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家(1 / 2)
火車晚點了兩小時到站。
沈梧秋從車站出來時,天已經蒙蒙黑了,一輛輛陳舊的中班車和公交車整齊劃一地排列在寬闊的廣場上,不用去問她也知道去鎮上的中班車已經打烊了。
婉拒了招待所胖胖老板娘熱情相邀的住宿邀請,她一連問了三個出租車司機,才碰到一個聽她報了地名之後沒直接拒絕的司機。
「景榮村啊 ,一般人晚上都不愛去的……」
沈梧秋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她也不含糊,「您開個價吧。」
司機吊著眼打量著她,然後試探地朝她伸了四個手指頭。
四百,按照從前的行情來說,絕對是獅子大開口,從火車站到她家門口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七十公裡。至於現在的行情——她已經五年沒回來過了。隻是她並不在乎這點錢,遂乾脆利落地點了頭。
司機見狀,立馬一改剛剛愛搭不理的姿態,熱情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往後備箱放。
景榮村雖然遠離城中心,但並不是難走的崎嶇山路,一路過去都是平坦的水泥馬路,出租車不願做這一片的生意主要是因為途中要經過一片荒無人煙的山林,這對鄉村小鎮來說,原也不算稀奇事,稀奇的是這片山林一直就流傳著一些精怪傳說,再加上後來者添油加醋的渲染,這段路就變得更加傳奇了。
膽子小一點的司機就算是白日也忌諱不願去,更不用說晚上了。
不過,也總有一些膽大的。
司機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年紀,說話的調調就像他精瘦的身材一樣,透著一股滑頭勁。
沈梧秋不反感,隻是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讓她倍感疲憊,沒有太多交談的欲望,但這條回家的路太過偏僻,她亦不想得罪人,隻能打起精神跟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聽美女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從大城市來的吧?」
「不是,我是回家。」沈梧秋直接用方言回了他。
司機很是稀奇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還真是咱們這裡的人。」
沈梧秋被他搞怪的表情逗笑了,「隻是上大學之後,就不常回來了。」
「害,咱們這個小縣城也沒啥發展機會,有點能力的人都出去闖盪咯。」
「不過都是個人選擇罷了,跟能力也沒關係的。」
「上過學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司機朝窗外吐了嘴裡的檳榔,又問道:「美女這次回家什麼時候再出去啊,咱們可以加個微信,下次直接聯係我接送就好了,不是我跟你吹,去你們那一片的,除了我,還真沒幾個人晚上敢去的。」
司機吐檳榔的模樣太不修邊幅了,沈梧秋臉上剛湧出的笑意又斂了回去,淡淡道:「這次回家就不出去了。」
司機以為自己聽錯了,稍許才回頭看向她,「回家結婚?」
沈梧秋搖搖頭,語氣很平淡,「回家種地。」
司機明顯不相信,好半會才說話,「美女真會開玩笑。」
沈梧秋也懶得解釋。
事實上,她還真是回家種地,她的老父親承包了幾萬畝山林土地,如今身體欠佳,偌大的家業兒子不願繼承,便威脅她回來繼承。
她一個女孩子,自然也不心動這家產,奈何這幾萬畝土地中有近百畝的玫瑰園是她已逝母親的畢生心血,她不忍被人糟蹋了;再加上這段時間正逢她職場不順——油膩的上司性騷擾她還要倒打一耙。
這些「天時地利人和」的「機遇」下,她才決定如老父親所願。
司機以為她是不想多說,才這麼忽悠他,也很識趣,就不再多問了,專心開著自己的車。
沈梧秋樂得清淨,安靜下來後,就閉著眼養神。
出了火車站這一片,道路上的車流就越來越少了,等拐進了通往景榮村的鄉間馬路,幾乎就看不到其他車輛的影子了。
也不知開了多久,一道突如其來的淒厲叫聲橫空傳出,仿若將靜謐的夜色劃破了一道缺口。
單手握著方向盤的司機被嚇了一個激靈,抖掉了手中正準備撕的檳榔,下意識地踩了一個急剎。
沈梧秋沒有防備,身體由於慣性重重地往前傾,好在反應快,雙手及時撐在了前麵的座椅上,這才沒有磕到頭,「發生什麼事了?」
司機還有些驚魂未定,愣了幾秒鍾的神才回頭向她看過來,「你聽到了嗎?」
沈梧秋養神養著困意漸起,一時反應不過來,「聽到什麼?」
司機臉色繃地鐵緊,咽了咽口水才道:「小孩子的叫聲。」
沈梧秋這才後知後覺,剛剛那道尖銳的叫聲她也聽到了,她還以為是將睡未睡之際的幻聽,她往窗外瞥去,窗外隻剩下潑墨般的夜色,濃重地仿佛世界隻有他們這點光亮,她敢打賭,方圓五公裡之內,都不可能有人家。
「師傅是不是聽錯了?」
司機堅信自己沒聽錯,雙手緊緊抱著他的座椅靠背,整個人像是嚇得不輕,「你知道我們現在是在哪裡嗎?崖山底下。」
崖山就是那個充滿了精怪傳說的地方,之所以叫崖山,是因為這山高聳入雲,但一麵就像被斧頭削過的一樣,是一整麵天然的石頭,而經過景榮村的這條路就是修建在這麵石頭的這一側。
崖山稀奇古怪的傳說被人們傳的神乎其神,但沈梧秋從這條路來來回回走了幾千回,也從沒碰到過大家所說的這些事,所以她從來都不相信這些傳說。
她平靜道:「崖山底下方圓十幾裡都沒有人煙,就更不可能有孩子了。」
司機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她,「你難道沒聽過崖山的……」
不等司機把話說完,淒厲的叫聲再次傳了出來,這讓本就受驚的司機更加害怕,整個人都要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