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攻心為上(1 / 2)
朝歌城外梁軍大營的中軍大帳內,劉益守正在查看地圖,源士康輕輕走進來,雙手呈上一封信說道:
「主公,鄴城那邊送來的信。」
鄴城?
劉益守微微愣神,隨即詢問道:「真的是鄴城麼?」
「是,婁昭君的親信送來的。」
源士康沉聲說道,信使報了名號,隻是對方不想授人以柄,送完信就離開了大營。
「明白了,你去大營門口候著,有消息立馬回報。」
劉益守麵色肅然,將源士康打發走了。
等大帳內隻有劉益守一人後,他這才拆開信,看到那熟悉的字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夫人不僅床榻上風姿綽約,政治上也是長袖善舞,真乃奇女子也。」
劉益守忍不住感慨的自言自語了一句。
高歡真是娶了個「好老婆」。這麼個善於投機,眼光精準的政治動物,誰能想到當年她房事的時候那麼會玩呢?
這封信是婁昭君寫來的,她將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跟劉益守說了,明確告訴他,高歡已經帶兵出征脩縣。
現在她請求劉益守幫忙「協防鄴城」。
嘖嘖,看看「協防」二字,用得多麼巧妙啊,劉益守都忍不住想給婁昭君大聲鼓掌喝彩了。
如果是彭樂之流寫信,估計就直接說把鄴城讓給你,讓你入主鄴城之類的。而婁昭君這「協防」二字,用得恰到好處,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
我隻是請你來幫我看家護院,但是沒邀請你進屋。不過最後你忍不住要進屋,我也沒辦法,這不是我的本意。
你看看我是多麼無辜啊!
劉益守不敢低估婁昭君的政治智商,雖然彼此間立場不同。
比如說這次,婁昭君就看到了局勢的危險,比高歡的眼光更精準。
河北世家的兵馬,無論如何都會強攻鄴城,得逞後控製傀儡朝廷,然後以朝廷的名義,下詔書解除高歡的兵權,宣布他為叛逆。
無論這些套路能不能奏效,起碼在政治層麵上,對高歡極為不利。
高歡入主河北之後,就以「渤海高氏」自居,並且得到了高乾等人的「蓋章確認」。但實際上,高歡也好,高嶽也罷,他們這些人跟渤海高氏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反之,高敖曹等人,同樣也沒把高歡當做同族看待,一旦政治利益沖突,翻臉乃至兵戎相見也是必然。
劉益守前世認識不少姓「孔」的人,也沒有誰敢說自己的祖先是孔子。這個道理跟高歡與渤海高氏的關係無二。
高歡對渤海高氏兄弟動手,不過是因為對方侵占了自身的生存空間,這跟「同族內鬥」完全扯不上關係。
換言之,這次用兵,雙方都不會講什麼感情,都會下死手!
婁昭君亦是很明白,渤海高氏兄弟對她及高歡的子嗣絕不會手下留情!
然而高歡沒有注意到的一個細節便是:如今他麾下的部曲,早已不是當初的百戰雄師了。新入伍的士卒,或許忠心方麵還能提一提,但技戰術早就比不上當年老卒。
婁昭君知道,高歡在信都前往鄴城的必經之路上,也就是沿著漳河的那條官道上,埋伏了一支精兵。理論上說,高敖曹帶兵趕路而來,應該是有去無回的。
然而這隻是理論上的情況。
實際上,伏擊戰的時候,獵人和獵物,是可以互相轉換的。高歡帶著最精銳的部曲去偷襲渤海高氏的老家脩縣,這裡是高氏兄弟的根子,防禦力又比不得信都這樣的大城雄城。可以說是性價比極高的戰略目標。
攻信都,渤海高氏兄弟未必會折返,但攻脩縣,他們一定會折返回來救援。來回之間,戰機不就拉扯出來了嘛。不得不說,這一戰高歡的計劃,想得是非常周全的。
除了他高估厙狄乾所部的戰鬥力以外。
婁昭君知道,光靠厙狄乾埋伏一波,跟女人房事的時候賭自己會不會懷上一樣,隨機性極大!搞不好就會中招。
她又怎麼可能把希望寄托在戰鬥的勝負上呢?
所以,當高歡帶兵出征之後,婁昭君卻也沒有閒著。作為一個資深的政治動物,婁昭君在嫁給高歡之後,一直沒有做陪襯的心思。從前不會,現在就更不會了。如此關鍵的時候,她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
高歡一走,婁昭君便連忙給劉益守寫了一封信,讓人帶去位於朝歌的梁軍前線大營。
婁昭君也在賭劉益守在大營內,要是賭錯了,梁軍來鄴城不及時,搞不好到時候劉益守就真的要給她收屍了。
婁昭君也是在賭劉益守的人品,實際上劉益守放任高敖曹他們攻下鄴城,等高氏兄弟將高歡的親卷們都給屠了以後,梁軍再攻打鄴城打著為高歡報仇的旗號收買人心裝好人,那時候才是最佳的出手時機。
婁昭君認為劉益守不是這麼絕情與狠心的人,不過她也不能確保對方會及時出手。寫信的時候,也是心亂如麻。
怎麼說呢,人是會變的,當年的那個人,還是不是現在的那個人,婁昭君自己也沒底。
看在高浪的份上,劉益守多少也應該援護一下吧?
婁昭君在信中懇求著,不知道其中有幾分是真情,幾分是求生欲。
「這些年,母子二人過得也挺不容易的啊。」
劉益守站起身,在軍帳內踱步。
高浪的身份瞞不住人,這些年他和婁昭君母子二人過得如何,恐怕隻有當事人自己心裡清楚了。
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劉益守心裡有數,他總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關。
如果當年隻是為了「嘗鮮」,他沒必要那段時間夜夜笙歌一般的跟婁昭君歡愛,本身就是奔著讓對方懷孕而去的。
至於為了什麼,隻能說一切都是政治掛帥,務求在高歡與婁氏基本盤之間製造一道不可彌補的裂痕。
這些就叫所謂無所不用其極,與男女之情完全無關。
如今,該不該為這份「香火情」,拉婁昭君一把呢?
劉益守在權衡利弊,這是一道考驗人心的難題,監考人就是他的良心。
他有種感覺,厙狄乾一定攔不住勇冠三軍的高敖曹,甚至有可能設伏不成被反殺!
高歡嫡係勢力的衰弱,也讓這位老硬幣沒辦法布下一個完美無缺的局。如今高歡「平叛」,河北世家是強勢,高歡反而成為了弱勢,不得不說這是個很大的諷刺。
「把於將軍叫來大帳議事。」
劉益守對軍帳外的親兵吩咐道。
不一會,於謹風塵仆仆的趕來,悶熱的天氣,讓他的軍服都被汗水打濕了。
「這封信你再看一看。」
劉益守將婁昭君的親筆信,交給於謹。
「這……」
於謹雙手接過信,一目十行的看完,隨即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