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遊戲終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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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萊狄也不知道何時下起了雨。

一開始的雨點,像從天邊滑下來的鋼琴音,淅瀝瀝,輕靈靈的。林葉上,土地上,每被雨點打上,就激靈靈地一下,泛開一小片深色。

她那時又冷,又累,又犯了一個錯。

「想要這個嗎?」羅更從肩上取下徽章,將它夾在兩指之間,對她亮了一亮,笑著問道。

他看上去和以往不一樣了。

「在這一場決鬥後還站著的那個人,就去拿它吧。」

羅更說著,忽然一揮手臂,將那塊徽章給遠遠扔了出去——即使米萊狄明知不該,她的目光依然被那塊牽連著一切的徽章給掛住了,被它拽向了十幾步遠之外。

等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想要轉回頭時,已經來不及了。

在那一刻,任何一個看見羅更的人,或許都會以為他是捧了一大束花,仿佛正要將它遞給米萊狄。

下一刻,那一大捧粉紫、赤火、雪白和酒紅的花瓣,驟然活了,急速流轉旋散,漩渦一樣撲入半空,一瞬間就將米萊狄吞沒在了熱烈花影裡。

每一種顏色的花瓣,都含著一種不同頻率的充沛節奏,每一片花瓣,都或急或緩地震出了一段沖擊波。

它們帶著狂喜貼上米萊狄的身體,沖擊波從她的血管,大腦,氣管之中激盪而過,將她的血流和呼吸一下子攪碎了,碎片互相沖撞著,好像要讓她這個人也分崩離析,隨風卷走。

最糟糕的是,她的心跳也出了問題。

她原本忠實的生理係統,隨著心跳突然失常,沒幾息工夫,就讓米萊狄崩潰跌倒在了地上。世界被攪成了模糊的亂流,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呼吸,在翻滾,還是在痛號;頭骨仿佛變成了一個越漲越大的氣球,即使馬上要炸裂,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挪動手指,打開了身上顫顫作響的機關;從金屬鏈條之間,立時吐出了無數光粒,在瞬息之間編織連接成了一片,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層防護。防護層隔絕了沖擊波,切開了不少來不及逃走的花瓣,它們頓時碎了,從米萊狄身上簇簇落了下去。

然而更多的花瓣,卻在她打開機關的那一刻驀然騰進了半空,仍像漩渦一樣牢牢地盤旋在米萊狄上空。

即使震動與沖擊波終於撤離了,米萊狄一時卻根本沒法把自己重新完整地拚起來;她倒在地上,在一片顫抖模糊中咬緊牙關試了幾次,卻站也站不起身。

等她終於一翻身,碰上了什麼東西時,那物件在她視野中晃盪著,像泡在水波裡,好幾秒才鎮定清楚了。

一隻深褐色皮靴。

羅更伸出一隻腳,擋住了她的身體,讓她在滾下湖岸之前停住了。

他慢慢在米萊狄身邊落下了一隻膝蓋。

無數花瓣在半空中旋轉流舞,好像米萊狄在海中潛遊時所見過的大團魚群,擊飛了它們所碰到的樹葉和雨滴。

……下雨了?米萊狄看著上空的那張臉,模模糊糊地想。

明明是唾手可及之物,卻讓羅更被煎熬折磨了這麼久;如今米萊狄終於就躺在他一伸手的地方,馬上能被他擊碎了。

那張漂亮的臉上,愉悅得接近溫柔,滿足得快要浮上憐憫。

「你也盡力了,」他低聲說。「對你這種人來說,不錯了。」

他伸下手,在米萊狄的頸間找到機關開關,把它關上了。光粒重新被收進機關鏈條中,暗啞下來,她再一次沒了防護。

正當米萊狄以為那些花瓣又要落下來時,羅更卻沒有理會花瓣——他稍抬起了身子,似乎是為了更好地蓄力,隨即一拳深深地砸進了她的小腹。

落雨忽然磅礴起來。

即使再痛,再清楚自己的體力無法與他抗衡,米萊狄也搏出了命去,要將他給自己的傷害還回去。

米萊狄的靴子踹上他的小腿,胳膊肘沉入他的月要眼,她將羅更也卷倒在了地上,盡管因此下巴、小腹挨了數不清幾次重擊,眼前黑了無數次,連身上的機關鏈條也被扯鬆脫了,掛在肩上,一把就能拽下來。

在某一刻——米萊狄早已分不清時間——羅更忽然抓住一個機會,一滾而脫離了纏鬥,翻身而起的時候,也拾起了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的「束花」機關。

他好像也沒想到米萊狄能頑抗到這種地步,一張臉上沾著血跡與泥水,卷發一綹綹地垂下了眼前。

「聽話與認命這兩個優點,看來你一個也沒有。」他喘息著說。

他按下機關的時候,米萊狄甚至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身——即使能爬起來,她也沒法跑得比花瓣更快。

趕在空中花瓣朝她撲下來的前一秒,米萊狄突然將自己身上的鏈條全扯了下去,緊抓著它的頸環部分,揚手向天空甩了出去,鏈條甩開了一片漫漫揚揚——隨著她抓住時機一按開關,鏈條與花瓣在即將要交錯而過的時候,光粒再次撲了出來。

被切斷、被包裹住的花瓣,果然也像被漁網網住的魚群一樣,裹卷在一起,扭攪著,轟然落了地。

這一次,輪到羅更的注意力被轉移走了。

米萊狄一息也沒有浪費,聚集起所有力氣撲了上去,一頭撞進他的月要腹間,將他撞離了地麵,二人一起滾倒在了地上。

「你他媽廢話夠多的啊,」米萊狄喘息著說。她在翻滾之間,伸手抓住了羅更腦後的頭發,拽起他的腦袋,狠狠撞向地麵。

可惜,林間浸了雨水的柔軟土地,並沒有叫羅更昏過去,反而給了他一個機會,反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雨勢越來越凶了。天空已暗沉沉地陷入了暮色,鐵灰色的雨柱撞擊著大地,冷風撕卷著林木,世界在翻滾,蜷曲,掙紮和撕咬中,扭曲了形狀,模糊了顏色。

米萊狄不知道自己臉上是血,是雨還是淚,她隻知道如果今天不站起來,她生而為人最重要的一部分就要被永遠撕下卷走——就像她的媽媽一樣。

水,到處都是水……連米萊狄腦海中生出的念頭,也搖晃模糊得像泡了水。

羅更比她高大,比她強壯。如果要保住自己一命,讓羅更在此失敗,她就必須要把羅更從他的勝場中拉出來,拉入對她更有利的領域中。

死死抱住了羅更,米萊狄任自己的後背上一連挨了好幾次重擊,幾乎連她的呼吸都被砸斷在身體裡了,但她依然咬著牙,在推撞掙紮之中,與他一起滾落了湖岸。

被雨打得水波顫顫的湖麵,登時破出了高高的一片白浪。

二人直直地沉進了湖下,無邊無際的湖水吞沒了一切動能與速度。力氣或身高沒有了意義;米萊狄如同遊魚一樣,身子輕輕巧巧地一擰,遊向了羅更下方。

在他撲騰著要重新遊上水麵的時候,米萊狄伸手拽住他的一隻腳,猶如復仇的海女,將他牢牢地紮在了湖麵以下。

羅更到底也是海都人;他乾脆不再往上遊,扭身就撲了下來。隻是米萊狄比他快了一步,一蹬水就遊走了——一個在叢林會裡騎馬,一個在海上出航,水性孰高孰下自然不言而喻;仿佛水的阻力並不一視同仁,米萊狄在幾息之間就遊到了羅更的背後。

她在水下也有一件武器,就是她褲兜裡那一團帆布。

張開的帆布,緊緊壓住了羅更的麵頰、罩住了他的頭顱,在他的腦後被米萊狄攥在手裡。

沉雨與烏雲壓住了湖麵,仿佛也壓住了湖下的人,一分鍾後又過去一分鍾,卻叫他們始終浮不起來。

這一刻,觀眾們都在叫嚷、議論、擔憂;會期家的幾個人在礁岩下住了腳,麥芽抹去了臉上的雨水,茶羅斯盯著比賽圖像,身體傾離了椅麵;在遠方的大海裡,伊丹輕輕地叫了一聲女兒的名字。

當米萊狄一半是遊、一半是被湖水推上湖灘的時候,她當然聽不見觀眾們爆發出了怎樣震耳欲聾的聲浪。

事實上,她因為渾身脫力,早就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看不清了;哪怕回過頭,那個被她罩住了頭臉、一路拖遊過了小半個湖的人,也隻是一個模糊的黑影,仿佛擱淺的大魚一樣,躺在沙灘上一動不動。

如果羅更現在醒過來,米萊狄就再也沒有半分抵抗的力氣了。

她倒在羅更不遠處,被又密又沉的雨點打得喘不過氣。她半張著嘴,雨水又冷又甜。

「茶羅斯,」

米萊狄知道對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如果「遠影折射」有阿米莉亞說的一半那麼厲害,那她希望茶羅斯能看見自己的口型。「你的兒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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