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隻章魚（1 / 2）
就在嚴啟玨好不容易收住激盪的情緒後，一個麵生的宦官突然跑來稟報，「定北侯府齊雲開求見。」
「齊雲開？」嚴啟玨皺起眉頭，努力回想了片刻，卻對這個陌生的名字全無印象。
他隱約記得上一世定北侯名叫齊雨，此次也隨軍出征，卻在亂軍中為護住嚴啟喬而遭剌戎士兵穿心而死。
因齊雨本人戰死時並未留下任何子嗣，定北侯位空懸。直至半年後才找到一已出三服之人繼承侯位。隻是那人才德平庸，不消三年就惹出了一樁大禍。
自此，自太祖起兵便追隨左右有著百餘年赫赫威名的定北侯位被裁撤。
察覺到嚴啟玨的困惑，書斂連忙解釋道：「齊小侯爺是定北侯齊雨的嫡弟，隻是因其性格桀驁，有時行事太過不羈，且宮中之宴他向來都是能避則避，故想必殿下此前並未見過。隻是不知他這麼早入宮覲見到底為了什麼？」
嚴啟玨看了書斂一眼，從小一起長大，他再清楚不過對方一貫說話留七分的做派。若是連書斂都如此直白的以「桀驁」「不羈」等詞來形容一個人，那想必齊雲開此人必曾捅出過天大的簍子。
而他的心底也不禁湧上一陣好奇。這一番重生，究竟會帶來怎樣的改變？
層層通傳後，殿門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隻見他身著藍色勁裝，雙手垂於身側。他梳著簡單的馬尾，眉目舒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尤為靈動。
隻是與尋常人不同，他的背後拖著四條長而滑膩的……尾巴？
不，也不太像。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幾條古怪的尾巴足有三丈之長，通體為瑩潤的琥珀色，可其上多有猙獰的疣凸。此外，這一條條尾巴上麵還有不少詭異的藍色環狀花紋，仿佛繪製上去的一樣，此刻這些花紋正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但詭異的是，除卻嚴啟玨外，殿內其餘諸人卻對此不聞不問，像是根本看不見這幾根東西。
「定北侯府齊雲開參見祁王殿下，殿下千歲。」齊雲開行了一禮，隻是行禮時他的雙手有些無力，還是那古怪的尾巴托扶了一把才讓他完成了標準的禮節。
「你是什麼人？」不知為何，嚴啟玨覺得看著那詭異的尾巴有點眼熟，似乎在什麼地方看到過……
「我叫齊雲開！」少年高聲回答道，聲音清亮。
「……不，你究竟是誰？」
少年一愣，臉上的笑容像是逐漸被剝離下來的麵具。當他再一次抬頭時，琥珀色的雙眼中流露出委屈的表情：「怎麼這麼容易就被看出來了？」
不待嚴啟玨做出任何反應，少年抬起頭繼續說道：「好吧，我不是齊雲開。我是齊雲開的同胞姐姐齊月明，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倆其實沒有什麼差別。」
嚴啟玨沒有留意對方的話語，他隻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齊雲開，不，此時應該叫齊月明的少女身後的尾巴垂頭喪氣地耷拉下來，就連其上閃爍的藍色光芒也黯淡了不少。
「那這又是什麼？」嚴啟玨開始覺得頭疼，他一麵摁住自己的太陽穴，一麵指向齊月明的身後。
齊月明眼前一亮，「哦哦哦沒想到你居然看得見啊！這個是我的爪子！我跟你說……」
嚴啟玨眼前一黑，那幾條詭異的爪子驟然逼近了他。就在他正欲開口呼叫護衛時，那幾根爪子在他眼前凹出了一個頗為古怪的造型。
如果硬是要說，那也可以算是一朵四瓣的花。
「它們也很高興能被人看見！」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嚴啟玨向後仰了仰，眼神警惕。不知何故，每每將注意力放在這一根根爪子之上時，他總會有一種莫名的恍惚感。
齊月明聽到這個問題反而更加興高采烈，隻聽她乾脆地回答道：「我的本體是章魚！通俗一點的稱呼是八爪魚。」
「那為什麼你隻有四隻爪？」
嚴啟玨隻覺得事態發展越發荒謬，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又跌入一場新的噩夢。他甚至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脫口而出的是這個問題。
「因為我是半隻章魚呀！另外半隻是我那倒黴弟弟，所以我才說我們沒什麼差別。」齊月明不以為意地回答道，「反正絕大多數時候，四隻爪子也挺夠用了。」
四隻章魚爪一齊昂了昂尖尖的頂端，興許是想表達贊同。
嚴啟玨強忍著突如其來的惡心感把目光移回齊月明身上。
哪怕僅僅隻注視了片刻這幾條章魚爪，他就覺得自己頭暈目眩，仿佛又一次聽到無數人的聲音回盪在他的耳畔，那些聲音在質問他，為什麼不去死，憑什麼他有資格重頭再來一次，他明明……
「不好意思，每一根爪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有時候也不太好管。」齊月明清亮的聲音打破了他痛苦的思緒。隻見她此刻正拽著章魚爪尾部，將它們一根根輪流扒拉回來丟到身後。
嚴啟玨完全無法說服自己給出任何原諒的話語。
「總之，言歸正傳，我是來給你一個解釋的。」齊月明狠狠地踩了一腳身後仍然蠢蠢欲動的章魚爪，擺出一副正經的表情，「其實，你已經死了。」
「對，若是記憶沒有出錯，朕……我的確死了。」嚴啟玨死死摁壓住自己的太陽穴，但是那份臨終前的絕望感依舊如附骨之疽，縈繞於他。
齊月明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的魂魄本已離體，可因某種原因……又一次回到了自己身上。而且這個時間點距離你原本的死亡尚有九年。」
嚴啟玨勾起嘴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還以為地府來勾我這孤魂野鬼的會是黑白無常，再怎麼說也應該是牛頭馬麵。沒想到竟然是一隻八爪魚。」
「啊呸！首先我明明是半隻！而且我為什麼要勾你的魂？又不是什麼好玩的而且人類靈魂也不在我們一族的食譜上。」
章魚忿忿地甩了甩章魚爪，「你倒是先聽完我說的話啊！」
在嚴啟玨長久的沉默中，章魚得意洋洋地開口道：「我是星環章魚，我們一族向來居於時間之外，遊盪在三千世界的星海之上，一般懶得輕易乾涉世間萬物的流轉。」
說這話時，齊月明和她的每一條爪子都洋溢著自豪。
「而我為了替我導師收集時間之流的數據，遊盪到此世彼岸之空時，飛船突然製動失靈，所以一頭把你撞了回去，緊接著我自己都倒黴地栽進了這個小世界的時間之流中。」
「可惡，在這種小地方陰溝裡翻船簡直會被別的家夥嘲笑一輩子啊！」
「那時，你作為一個新死之人，也許是因為不甘或者隨便什麼我搞不懂的亂七八糟的原因，你的魂魄居然在時間之流外保持了基本的完整。」
「這種先例我從沒見過，甚至學院的記載裡也沒有。」
「當你被我再次撞入時間之流時，你的靈魂下意識地回到了你原本的身體中。」
「用人類更能理解的話語來說，這個行為大概算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