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考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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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的發言一時把憂心的一派氣得夠嗆。

韓尚書令作為世家出身,卻又遊離於世家之外,隻在起初說過幾句話不偏不倚地引出整件事。此時他坐在皇帝手邊,耷拉著眼皮聽著下麵吵架,薛瑜看熱鬧的時候冷不丁聽韓尚書令問道,「此法既是出自三殿下閒談,不若聽聽三殿下的意思?」

不談家世,和泥腿子共事,簡直是恥辱!

但這樣清醒的人到底數量少,對無法認同他們觀點的另一派世家子來說,他們對胥吏考試樂見其成。定品本就是上層推出的製度,讓屬下接受這種製度的選拔是一種榮耀,他們懷抱著輕飄飄的高傲,「難不成你們覺得,家中養出的麒麟兒,比不了旁人?還是你家的仆從,連農戶都不如?」

薛瑜掃了一眼喬尚書,隻看表情就知道,這老頭又把自己寫在上書裡賣了。還在互相爭吵的兩派都停了下來,薛瑜進門時都沒吸引到這麼多的注視。

聽了一會, 薛瑜意識到他們討論的是胥吏考試製度, 她身兼多職,還要打理自己的事, 最近見到喬尚書的機會很少,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聯合也搞了考試選才的吏部上的書, 引起了皇帝的重視。

十幾個人主要分為兩派, 一派認為考試選拔是破壞了推官定品, 將向來做輔助的胥吏拔高到了官員的高度, 是罪大惡極。一派則覺得既然都是為了國家做事,那選拔製度統一也正常, 況且胥吏懂得的隻是做些雜事, 哪裡能與推官上來的官員相比?

她並不是什麼聰明絕頂的人物,她能看到的考試製度未來, 也會有旁人看到,這件事不會被忽略很久。胥吏的變化是小事,但動搖與身份地位掛鈎的定品製度才是根本。

執著站在破壞推官製度這邊的人,很可能是意識到了考試製度推廣後必然帶來的反向作用,倒逼官員推官定品體係變得更為明確,也就是薛瑜想看到的國家統一考試。

有趣的是, 互相誰都說服不了對方的兩派人放眼看去都是世家子,真正寒門或是軍勛貴族出身的幾人都在作壁上觀。

薛瑜在心裡給他們頭上掛了一行批注,「撕得好,撕得再響亮些!」

薛瑜進門時堂內還在爭論, 政事堂內,除了工部外,領頭的一批中央大員齊聚一堂,外加一個京兆府府尹,比常朝來上朝的人都要更齊些。站在中央的是喬尚書與吏部尚書,說起來都是熟人。她施禮拜見皇帝,與公卿見禮, 在皇帝指給她的下首坐下。

雖然說是會選拔出優秀者然後再審核品德德行,不良者絕不錄用,但胥吏能有什麼家世德行可堪稱道?從胥吏開始的這個製度紮根後,下品官員有沒有必要審核家世?中品呢?上品呢?顯然,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反倒是之前作壁上觀的官員十分不滿,感覺自己受到了歧視和侮辱,但他們越是生氣,世家子們越放鬆微笑。薛瑜眼觀鼻鼻觀心,不打算解釋。

皇帝對時機把握很準,當即吩咐中書省準備詔書,等一群人被送出政事堂,胥吏考試的事已經板上釘釘,而且是「諸公欣然」地成為了年末吏部與禮部需要一起做好的新任務之一。

皇帝:「老三,你怎麼看?」

「兒才疏學淺,玩笑之言,還請諸公莫要見怪。」薛瑜先打了個預防針,團團施禮,「兒以為,推官定品實乃良法。」

薛瑜捧了一句過去的製度,有人翻了個白眼,滿臉都是「這還用你說」。

薛瑜:「考試出題者也是諸公,由此選出最合心意用起來得心應手的胥吏,不是大善嗎?諸公擔憂的是推官定品引出的胥吏考試,讓胥吏也可享受同官員一樣的品級待遇,但胥吏終究隻是胥吏罷了,諸公以為如何?」

薛瑜其實偷換了一個概念,將國家部門選拔胥吏變成了個人選拔下屬,又餵了一顆胥吏不會變的定心丸下去,一時間堂中風向大變,之前還吵著的兩派握手言和,雖然仍在思考,但暫時也覺得這樣好像沒什麼問題。

考試隻管胥吏,那他們還操什麼心?

坐在下首的薛瑜被不少人出去的時候含笑見禮,說出來的話卻是咬牙切齒的,「三殿下修路辛苦。」

神色與話截然相反,顯然那段開工後到現在還不能走人的京城主乾道讓各位公卿憋了一肚子氣。薛瑜隻當不知道,拱手回應,「不辛苦不辛苦,都是為了京城建設,國事為重。」

韓尚書令最後一個出去,薛瑜眼看沒人,想要上前問問皇帝還有沒有事,就被皇帝抬手扔了一管筆,「給朕滾過來!」

「陛下,兒可是嘔心瀝血掏心掏肺才想出來那麼一段話,把這件事辦成了,您怎麼還生氣?醫令不是都說了,氣大傷身。」薛瑜順手從常修那邊拿了茶壺,給皇帝倒了一杯。

皇帝接過她拿回來的筆杆,哼笑一聲,「油嘴滑舌,朕是不是還該封你一個天下第一佞臣?」

這話不能接,薛瑜老老實實待在皇帝幾案邊,等了一會,才被丟了一遝奏折,「是讓你說話,不是讓你去當靶子。」

奏折散了薛瑜滿懷,隨便看了幾本寫的都是,「皇三子瑜言行無狀」、「與民爭利」、「喜好女色」、「好大喜功不惜民力」。

薛瑜:?

道理她都懂,其他也都好理解,水泥和馬車訂單被壓了小半個月吊著能看吃不到,加上修路不好出行,有怨氣也正常。但她身邊除了一個流珠,一個回京隻接觸了一次的方錦湖,哪來的「女色」?

仔細一看薛瑜才知道,這位禦史說的居然是被喜兒帶去行宮的那批原鍾家夥計,在他的描述裡行宮工坊成了類似銅雀台的存在,薛瑜召集眾多美人荒淫玩樂,簡直無法無天天理不容。

就很離譜,她到現在還沒找到機會回行宮,這位仿佛親眼所見的描述到底是從哪裡摘抄出來的?

薛瑜簡直要被氣笑了,她不再翻閱,而是仔細看著奏折裡對她的攻訐,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在她忍無可忍想問皇帝這些是誰,她帶他們去走訪產業之前,皇帝點了點桌麵。

「平心,靜氣。」皇帝冷淡道,像一把冰刀,迅速熄滅了薛瑜的怒氣。

皇帝讓她看這些不會隻是為了讓她生氣,他想讓她明白什麼?

「碩鼠未除,這條路會很難走。」皇帝從幾案後起身,繞過薛瑜,負手站在政事堂窗前。

薛瑜整理好所有奏折,放回幾案上,跟在了皇帝身後。

「以後收斂些,記得了?」

薛瑜低低應了一聲,皇帝回頭看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站在政事堂外,薛瑜順著方才皇帝眺望的方向望去,越過樹蔭長路,能遠遠看到上朝時含光殿的飛簷寶頂,正午的陽光照出一片璀璨,這是整個齊國最高的權柄所在。

她想起之前在寶德殿那個晚上,那時她還不知道皇帝為什麼要製衡世家,天真無畏,敢喊出來「是世家的齊國,還是陛下的齊國」的質問。

好在皇帝與她的想法始終是一條路上的,打破世家的禁錮,胥吏考試隻是第一步。今天政事堂裡的諸公暫時被忽悠了,他們心底有著對這個製度與胥吏本身的輕視,鍾鳴鼎食之家優秀了太多年,他們不屑皇室,更不屑平民。但這隻是暫時的,這個製度進入了他們的視野,又有了這次爭論,他們不會忽略多久。

薛瑜先去了一趟秘書省,被日漸沉迷教新學生的蘇禾遠給了個黑臉,以成本價買下了五十本《齊文千字》。再一看,蘇禾遠手邊明晃晃地擺著做了一半的書稿,薛瑜陪薛玥習字許多次,對《急就章》內容相當熟悉,他不是在搞《急就章》增補稿又是在做什麼?

「蘇師,這部分校正過後也要印的吧?我能不能先預定幾十本?」

《齊文千字》隻能算幼兒識字手冊,《急就章》卻能算作教材課本了。薛瑜想給招收了部分新學生的孤獨園小學堂添點教材,剛說完,就被意識到薛瑜看見書稿內容,變得麵紅耳赤的蘇禾遠嚇了一跳。

「非禮勿看,非請勿看,出去!」蘇禾遠把兄妹倆連同剛到的李娘子一齊轟了出去。

站在後門外,薛瑜和薛玥互相看看,薛玥問道,「阿兄,蘇師是害羞了嗎?」

門哐當又打開了,蘇禾遠黑著臉讓薛玥和李娘子帶人進去,砰地關了門。

被關在門外的薛瑜扌莫扌莫鼻子,「蘇師,記得讓人送書過去!」

門內沒有回應,薛瑜隻能帶人離開,被找上門的將作監匠人看著她無奈苦笑,「殿下,木筒還在箍形狀,您再等等?」

度支部也在忙著,好巧不巧薛瑜正好遇上偷偷扌莫扌莫拎著食盒回來的韓北甫,韓員外郎條件反射,「我沒偷懶,是給大家買的果脯!專程拿新式馬車送來的,也沒顛壞,殿下吃嗎?」

眼看要入冬,秋燥卻還沒去,最近度支部眾人口裡總是發苦,韓北甫這才想了個辦法買了些果脯送同僚,好在吏部的調查中得到一個好評價,誰知道又被薛瑜抓住了。

薛瑜看他一副老鼠見了貓的表情就想笑,「行了,我聽喬尚書說了,你最近還挺努力的。」

韓北甫反倒不自在了,「尚書與侍郎都勤勉做事,我也得好好做啊。上次殿下剛回來的時候,我還聽簡侍郎問尚書找什麼年份的賬目,聽說是已經歸了庫才作罷。」

剛回來?薛瑜瞬間聯想到那張喬尚書給她的語焉不詳詩文,和「簡侍郎」「賬目」聯係在一起,就有些引人深思。

「不用你的果脯。韓公要請的客人請完了,輪到你享受馬車了?」薛瑜思考一瞬回神,與韓北甫開了個玩笑。

韓北甫長嘆一聲,「是我阿耶讓人去接客人,順路給我送果脯罷了。」他臉上就差刻上「爹我也想玩」五個大字了。

身為飢餓營銷主要策劃者的薛瑜毫無憐憫地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很快就能用上了。」

這倒不是假話,韓父的交際圈子再大也不至於一口氣能組織宴會換人顯擺二十天他在京城獨一份的彈簧馬車,估計著他的顯擺宴會快結束了,通知排在前麵下訂單的顧客去鳴水縣取貨的通知已經發出去了。

沒有了獨一份的快樂,韓父也顯擺不起來了。

薛瑜出了宮門,皇城正門外的青石板還沒有換掉,但再往外看,禁軍守衛著的中央朱雀大街街頭已經變成了灰色的平麵,越往外走,水泥尚未乾透的顏色就顯現了出來。而在土路與水泥路的交接處,吭哧吭哧挖路夯土的民夫民婦們混在一處,竭力將工程做到最好,乍看過去,竟難分男女。

這是薛瑜刻意囑咐的結果。負責實際督建的工部曾很詫異地問她,「女人怎麼能做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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