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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燈在風雨裡哆嗦,極快就熄滅了一半,居雲岫的臉龐也跟著遁入暗影。

光一黯,戰長林攜來的氣息就更強烈了,是陰冷的雨水氣、泥土氣,長途跋涉後的戾氣、寒氣。

居雲岫的臉色更沉了。

雨聲滂沱,燈火昏暗,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臉,戰長林隻聽見居雲岫近乎惱怒地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窗戶大開,銀亮雨絲還迸濺在屋裡,戰長林看居雲岫不動,隻能走過去關窗,聲音透著疲憊:「不是說了,換藥。」

居雲岫一言不發,周身寒氣凜然,戰長林關完窗,對上她冷厲的眼神,笑了一笑:「乾什麼這樣看我?」

居雲岫閃開目光。

戰長林道:「這兩日去化緣,迷了路,又碰上大雨,淋了大半天,傷口隻怕是爛了……」

一邊說,一邊就要脫衣服,居雲岫厲聲道:「滾出去。」

戰長林奔波了兩日兩夜,心裡也惱,聞言冷哂:「鬥膽一問,我哪裡招惹郡主了?」

居雲岫不應,燈影裡,臉色發青,戰長林眼睛一眯,突然道:「你在氣什麼?」

居雲岫避開他靠近的注視,戰長林道:「難不成是看我這可憐樣,氣我糟蹋自己,不愛惜自己?」

暗影裡,他目光銳直地逼視過來,大手撐在案幾上:「長樂郡主,你在心疼我啊。」

居雲岫閉上了眼睛。

戰長林笑,直起身道:「那我去沐浴,等我拾掇妥當了,看起來不那麼可憐了,再來找郡主換藥。」

「咯吱」一聲,戰長林闔門離去,居雲岫睜開雙眼,鬆開手,掌上已嵌著深深的指甲印。

戰長林冒著雨回到自己住的那間廂房,進門後,也不點燈,借著淡淡夜光走到桌前喝水,一提水壺,發現是空的。

心底的無名火突然就有點壓不住了,兩日兩夜未合眼的極度疲倦也迅速席卷全身,戰長林強忍著,揉了揉眉心後,走到裡屋提了木桶,出門時,捎上空水壺。

忙活完,已是半個時辰後。

肩後的傷的確有點惡化了,雨是從他返回蒲州地界時開始下的,蒲州這地方一下雨就跟著刮風,風又尖又冷,連著雨打在身上,殺傷力簡直能跟北邊的槍林彈雨一較高下。

想到北邊,戰長林的臉龐又陰下來,眼底湧起一抹戾氣。

兩日前,他收到那人寫來的密信,信中並未言及具體情況,隻是勒令他立刻返回。對於那人下達的命令,他向來言聽計從,這次也沒例外,盡管心裡窩著火。

那邊的情形並不像外界傳的那樣好,諸多情況不容樂觀,他能逗留在這裡的時間顯然不多了。

拾掇完,戰長林收斂神思,穿上衣服去找居雲岫,一開門,夜雨斜飛,一人站在門外,身形頎長,氣質冷肅。

是扶風。

戰長林扒在門上的手放下,眸底深黑。

扶風道:「郡主命我來給閣下換藥。」

戰長林冷冷地看著他,道:「她原本也能不管我,看來『一日夫妻百日恩』,這話沒有錯。」

扶風皺眉。

戰長林戲謔一笑,轉身走回屋中,燭燈在窗前的案幾上,他重新點亮,拉了根靠椅過來,麵對著窗外夜雨坐下,眼眸裡倒映著晦暗雨影。

「婚期是哪一日?」他突然問。

扶風關了門,提著藥箱來到他身後,聞言神色微變。

戰長林背對著他,衣服已脫,寬肩窄月要袒露在燭光裡,背肌緊實,肌理分明,傷口上的布條已拆,痂結著,垢著些膿血。

他問得自如,像個遠道而來的客人,半點忌諱的意思也沒有,扶風眼神復雜,回道:「四月初七。」

戰長林看著窗紙上飛濺的雨。

今日是三月十六,還有二十日。

「婚事是何時定下的?」他又問。

扶風從藥箱裡拿出傷藥,道:「今年年初。」

年初談定婚事,那想來去年年底就開始聯絡了,然而他居然到了今年三月才知道消息。

戰長林目光冰冷地定在窗柩上,扶風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開來的戾氣,靜了會兒後,他主動道:「閣下還有什麼想問的?」

戰長林道:「晉王當年布下陷阱,弒兄登基,背後走狗之首便是趙霽,這樣一個狡詐奸猾、心腸惡黑的人,你家郡主究竟是怎麼看上的?」

扶風道:「閣下慎言。」

戰長林冷道:「慎言哪一個?狗皇帝,還是趙霽?」

他突然囂張至此,言辭間不但沒有一點敬畏,反倒透著一股冷森森的殺意,扶風換藥的動作微滯,抿緊唇,無以對答。

戰長林道:「晉王登基三年,趙霽自詡從龍有功,在朝堂上平步青雲,建新黨,殺舊臣,極盡所能黨同伐異,如今位極人臣,的確風光無限,但他乾過的那些醃臢事,你家郡主就真的一無所聞?又或者,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扶風沉默。

趙霽世家出身,驚才絕艷,在步入朝堂前,的確是人如其名,光風霽月。然而朝堂終究不會是翩翩才子吟風弄月的淨土,入仕後的趙霽充分展現著一個權臣的天賦,心機深沉,手段狠辣,每動殺念,必把政敵連根拔起,人前卻又光明磊落,無論手上沾著多少鮮血,官服都永遠鮮亮整潔。

在那些暗無天日的地方,他殘害過多少人命,碾碎過多少家庭,居雲岫知不知道?

答案當然是知道,但這個答案,並不足以撼動居雲岫要嫁入趙家的決心。

遑論如今箭已離弦,覆水難收,這一條路,居雲岫既已踏上,就絕不可能半途回頭。

「閣下說這一番話,是想阻止郡主再嫁嗎?」扶風道,「可我記得那日在樹林裡,閣下親口說過『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的。」

戰長林望著窗上的雨影,唇緊收成一線。

扶風故意道:「還是說,閣下根本就是舊情難忘,所以接二連三蓄意阻攔?」

扶風有心刺激,如果在平常,戰長林至多洋洋一笑,然而今夜,「舊情難忘」這四個字突然像一把利刀,狠狠地插進了戰長林心裡,那種痛,怎麼挨都挨不住。

他仰起臉,瞪直眼看向房梁一角,半晌,才從唇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

「舊情難忘……」他笑完,又換了那副散漫臉孔,慢悠悠道,「我在你們眼裡不過是隻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畜生而已,不配談『舊情』二字吧?」

扶風臉色突然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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