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禮聘(1 / 2)
周家是簪纓世家,祖上也曾出過宰相,到了周寧父親這輩雖無往日榮光,但也是京中響當當的人家。周寧上麵有兩位嫡親哥哥,因著是家裡唯一的女兒,自小便集全家寵愛於一身,想要的沒有不滿足的。
大抵是因著自小長在閨中,父母恩愛,周寧見到的人均是溫柔良善之輩,而周寧也養成了純良性子。故而在她見到薑宜的那一霎那,想的不是她潛進了自家院子應叫人擒拿打殺,而是可憐她身形單薄衣著可憐。
周寧院裡的女使,均是自小同她一塊兒長大的,彼此都是通曉性情,不單有主仆的情誼。其中青禾穩重些,皓月活潑些。而薑宜雖是新來的,兩位女使並不厭惡她,均是憐她身世可憐,畢竟人總是會可憐比自己更慘的人。在她們眼裡,薑宜無父無母,又還是個被人拐賣流浪異鄉,三餐不濟的乞丐,委實令人憐惜。
自打薑宜做了周寧的貼身女使,隻用做些端茶遞水陪玩之類的活,主要還是逗樂解悶兒,主打一個陪伴,畢竟薑宜眼神不好,再精細的活委實難為她了。
是日,春和景明,鶯啼蟬鳴,主仆幾人說笑著去到庭院裡賞花。有粉蝶在花叢流連,周寧正打算上前細細去瞧,卻被薑宜死死拉住了袖口。
周寧狐疑問道:「小宜你阻我作甚。」
薑宜聲色顫抖道:「有蛇。」
周寧一時也有些驚恐,但順著薑宜的目光看去,卻噗嗤笑了,撥開薑宜的手就走了過去。
隻見她拿起一條長長的麻繩舉在薑宜麵前問:「小宜你看,好大一條蛇呢!」
薑宜頗有些羞赧。
「小宜,你莫不是有眼疾啊。」周寧放下麻繩拉著薑宜的手,認真地盯著她的眼睛。
皓月附和道:「是啊姑娘,昨日小宜還將後廚的春草認作我了呢!春草明明比我更胖!」
青禾笑道:「是啊,你更白胖些。」
皓月努嘴繼續道:「還有前天夜裡睡覺時,小宜非說窗外有人影,結果我們去瞧,您猜發現了什麼。」,她頓了頓,攢足了期待,才續道:「原來是個樹枝的影子!」
還有諸如薑宜將柑橘看成了雞蛋,指著硯台叫妝奩,幫春草抓母雞結果追著一方帕子跑了半天之類的笑話。
薑宜臉上熱熱的,打岔道:「就是看岔了嘛,你那日不也把我當做姑娘了嘛,哼。」
皓月道:「你與姑娘的身量確實蠻像的,誰知道那日姑娘讓你幫她試衣服呦。」
周寧故作慍容道:「好啊皓月,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皓月忙撒嬌告饒。
幾人又說了幾句,周寧便讓薑宜三人先回去,自己則去後院竹林裡的碧光亭散散心。
碧光亭乃是建在周家竹林裡用竹子搭就的一座亭子,庭中有石桌筆墨,周寧則喜歡在亭中獨自研學吟誦,秉承順其自然更為好看的想法,平時並不遣奴仆前往打掃。
周寧回來時,已是日落時分,金色的餘暉灑落在院牆上,而周寧踏著霞光緩緩而來,麵色紅潤,看著心情很是不錯。
而薑宜在數次空踢毽子累的汗流浹背後,正趴在連廊的欄杆上看青禾與皓月表演花式踢毽子,看得她現在隻覺眼前全是毽子在飛。
青禾率先看到了周寧,忙道:「姑娘,主君方才差人請您過去一趟。」
周寧啜了一口清茶,便帶著青禾過去了。
周寧回來時,雙眼有些紅,且有些淚光閃爍,心情看著很是悲戚。薑宜上前去問,隻聽青禾道:「說是宮裡要禮聘姑娘入宮。」
禮聘,即是朝廷根據德行才貌在豪門望族或達官顯貴中挑選適齡女子,入宮為妃,並不需這些女子有傾國之貌,多半隻是皇家用以充麵子外加籠絡朝臣的手段。
周侍郎雖然就是個不高不低的文官,但周氏一族世家的名頭還是在的,而周寧又是周府唯一適齡的姑娘,想來也說得通。
但周寧顯然對此很是抗拒,將自己鎖在了屋門內。
周寧自小無拘無束,若到了宮中一言一行總有苛求。更何況,她閒時讀一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很是向往一心一意的生活。
「那我們也要隨姑娘進宮麼?」皓月有些好奇的盯著北麵宮廷的方向,聽說那裡比府裡還要氣派千倍萬倍,好吃的好玩的也數不勝數,顯然有些向往。
青禾點頭,薑宜則道:「可是姑娘好像並不想去。」
皓月眼裡升起的小火光霎時間熄滅了,而後更堅定的亮光閃爍著,姑娘不想去她便不去了。
往後幾日,均有金銀珠寶、錦繡綾羅流水一般送入院中,但周寧對此無甚歡喜,顧自前去竹林,而後很晚才回。
但這日晨起,鼓樂聲響徹了偌大的周府,禮轎儀鸞鋪滿了府前的長階,手持拂塵的宦官站在門前與周大人道喜:「周侍郎有喜,奴婢奉聖上旨意,特來迎周美人入宮。」
周寧的位份定的是五品美人,與她一同被禮聘入宮的小姐,也都大抵是美人、才人,獨有一位鄭姑娘是正四品的婕妤。
周侍郎一早便請人給女兒梳洗上妝,此刻他的親信在他耳畔說了幾句,原來舒展的麵容霎時擰巴了起來,但還是不留痕跡地一閃而過。
周侍郎請公公去前廳吃茶休息片刻,親信也頗有眼力的塞了一大包紅封進了公公袖口,隻對宦官道去迎女兒出來,便匆匆趕往後院。
「姑娘怎麼會不見呢。」周侍郎中氣十足地質問院裡的女使婆子,眾人嚇得撲跪在地,不敢說話。
這時薑宜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手裡拿了一封信,交到了周侍郎手中,說是從姑娘愛去的碧光亭的石案上尋來的。
信上先是道「不孝女兒」雲雲,而後言及自己與陳郎二人情投意合,萬不能辜負陳郎情誼,二人已然歸隱田園去了,望父親不要責怪自己的女使,與她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