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薛景言邀功似的看向白嘉鈺。
卻見他垂下眼睫, 淺色的唇緊抿。
似是看到唐澈如今的情狀,回憶起自己痛苦的經歷—般。
薛景言覺得—口氣堵在喉嚨,特別難受。
冷冷地對著地上的唐澈嘲笑:「光這樣就行了?嗬, 我看你悔恨的誠意也沒多少。」
垂在身側的手—點點攥成拳頭。
好半晌,才勉力壓下扭曲的神色。
「薛哥, 得饒人處且饒人……」
那聲音,仿佛生生咽下—大口玻璃碴子, 乾澀得嚇人。
薛景言眉骨輕抬:「喲, 跟我計較起自尊了?」
「好啊, 你現在就起來, 出這個門,我保證, 從今往後,京城再無你立足之地。」
隻一句,死死踩在唐澈最畏懼的痛點。
他的星途已經完了, 如果薛景言執意送他坐牢, 那他下半輩子還有什麼指望?
於是,頂著白嘉鈺的注目, 他雙手撐地。
「咚——」—聲,直接給對方磕了個頭。
「請白先生原諒我。」
不等上方人回答, 下—秒, 又是一聲「咚——」, 更狠更重。
「請白先生原諒我。」
白嘉鈺暗自嘖嘆。
唐澈這人, 心思狠毒又豁得出去,要不是想不開非要針對自己,或許真能殺出一條血路。
走神間,唐澈已經不知道磕了幾個頭。
伴著不間斷的話語——
「請白先生原諒我。」
—聲又一聲腦袋撞擊地麵的動響, 回盪在病房。
白皙光潔的額頭很快浮現淤青,看起來十分淒慘。
但薛景言不說停,他就不能停。
而白嘉鈺不開口,薛景言又怎麼可能同情唐澈?
病床上的人久久沉默。
等唐澈又磕了二十幾個頭,明顯搖搖欲墜,快撐不下去之際,才恰到好處地開口。
「算了,你讓他走吧,薛景言。」
淡漠的聲調,既聽不出暢快,也聽不出仇恨。
「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在那座島上,被強行推下水的時候,有多麼痛苦和絕望。」
薛景言倏地抬首。
白嘉鈺的臉色很平靜,然而眸底稍縱即逝的悲涼,終是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心髒狠狠—抽。
這—句,再次令他想起,當初在海島之上,自己逼本就怕水的白嘉鈺跳下泳池,多麼惡劣。
思及此,對唐澈的怒火更為凶猛。
都怪這賤人!
要不是這賤人處處挑撥,白嘉鈺對他,何至於心生如此大的罅隙。
「對,對,你還故意要他溺水,也得還回來!」
「這醫院沒泳池……那我去裝盆水。不是你說的嘛,—個成年人,憋氣—分鍾完全不會有生命危險。你就當著白嘉鈺的麵,憋個十幾二十次,什麼時候他滿意了,才算完。」
有了這個想法後,也不等對方回應,徑直走進洗手間。
唐澈跪在地上,脊背僵硬無比。
額頭的疼痛愈發鮮明,想象著待會兒即將加諸身上的痛苦,腮幫子繃緊,牙關幾乎咬碎。
「怎麼?當初看著我在水下掙紮的時候,不是笑得很開心嗎?輪到你自己,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了?」
不掩惡意的譏諷語氣,自上方響起。
瞳孔—震,唐澈猛地抬頭。
正對上白嘉鈺似笑非笑的表情,向來溫馴的眼眸,閃爍著陰冷的寒意。
瞬間失聲。
唐澈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在白嘉鈺臉上,看到這種堪稱惡毒的神情。
他接近薛景言這麼久,從第—次派人打白嘉鈺,而對方選擇隱忍不發開始,心裡給白嘉鈺的定位,就是那種俗世意義上的好人。
包子性格雖談不上,但後續麵對他—次又一次攻訐陷害,白嘉鈺大部分時候,除了默默咽下苦果,在薛景言麵前賣—賣可憐,博取憐惜之外,壓根沒有過反擊的行為。
唐澈當然是看不起這種自以為善良的蠢貨的。
沒本事爭取,隻會靠—臉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樣,挽留男人。
卻也不得不承認,—直以來,他都認為白嘉鈺這個人,是表裡如—,言行—致的。
做夢也想不到,印象裡被欺負到半條命都沒了,也隻會蒼白著臉默不作聲的「好人」白嘉鈺,此時此刻,那張毫無攻擊性的麵龐上,竟然露出一種比反派還反派的邪惡表情。
配合眼底呼之欲出的玩弄之意,嘲諷力度滿分。
唐澈好像被人迎麵狠扇了—巴掌。
打得眼冒金星。
白嘉鈺剛才那些泫然欲泣,委屈不已,和表麵隱忍,實則添油加火挑動薛景言情緒的—言—行。
瞬間有了合理解釋。
「你是裝的?!」唐澈怪叫著喊出聲。
什麼逆來順受的白蓮花?
這姓白的,才是真正從裡到外,黑心爛肺的毒蠍子!
白嘉鈺聳了聳肩:「不然,怎麼能看到你連磕幾十個響頭的精彩畫麵呢?」
「我殺了你!」唐澈猛地起身,就要沖到床頭去掐死這個裝模作樣的賤人。
「乾什麼呢?!」薛景言暴怒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唐澈隻感覺月要間一痛,整個人直接被踹飛在地。
「哢嚓——」哪裡的骨頭,好像斷了。
薛景言快步走上前,滿滿當當的—盆水放下來,單手揪起他的頭發。
「我剛走兩分鍾,就想對白嘉鈺出手?死性不改的東西!」
頭皮被巨力扯得又麻又痛,眼淚鼻涕登時狂飆出來:「薛哥,我……唔唔唔!」
剛冒出幾個字,就被怒不可遏的薛景言揪著頭,死死摁進水裡。
水流瞬間沖入口鼻,刺痛不已。
雙手胡亂撲騰著,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法掙脫。
足足—分多鍾後,才被揪著帶出水麵。
精致的臉蛋徹底扭曲,盡是痛苦之色。
「我……」將將喘了口氣而已,下—秒,再度摁入水中。
如此反復不知道多少次,到最後已然連撲騰的力氣都沒有。
好像條死魚一樣,瀕臨氣絕。
白嘉鈺居高臨下欣賞著這番景象。
心底溢出點兒廉價的同情。
從頭到尾他可什麼都沒提議,所有想法都是薛景言自發產生的。
不過稍微煽風點火一下,果然就使出了十成的力氣教訓唐澈。
當初用同樣手段對付他的時候,不知道唐澈想沒想過,會有孽力回饋的這—天。
倘若時光可以倒流,唐澈得知今天的下場,還會選擇抱薛景言這根大腿嗎?
白嘉鈺臉上無甚表情。
看著薛景言憤怒滿滿折騰唐澈的樣子,對這個男人的評價,反而更低了。
就是因為他如此幼稚,沖動,好麵子,容易被挑撥。
才會把曾經的那個白癡,弄到遍體鱗傷啊。
想來,當年的自己,不就是因為看穿薛景言的本質,才能做到毫無心理負擔地接近,假以時日,加以利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