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歷史的十字路口(1 / 2)
新蔡在懸瓠東南麵,亦是梁軍在河南最後一道防線上的重要節點之一。於謹奉命轉移到此地,在「後方」指揮協調調度各路大軍,與高歡所率領的東魏軍交戰。
新蔡以南,便是淮河了。
咋一看似乎沒什麼特別,但如果把壽陽的位置擺出來,就能看得很清楚:南梁與北魏的分界線在淮河,懸瓠與新蔡等地,是在淮河以北,乃是梁國嵌入北方的「突出部」,本身就是風險比較大的地區。
這次若是劉益守設下的最後一道防線被高歡攻破,那麼南北的分界便要退到南齊末年那個時候!
而且壽陽亦是在淮河邊上的!那是劉益守起家的地方!
從兵法上說,懸瓠不保,新蔡亦是獨木難支,梁軍這一退,想要再全線進攻,便不那麼容易了,戰線反復拉鋸後,很容易在淮河一線形成對峙。
所以這次高歡帶兵南下也好,劉益守圍殲東魏軍也好,並不是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無論出發點是什麼,最終導致的後果,就是高歡與劉益守在爭勢!
爭國勢,爭時勢,爭天下大勢!
時勢造英雄,英雄也可以造時勢!
隻要時勢造出來了,那麼滅國性質的北伐,也就順理成章會被提上日程。「勢」這種東西看不見扌莫不著,卻又能讓你實實在在的感覺到。
此消彼長的細微感受,甚至鄉間農夫都能有所察覺。
臨走前,劉益守把圍困高歡的任務,交給了於謹。把從建康趕來的楊忠,以及麾下最精銳的兩個步卒營一個騎兵營,還有一個專門使用火器「轟天雷」「震天雷」的擲彈兵營,共計兩千五百人,也都一並交給了於謹指揮,全盤掌控!
如今交戰雙方,無論是高歡麾下的東魏軍,還是聽從王思政調配的懸瓠守軍和常德水軍,都是師老兵疲,不堪再戰。就看誰下一口氣便會倒下。
現在劉益守把手中最精銳,而且完全脫產的職業兵投入到戰場,就是要一錘定音,不留後患!
劉益守的要求隻有兩個:第一個,盡量保全高歡的性命;第二個,自高歡以下,一個魏軍士卒都不能放跑。
其他的,百無禁忌,不限戰法,不計傷亡!
劉益守承諾,所有折損戰後都會一並補齊!所有功勞都將被記錄在冊,戰後回建康即刻兌現!
然而,劉益守越是這樣大包大攬的承諾,於謹越是緊張到每天吃不好睡不好!
領導給你的條件越優厚,給你的權力越大,可以調配的資源越豐富,那麼他對你交出的成績單,就越發期待!
在這樣好牌一大把的情況下,贏了不稀奇,輸了才是讓人驚掉下巴。一份勉強及格的分數,那肯定是要被其他人詬病的。
帶著武裝到牙齒,養精蓄銳多時的兵馬,去打人家已經斷糧,正在撤退中的殘兵,要是不全殲,那說得過去麼?
哪怕劉益守嘴上不說,心裡恐怕也會有想法,而他麾下那些將領,於謹的同僚們,心中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所以此戰不僅是要贏高歡,還要贏得精彩,贏得漂亮,贏得乾淨利落!
東魏軍連糧道都被劉益守親自帶兵給斷了,若是這麼一支被斷糧的孤軍於謹都不能一鍋端,百年後的青史,一定會將他描述成一個無能之輩。
可以說從早年在北方邊鎮出道開始,於謹就沒有遭遇過如此巨大的壓力!他今年已經四十多歲快五十了。人生過去一大半,已經沒有多少歲月可以蹉跎了。
於謹不像劉益守還不到三十歲,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
如果這次機會沒有把握住,可以很負責任的說,他根本不可能有下一次機會了,他的帶兵能力將受到軍中諸將的極大質疑,再也不可能被劉益守任命為統兵大將掌控全局。
「我睡了多久了?」
城樓簽押房裡,於謹和衣而臥靠在榻上,從睡夢中驚醒,詢問守在身邊的於實道。於實是他長子,也在軍中聽命,日常跟隨他左右,在軍中為將。
「父親,高歡在猛攻懸瓠。但王思政派人來說,他不需要支援。」
於實一臉古怪的說道,他還特意去前線看了,那戰況叫一個激烈啊,不少屍體漂浮在汝水上,鮮血染紅了河麵,怎一個慘字了得。
堅守懸瓠的王思政,指揮守城肯定是焦頭爛額,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結果這家夥居然派人前來稟告說並不需要援軍!
於實見過很多裝逼的人,比如說自家主公劉益守就已經風騷到極致了。
可是像王思政這種拿命裝逼的,真不多見!
「你不明白,王思政立功心切。我們越是不增援,就說明他的本事越大!我們也就越有餘力圍殲高歡麾下兵馬。既然他這麼堅持,那求仁得仁,隨他去吧。」
於謹輕嘆一聲道。
他剛剛做了個夢,夢見劉益守登基稱帝,一統天下,自己則是位列三公,子孫延綿富貴不絕。
於謹認為這是大吉之兆!
「父親,高歡如果要跑,我們現在就要動手了啊。」
於實雖然已經三十歲了,但很顯然對於謹那份定力沒有學到家。
「高歡水淹奇雒城,其實是自掘墳墓。如果他不把奇雒城毀了,我尚且要去猜他究竟要往哪裡跑。可現在奇雒城沒了,他除了北上汝陽外,無處可去!
胡僧右和徐度,已經帶著水軍在汝陽那邊的河道上等著高歡了。」
於謹冷笑說道。
他著急什麼,高歡逃跑隻有一條路。除非,他往襄城那邊跑,但那裡是屬於伏牛山脈的範圍,死路一條!
水軍把河道一攔,高歡帶著餓肚子的軍隊行軍就必須得改道,最後還是要進包圍圈。
正在這時,一個親兵走進來,將手裡的竹筒遞給於謹道:「於都督,馬香城的彭樂部請求出戰!支援王思政守城,信件在此。」
於謹接過竹筒,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隨即將戰報遞給於實道:「都整理好,戰後一並交給主公過目。」
「父親,那如何回復彭樂呢?」
於實疑惑問道。
「嚴令彭樂不得出戰,違者軍法從事。現在魏軍還未到油盡燈枯之時,再等等亦是不遲。」
於謹對於實說道,讓他去寫軍令,交給彭樂的斥候帶回去。
「父親……」
「去吧,無須多言。」
於謹嘆息道,他也很想現在就去把高歡給做了,但問題是,現在火候還不到。當年韓信對項羽十麵埋伏,尚且讓項羽逃到了烏江邊上。
如今高歡麾下將士還有戰力,軍中也沒有徹底斷糧,誰敢說他們就真的不可能護送高歡返回河北呢?
越是到了危急時刻,越是要穩!
於實下去了,於謹則是閉著眼睛,心裡默默算計著高歡軍中還有多少糧草。
滎陽那邊斷糧的時間是已知的,魏軍運糧的頻率是已知的,魏國漕船的容量是已知的,高歡軍中現在大概還有多少糧草……其實也是可以估計的。
「快到時間了。」於謹睜開眼睛,略有些渾濁的雙目中寒光一閃。
……
懸瓠對岸的土山上,高歡眯著眼睛看著一度攻上城頭的魏軍士卒,又紛紛被趕下來,跌入汝水當中。他微微皺眉,心中權衡著要不要下令撤退。
魏軍利用那個倒塌的「水寨」殘骸為主體,用難以想象的速度,搭建了一座堅固且寬闊的浮橋。
多虧汝水的水深不足三米,再加上水寨倒塌後,已經觸底。魏軍士卒利用夜晚常德水軍回去修整的空檔,突擊架設臨時浮橋,天亮前便已經架設完畢!
隨即便立刻開始攻城!一刻都沒有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