他睡眠有些顛倒。
師明淵索性通宵上了網課，又撐到吃完午飯，終於在該午休的時候有了困意。
衛年進來給他上藥，他交代了句太困了先睡，就趴著睡著了。
在徹底沉入睡夢中之前，他背上某處突然癢了一下。像是某種軟乎乎的小動物，又像一片溫暖的羽毛，極輕地擦過他的皮膚。
不像是衛年給他上藥時的觸感。
師明淵忽的抬起頭，一雙因為驚嚇瞪得渾圓的眸子就撞入了他的視線，幾天沒見的oga嚇得不知道往哪裡躲，慌慌張張地把手收起來，仿佛把音量鍵關到了最小似的：
「明淵哥……」
倒也不是完全沒心沒肺。
看著oga不知所措的樣，師明淵也沒有過多的表示，隨意應了一聲，又趴下接著睡了。
那天晚上在師曉瓀六神無主的時候，問到的答案應該會出自本能，應該不會作假。
看樣子oga對於那件事並不知情，也就暫且相信他一下。
倒是師曉瓀對於師明淵的變化先是意外，隨後變成了驚喜。他臉上的表情明晃晃的掛著，一旁調藥的衛年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師明淵這傷養得也是恰到好處，出院的第二天就該返校了，雖然其他人都覺得他可以多在家裡休息幾天，師明淵卻不願意耽誤課程。
實驗班的課程比師明淵之前待的精英班課程更精進，實際上，那些全國挑選出來的天才學子所在的班級才應該叫做實驗班，因為那個班級會作為同師資的另一個班的實驗材料，在根據學生學習的反饋之後調整到最佳。
師明淵偶爾也會在班上學到一些以前沒有聽過的補充內容，有些甚至是根據精英班學習時發現的缺漏專門聘請專家組研究出來的。
這麼高質量的課程拿給實驗班的學生學習，隻是學會一些皮毛都夠超越普通學生了。
返校的第一天，剛走進校門，師明淵就感受到了某種非同尋常的興奮氛圍。
照理說收假回來大家就算不愁眉苦臉，也不會高興成這個樣子，搞得跟有大明星要來開演唱會似的。
一旁的師曉瓀躍躍欲試老半天了，就差沒把「快點問我呀」幾個字給寫在臉上。
時隔這麼久，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師曉瓀總覺得他和師明淵之間那堵厚重壓抑的牆似乎消減了許多，但是他終於又和師明淵一起上學了！
今天能一起上學，明天就一起放學，之後再一起補課，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近，遲早會成為真正的一家人的！
師曉瓀樂得都要冒花花了，更是在看到師明淵疑惑的時候，稍稍——展示一下存在感。
身邊的人輕輕咳了一聲：「今天有什麼特殊的活動嗎？」
「沒有呀~」oga說話的時候尾音都揚了起來，「就是我們不是考完就立刻放假了嘛，老師們加班把成績統計出來了而已——」
「然後呢——」
師曉瓀蹦蹦跳跳地賣了個關子，話還沒說完，先笑了起來。少年天真無邪的麵容看上去無憂無慮，的確不像是心思深重的人。
「這次月考我們的年級第一呀，居然第一次沒考到第一名！」
「要知道，從小學開始，覃書竹就一直穩拿我們年級第一名了，從來沒考過第二！」
聽到這個名字，師明淵倒是耳熟起來。
這個覃書竹雖然一直在總排名中都拿年級第一，卻是因為他們精英班是參與的另一個學校的排名，不然以師明淵的成績，覃書竹在這三年裡一個第一都拿不到。
隻是現在師明淵不在精英班了，重新參與年級排名，才把覃書竹給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