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學劍（1 / 2）
在她們走後，徐皇後便前往延英殿謁見皇帝。
徐皇後同皇帝，二人是少年夫妻，已然攜手度過四載春秋。
徐皇後年長皇帝三歲，皇帝對她的感情更多的是尊重，私下裡多稱呼她為「稚姐」，與她在兒女之情上也無甚想法，因而徐皇後至今還沒有生育子嗣。
此刻延英殿內，皇帝屏退左右，正私下召見翰林學士蘇璟，徐皇後隻得暫在偏殿等候。
「聽聞高祖時，海晏河清，四方來朝，而今朕不奢求禦於海內，但也想得見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太平之景。」
這位青年帝王眼神中透露著堅定的期冀，而後又道：「高祖固然文韜武略，卻也少不得如鄭公、周公這等賢臣輔佐。因而朕雖自覺比不上高祖雄才偉略，卻也想學先祖，覓得肱股之臣輔佐朕之左右。學士可願助朕？」
鄭公與周公都是輔佐高祖的有功之臣，一位是鄭太後的祖父，另一位則是薑宜名義上的曾祖父。
這位年輕皇帝正是傅昂，是先皇的第五個兒子。
先皇長子乃鄭太後所出，一早便被立為了太子。因先皇昏聵，先太子代理國事，國事繁屙，然而先太子又先天身體孱弱，於是在二十五歲的大好年紀便撒手而去。
此外先皇還有瑞王、景王、靖王、泰王等皇子，論長幼、親疏怎麼也輪不到傅昂做這個皇帝。
但先皇晚年的朝政早已被深受先皇信任的權宦盧安仁所掌控。
彼時盧安仁任左神策軍都尉兼樞密使，牢牢掌控著神策軍的軍權，為了保證在新皇帝登基後自己仍舊可以大權在握，所以他挑選了生母身份最低微且最不受先皇待見的昭王傅昂，矯定先皇遺詔，奉傅昂為帝。
事情也順著盧安仁所期望的樣子發展，新帝登基，加封有迎立之功的盧安仁為驃騎大將軍，這位在先帝一朝已是權傾朝野的大宦官更加如日中天。
而傅昂登基時不過十七歲，空有皇帝的名頭，實則無人可用。朝堂之上的大半朝臣均出自盧安仁門下，幾位宰相也是碌碌無能、結黨營私之輩。太祖時君臣同心，從諫如流的盛景早已不復存在。
但這三年傅昂並沒有閒著，私下裡也一直在尋找忠君愛國的臣子，在幾番打探下，他看中了這位出身貧寒卻不汲汲於富貴的翰林學士蘇璟。
蘇璟是先皇時的進士，為人忠厚，在朝堂之上潔身自好，並不諂媚於權宦，也不曾聽聞與誰私交過密，甚至此前曾上書力談時弊，一在權宦，二在豪紳。
隻聽蘇璟道：「微臣惶恐，願以拙略為主上分憂。」
傅昂忙問：「當今之計，崇光以為應當先如何才好？」蘇璟，字崇光，為了表示對蘇璟的親厚，傅昂已然稱呼起了他的表字。
蘇璟道：「臣以為，盧大將軍權勢過大，陛下要想放開手腳，勢必要先擺脫盧大將軍的束縛。」這位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五載光陰的蘇學士，此刻好像看到了王朝正在升起的曙光，頗有些激動。
「他不過是一條看門狗，卻依靠著掌管我禁中的軍權，這些年竟愈發猖狂起來。」傅昂很是憤慨。
其實先皇晚年，盧安仁對先皇多有不敬，因而先皇對其動了殺心，不想卻讓盧安仁先行一步，以先皇服食丹藥而亡昭告天下，實則是在暗地裡勾結方士毒死了先皇。
盧安仁毒殺先皇的傳言在宮中早有流傳，但礙於他手裡實打實的權勢，誰也不想像那位因為在登基大典上直呼「閹狗誤國」的陳禦史一樣落得個被貶蠻荒之地的下場，因此大家對此默契地選擇了緘默不語。
「陛下不妨先剪其黨羽，對他加以震懾。臣聽聞盧大將軍有十八義子，其中以盧括最是跋扈，侵占農田，奪人妻妾，樁樁件件，均是禮法不容。陛下隻消命人清查其田產，便可依律將其正法。」
我朝律法，侵占農田者，最多可處以流放一年。我朝實行均田製，論人口給田，凡是國家的土地，均對應著戶籍上的某人。讓官員去核查盧括名下的土地，定然有所收獲。
二人又交談了許多，等到內侍來請皇後進殿時，徐稚差點睡著。還是聽著張宮正在耳邊悄悄喊了好幾聲「殿下」，徐稚才揉了揉眼睛，起身前去。
傅昂此刻正在翻看奏疏，大抵都是經盧安仁過濾過的一些隻言功不言過的奏疏，看著也無甚意思。幸而自己私下也有些眼線，才不至於心瞎眼盲。
「宮裡禮聘的幾位妃嬪，妾都見過了，一個個都是如花的麵容，陛下得空可以去見見。」徐稚道。
「稚姐知道的，朕對女色無意，先皇一朝沉迷美色，才至聖祖時的基業成了如今這般瘡痍不堪，朕想做如同聖祖一般的聖德之君。」況且他很是向往聖祖與李皇後的伉儷情深。
傅昂不禁又想到了那位夢中的女子，夢裡二人攜手在含元殿共同接受朝臣的恭賀，又登臨翔鸞閣上俯瞰整座長安城。夢裡沒有閹黨，沒有權臣，亦沒有戰亂，隻有四夷來朝、四海升平。
可能他對那位女子的執念更多的是對未來江山安定的執念，這麼想來那名女子倒像是個祥瑞的化身了。
他希望夢裡的女子是真的，這便代表天下安定、盡在己手也是真的。
而他不知，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吉祥物此刻正在掖庭宮內跟人舞刀弄槍，渾然沒有夢裡那番母儀天下的模樣。
「唉我說阿殊，你慢點兒，我記不住，唉。」是先這樣，再那樣，還是先那樣再這樣啊。
秦美人，名喚秦殊。
薑宜正湊在秦美人身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秦美人舞劍，一邊因為湊得近才能看得清所以盡可能地貼在秦美人身邊，另一邊又怕刀劍無眼劃到自己而小心翼翼的躲閃。
落在幾位女使眼裡就是秦美人出劍薑宜躲劍，秦美人回身薑宜又迎上去，一頓下來薑宜整個人都汗涔涔的。
不一會的功夫，秦美人很是瀟灑地收劍背於身後，臉上雖也有汗珠卻顯得整個人容光奕奕，薑宜連連稱贊好帥。
要是自己也能學個一招半式，那以後遇到個什麼危險，沒準還能保護小命呢，薑宜因此纏著秦美人請她教教自己。
秦美人也很爽快，反正自己在宮裡也無甚事，唯獨癡迷於武藝，因此教著玩玩兒也不妨事。何況她自小便以為女子也應當練就一身武藝，不說保家衛國，起碼也不會白白被別人欺負了去。她們秦府兒女，便是自己身邊的侍女也是武術了得。
「阿殊，你這劍舞得也太厲害了，那可真是詩裡說的『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啊。」以往都是在電影電視劇上看見舞劍場麵，如今真正在眼前看見，對薑宜來說簡直過於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