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斬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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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事情像一場夢一樣過去,斧頭掄圓劈下。

一顆頭顱滾落在塵土中,方錦繡帶著準備好的白麻布撲了過去,不敢大聲嚎啕,那會破壞她的形象,她捧著母親的頭顱,親手擦掉了小林氏眼角的一滴淚。

可興許是方侍郎與妾室之間真有什麼秘密呢?都怪到她身上,實在不該。唉,自古多情女子負心郎,像小林夫人這樣的美人,該好生愛護才是,怎能惹她傷心落淚,誤入了歧途。

禮官的判詞已經讀到了最後,方錦繡上前一步,捏著帕子,又怕又不肯挪眼睛。

她看著母親,無數的話湧上心頭,這個場景她夢到過許多次,但真正麵對的時候,卻隻感覺解脫。

她與跪在台上穿著單薄灰衣的婦人依稀看得出幾分相似, 婦人嘴巴勒著麻繩, 乾裂的嘴唇和飛速鬆垮的肌膚顯示出婦人在牢裡過得並不好,何期已經想不起來之前看到的小林夫人是什麼模樣。

似乎是美而優雅的。

何期總感覺滿是塵土氣息的鼻翼間若有若無地浮動著一股海棠香,讓他心燥目眩, 明知不應當, 還是心裡發燙。

在這個特殊的時刻, 除了她自己,就隻有他陪著她了。這是一種責任,也是一種隱秘的認可。

痛苦摧毀了她的魅力, 卻又讓她的一部分在女兒身上重獲新生。

若非此時在大庭廣眾之下, 何期隻想用力將悲痛的少女攬進懷中, 他向方錦繡的位置擠了擠, 在方錦繡露出一點訝然和羞意之前恰到好處地停了下來, 像個最忠實的支持者那樣, 停在了少女背後。

他轉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被丫鬟扶著的方錦繡,少女沒有戴帷帽,因為這已經是她與母親的最後一麵。少女比他離開行宮時憔悴了許多,望著台上的眼神流瀉出一縷眷戀,眼中盈淚欲墜。似是感覺到他望來,方錦繡輕啟唇帶出一點禮節性的笑, 但誰都能看得出她的悲傷。

何期想起之前冒昧在方錦繡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攔下兄妹二人時,感謝他的禮物卻又堅持拒絕,隻掩麵為她母親做著解釋的少女。父親重傷, 母親卻是罪魁禍首,少女夾在中間,又有並不喜歡她的嫡妹的討厭,這次回來看到方大對妹妹也沒有以前親熱了……

少女柔弱地應了,挨個道謝,何期在背後瘋狂打手勢示意請來整理儀容的人趕緊走,看著少女對著棺槨裡的母親垂淚半晌,才生出些擔憂,怕她傷心過度傷身,小心翼翼道,「不如,先送伯母回府吧。」

「何郎別再破費了,我也是請了人來的。」方錦繡吸了口氣,讓丫鬟叫抬棺材的人過來,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看得出原本用得材質很好,然而倒出來隻有零星一點碎銀,何期當初被關禁閉的時候手裡過的錢也比這些多,當即心疼得厲害,挺身而出,滿臉義不容辭包了一路所有花銷。

沉重的腳步聲追在後麵,方錦繡知道那是誰,是她如今能夠到的最好的浮木。母親頭腔裡溫熱的血被寒風一吹已經冷了,但她卻覺得雙手被灼燒般地燙痛。無頭屍首被拖了下來,拿草席卷起,等到結束後就能收殮。方錦繡把所有的話咽下去,逼自己忘掉雜念,心中重演了一遍她準備好的內容。

再仰起頭時,又是一朵風雨中的花了。

何期被咬著唇瑟瑟發抖淚流滿麵的方錦繡一瞬間擊中了心房,一時熱血上頭,莽撞地攬了一把少女肩頭,「別怕,我會陪著你。」

何期撓撓腦袋,感覺哭過後發紅的眼睛連生氣都那麼好看,「是我不好,我擅作主張了,錦、方娘子別生氣了。」他一時意亂神迷,差點要將在心裡叫的小娘子閨名脫口而出,好險好險,真叫出來,還不被當做登徒子?

方錦繡微垂著頭,恰好能讓何期看到臉上一抹多出來的飛紅,「小女子身無長物,釵環也皆換了亡母棺槨,實在羞於見人……」

「方娘子孝順,我隻是做了些能做的事,我不是你大哥朋友嗎,這都是我該做的。」何期睜著眼睛胡說八道,方大作為嫡子,別說來送庶母,連守孝都是不必守的,遑論來收殮屍骨,更別提他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酒肉朋友。

死刑犯向來是一家的汙點,但以往大多是一家一起犯錯株連,像小林氏這樣自己一個人死了誰也沒牽扯的少之又少,應對的尺度各人心中自有打算。因此,雖然棺木看著用得好了些,但停屍這裡管理的小吏也沒多吭聲。

抬棺木的四個大漢八字硬,是乾慣了這個活的,也不嫌晦氣,吩咐一聲立馬開工,隻是一動棺木,覺得有些不對。他們常年抬屍抬棺材,打眼一看就能估出能有多重需要使多大力氣抬,可這次分明是一口好棺,重量卻比預計輕了許多。幾人對視一眼,都意識到不是自己的錯覺。

怪事,難不成裡麵那婦人看著衣裳大,實際裡麵全是空的?

一身素衣的方錦繡捧著請人雕好的牌位走在前麵,棺材跟在後麵,一行人繞著背巷走。何期不屬於方家人,又想跟著,隻能不遠不近地走在前麵,不時回頭看看失魂落魄的少女,心像針紮一樣疼。

他多想把她抱回家裡,好好寵著,不再隻能孤身一人。

東城,方府。

棺材是不能由正門進的,但後門走就太淒涼了些,方錦繡上前敲開側門,剛要領人進去,就被人從裡麵逼了出來。原本到了門前就站到一邊觀望的何期精神一震,剛想上前為方錦繡出頭,讓小廝轉述裡拜高踩低的仆役們安生些,就看到門內火一般的美人。

比起一身素白衣裳明顯是有喪事的方錦繡,方錦湖穿著的妃色裙子可以稱得上艷麗了,對府裡剛死的庶母毫無尊重之意。

方錦湖上下打量一遍見到他攔路瞳孔瞬間放大受到驚嚇的方錦繡,有些意興闌珊,「什麼都敢往府裡帶,也不嫌晦氣?」

「錦、錦湖,雖然不能停靈吊唁,但明日才是適合下葬的日子。我娘生前也是府裡的人,在府裡停一夜,明天就走了的。」方錦繡匆忙解釋,音調裡透出一股怯意。隻看情形,誰都會覺得是家中嫡女肆意欺辱庶女。

「方林氏芸娘……?」方錦湖低笑一聲,從方錦湖懷裡抽出牌位,「這是誰?」

方錦繡已經忍不住打起哆嗦,「我、我娘。」

「錯了。」

方錦湖手掌用力,細微的哢嚓聲被他的聲音壓下,他像是想起什麼,把木牌交給旁邊的小廝。小廝懷秋扌莫到上麵裂紋,心領神會一用力,牌位斷成兩截。

「你做什麼?!你討厭我,也不必這樣對我阿娘!」

事情發生的太快,方錦繡還沒反應過來,牌位就從「方林」兩字之間斷開,啪嗒被丟在地上,她撲上去要撿,就見一半被方錦湖踩在了腳下,「方府的夫人、當家主母、你的嫡母還在,誰許一個滕妾妄稱夫人、冠夫姓?你也想受一次刑麼?」

他的眼睛半眯起來,淺淡的瞳色變得幽暗起來,情緒莫測。方錦繡像是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冷到了骨子裡。

方錦繡抿著唇,擠出一聲「是」。見方錦湖要關門回去,她急急追了一步,「但也確實無處可——」

「誒喲!什麼玩意!」

一陣怪異的開裂聲後,被四個壯漢扛在肩頭在街上等了一會的沉重棺木砸在地上,從裡麵掉下來好不容易縫好擺正的頭和身子再次撕裂分離,一點殘血灑落。

等了一會發現屍體沒動,剛剛從中間裂開的是木頭,壯漢們不禁瞠目結舌,乾這行趕了這麼久,還從沒見過棺材底兒掉下來的事情!

難怪覺得棺材輕,該最沉重的底部用了薄薄一層木板,別說裝進去能保持十幾二十年了,才走了這麼段路就壓裂了,隻是個麵子光鮮的玩意,能不輕嘛!

一時間,壯漢們看向之前那位孝女的眼神都變得格外微妙。

不遠處的何期也被嚇了一跳,方錦繡還記得保持自己的吸引力,但更多的已經轉向了如何將母親屍骨重新收殮起來,「怎麼可能?我定的是最貴的,錢全都給了壽材鋪子……」

「那個犢子大白天的在這裡嚷嚷?要亂七八糟鬧事去別處,我告訴你這是方府——」從另一邊大步走過來的青年看清地上跪著誰,愣了一下,變得更不耐煩,「錦繡,還不趕緊收拾,丟人現眼!」

何期甩開苦苦勸說讓他不要摻和家務事的小廝,怒火高漲,恨不得現在就提親帶心上人離開這個糟糕的地方,「方大郎!」

何期的加入讓方嘉澤的態度緩和了些,不知何時最初阻攔著側門的方錦湖悄然消失,聽了轉述內容的方嘉澤沒有如方錦繡所願,為她母親的下葬出一份力,反倒是覺得那個討厭的親妹妹說的沒錯。推官定品一大內容就是德行,叫那群家夥以為他嫡庶不分,不敬親母就糟了。

看著丟下一句「隨你」甩手離開的方嘉澤,方錦繡咽下沖上頭的血氣,捏著帕子為忙前忙後指揮人收拾現場、順便掏錢讓人去壽材鋪子砸錢買下一口成品棺木的何期擦了擦汗,「對不住,家裡有些亂,讓何郎見笑了。」

何期被心上人討好,暈陶陶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年,拍著月匈口許諾明天小林夫人下葬的事包在他身上。

兵荒馬亂的收拾終於結束,周圍猛地一靜,何期嗅著若有若無的馨香,一把抓住了方錦繡為他擦汗的手,沖動令他脫口而出,「方娘子,我回去就請我娘上門提親,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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