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驚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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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最近兩日都是陰天,雲層厚厚地壓在城外,像是蓄著一場大雨。

街角一家藥鋪裡,戰長林把一瓶丹藥放在櫃台上,掌櫃打開,驗完以後,微笑道:「回軍爺,這些都是強身健體的丹藥,服用以後,能調補氣血,固本培元,沒有什麼問題。」

戰長林不動,一切神情藏在麵具底下:「你再看一遍,這些是什麼藥。」

掌櫃一怔,被對方的炯炯目光弄得心慌,再次把丹藥嗅過一遍後,肯定地道:「確實是扶正固本的丹藥呀,這用的鹿角膠、半枝蓮、天冬都是常見的藥材,倒是人參品質不錯,少說也要……誒,軍爺?」

戰長林拿回藥瓶,一雙眼沉著,莫名令人懸心。

「軍爺?」掌櫃低聲。

戰長林一言不發,把藥瓶放回衣襟裡後,轉身離開。

今日的巡視已結束,副將開道,馬車迎著殘陽駛回皇宮,戰長林坐在車裡,眼裡布滿陰翳。

三日前,雲老拿藥的反應再一次躍至眼前。

——誰給的?

——程大夫啊。

——這藥是不是也不能再吃?

——隨意。

——真沒問題?

——沒有。

所以,那日的雲老並沒有撒謊,這所謂「避孕」的丹藥的確不會妨害他的身體,對他撒謊的人,是別院裡的程大夫。

可是,為什麼?

——公子,是藥三分毒,不是我危言聳聽,你身體再強健,也終究不是銅筋鐵骨,上回能挺過來,一半是底子厚,一半是命大,眼下雖然看著恢復了,但根基已損,日後舊傷發作,還不知後果如何,再吃那些陰寒傷身的藥,隻怕……

——你就回去配副藥,要是怕傷我身,就想辦法配個不陰不寒的……

難道,程大夫是因為怕傷他身體,又配不成不陰不寒的避孕藥,這才故意把傷身的避孕藥配成補體的丹藥?

戰長林的臉仍然青著,他竟有一種本能的反應,不,不是,程大夫那樣老實巴交,小心翼翼的人,不可能有這樣大的主意。

那,原因是什麼?

七夕那夜,畫舫四周人聲喧鬧,居雲岫的一句話忽然掠至耳邊——

「也許吃也是白吃。」

戰長林一個激靈,振動在月匈腔裡的心髒竟有一剎那的停滯。

那夜良辰美景,他在畫舫上口勿居雲岫,情動時,問她今夜可還方便,她回不方便,言外之意便是癸水來了。

他們在別院裡做過許多次,她沒有懷上,他欣慰自己吃藥有效,感慨程大夫的丹藥果然有效果,她便似笑非笑回他:「也許吃也是白吃。」

那時候他還以為她在揶揄他「槍法不準」,氣惱地口勿回去,現在想來,那究竟是一句調侃,還是一句真相?

授意程大夫換藥的那個人,是不是居雲岫?

為什麼?

三日前,雲老明明一嗅之後便知道這並不是避孕的丹藥,卻並沒有當麵告訴他真相。

這又是為什麼?

月匈腔裡的震動聲越來越快,許多壓抑多時的疑惑一個個地從心底震出來,戰長林手足開始發冷。

白晝漸短,天際雲霞一散,夜幕便籠罩下來,萬春殿裡燃起宮燈,恪兒牽著小黑狗,圍著一人在庭院裡玩耍。

那人身著一襲月白色錦袍,戴著流霜般的銀色全臉麵具,拄著手杖站立樹下,肩後青絲用一支雲紋玉簪半束著,隨著晚風飄揚。

「舅舅,給你。」

恪兒從樹後摘來一朵燦黃色的小花,珍而重之地交到這人手上。

那人接住,低垂的眼眸裡透著笑影。

奚昱安靜地站在一邊,沒有打擾。

恪兒又跑回樹角,蹲在地上撿梧桐葉,小黑狗突然「嗷」一聲,朝大殿門口跑去。

恪兒側目,跟著喊道:「戰長林!」

握花之人的手一震。

奚昱目光閃動,迅速轉身向大殿門口行去。

戰長林這回進萬春殿沒讓人通報,一進來,便看到在樹下拄杖而立的那抹人影,可惜沒等看清,奚昱便走過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戰長林!」

「嗷嗷!」

恪兒跟小黑撲過來,戰長林彎月要把人抱在月匈前,另一隻手牽起狗繩。

奚昱緊跟著駐足在麵前,恭謹一禮:「公子。」

戰長林眉眼沉著,沒做聲。

奚昱留心他的神色。

「我給舅舅摘了花。」

恪兒打破沉默,聲音脆生生的,仔細聽,有一點邀功的意思。

戰長林哦一聲,掀眼朝樹下看,那人很明顯地側身,避開他的審視。

戰長林眼底陰翳更深。

「舅舅喜歡嗎?」

「喜歡呀,舅舅的眼睛笑了。」

戰長林的目光仍鎖著樹下。

奚昱微移一步:「公子下次進殿,還是派人通傳為好。」

視線再次被擋,戰長林下頜繃著:「是,下次進宮門時我就叫人來報一回,省得被我看到不該看的。」

奚昱眉間一蹙。

戰長林喉結收著,良久後,艱難地斂回目光,壓著那些噴薄在即的質疑,轉身離開。

恪兒趴在戰長林肩頭,一路上,耳畔隻有腳步聲、風聲。

回殿後,侍女送上晚膳,恪兒挨著戰長林,仰頭看他:「你今天不高興嗎?」

戰長林沒應,屈膝坐在案前,心事藏在麵具底下。

恪兒想看他的臉,伸手去摘,被戰長林握住手。

「戰長林?」恪兒疑惑。

戰長林深吸一氣,把遐思收回來:「吃飯。」

恪兒的心裡揣著更大的疑惑及失落,乖乖坐回案前,捧起自己的碗。

二人的晚膳並不豐盛,但都是彼此愛吃的菜餚,戰長林把一塊蜜煎豆腐夾到恪兒碗裡,恪兒一怔後,抿起嘴笑,憂愁消散。

很快,戰長林碗裡多了一隻大雞腿。

堵塞月匈口的鬱邑被暖流沖散,戰長林五味雜陳,伸手揉一下恪兒腦袋,眼底心事忽而又更重一層。

飯後,恪兒黏在戰長林身邊開玩具匣,吹居雲岫送給他的陶塤玩。

戰長林道:「今日跟舅舅做了什麼?」

恪兒如實道:「念書,午睡,散步,捉迷藏。」

「沒有寫字嗎?」

「沒有。」

恪兒放下吹膩的陶塤,從玩具匣裡掏出兩個泥叫叫,拿一個遞給戰長林。

是半年前他們在奉雲縣廟會上買的。

戰長林接住,一些畫麵浮動眼前,心口更如被刺一樣。

「記不記得舅舅的字長什麼模樣?」

恪兒吹著泥叫叫,點頭。

戰長林一默後,起身走到寢殿裡,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封信。

「是這樣的嗎?」

戰長林把信打開,攤在恪兒麵前。

燭燈燃在案角,光影裡,信上字跡筆勢剛健,矯若驚龍,一行行看下來,就算不知所寫為何物,也很難不被其激盪紙上的氣勢折服。

恪兒搖頭:「不是這樣的。」

戰長林的眼眶一瞬間發紅,擠出一笑:「要看清楚哦。」

恪兒放下泥叫叫,肯定地道:「很不一樣的。」

戰長林點頭,收走信,笑著又揉一揉恪兒的腦袋。

恪兒蹙眉。

戰長林的手在發抖。

「今夜我有點事,叫琦夜陪你睡一晚,好嗎?」

恪兒聽到戰長林從喉嚨裡發出來的聲音,這聲音是啞的,他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發現今晚的戰長林有些不一樣,他大概是真的有難受的事。

恪兒握緊手裡的泥叫叫,沒有反對,點點頭。

戰長林叫來侍女。

恪兒走後,大殿裡空而冷,冷而靜,疾風吹著覆壓窗柩的樹影,颯颯響聲震盪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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