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2)
房間裡的光線很暗,五弦琵琶在紙門後彈奏,榻榻米上燒著一炷白檀香。
薑頌隨意地倚一張和室椅上,指尖微微一撣,金紅煙灰在米色正絹上熏出兩處黑斑。
他對麵的中年男人正啜著一杯清酒,放下酒盅後朝他笑笑,「上次說的合作,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薑頌把煙碾了,輕輕咳嗽了一聲,「樓盤不錯,但是你挑的建築商,恐怕問題有點多。」
「你說去年微博上那事兒?」楊廣源微微撇了一下嘴,「工錢晚發幾天就有人喊著要跳樓,虛張聲勢罷了。」
「哦?」薑頌咬著濾嘴,慵懶地抬了一下眼皮,「那工錢現在發了嗎?」
「人都沒了,還發什麼?」楊廣源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換了話題,「總體上,這家的工期最短,成本也低。小頌……」
「薑頌。」薑頌糾正道,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這盤我要,但合作還是免了。」
「誒誒,別急。」楊廣源在桌子上叩了兩下,紙門嘩啦開了,露出一個抱琵琶的少年。
那少年隻穿著一件玄色羽織,衣襟上的係帶散著。
他把琵琶從身前拿開,雪色風光一覽無餘。
「合作這事也不急著說死,要是你還需要時間考慮,今天我們今天就當簡單約個飯,聊聊天。」楊廣源朝著少年比了個手勢,「這孩子琵琶彈得好,手上的活兒很巧。」
少年從椅子上站起來,裊裊娜娜地朝著薑頌走過來,細月要一扭,就要在他腿上落座。
很輕的一具身子,薑頌任由他熱烘烘地貼在自己腿上,半笑不笑地看楊廣源,「這是什麼意思?」
少年端起酒盅要餵他,「楊老板要我服侍薑先生。」
嬌滴滴的,確實是尤物。
薑頌沒接他手裡的酒,隻是極淺地笑著,「我怎麼看你還是個孩子,音樂學院的學生?」
「你喜歡我是孩子,那我就是孩子。您喜歡我叫您什麼?哥哥還是……」少年用氣聲說話,把那兩個字說得極為輕浮:「……叔叔?」
薑頌臉上的笑意未散,隻是眯著眼朝紙門揚了揚下巴,「出去吧,他給你多少,我給你雙份。」
少年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掩上衣服快步離開。
楊廣源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不喜歡這一款?那我把單子要過來,你自己……」
「楊總,咱倆也認識挺多年了,」薑頌抿著嘴唇笑了,一瞬間眼角的紅痣艷麗得像是胭脂一點,「你怎麼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他把酒杯子倒扣在毛巾上,酒漬緩緩漫開,「酒裡摻藥,讓我跟那小孩弄出點什麼來?要用這點下三路拿我呢?」
「兵不厭詐,」楊廣源並不完全否認,「但我也不會真害你,況且這筆買賣成了對你隻會有好處。薑家現在也缺錢,不是嗎?」
「不至於。」薑頌站起來,俯視著楊廣源,「要是知道你還是這麼一丁點成色,我今天倒也不必要來。」
「我什麼成色?」楊廣源難免惱羞成怒,「你以為現在還是十幾年前薑家能呼風喚雨的天地嗎?你以為你還是為所欲為的薑家大少爺嗎?」
「薑家業務現在的確不涉足氣象,但我這點主也還是做得了,」薑頌微笑了一下,「比如拒絕不那麼稱心的合作人?」
「小頌,你馬上三十了,怎麼能還像一個孩子一樣任性?」楊廣源壓著火氣,語重心長起來,「生意場上,誰能像我似的什麼好事都想著你,讓你怎麼樣也得罪不透?」
薑頌似乎饒有興致地聽著,以至於楊廣源以為他真的聽進去了,「現在經濟不景氣,我對你對薑家,肯定是能幫則幫。畢竟你重情義,養著一公司老小不容易。」
他朝著薑頌貼過去,語氣曖昧不明,「你的口味我清楚得很,我也絕不用那些俗人的眼光看你。」
「什麼口味?」薑頌不躲不閃,似乎是真正在詢問。
楊廣源反而含混起來,「要不是我猜的那樣,這麼多年你談過姑娘嗎?」
薑頌身體微微後仰,露出了係著銀灰絲帶的曼妙脖頸。
他穿著洛可可風格的罩衫,垂墜的燈籠袖軟軟地拂過,帶得線香上筆直的白煙一晃。
他的臉第一次完全露在紙門透過來的暖光下,水蜜桃一樣細小的絨麵顯得他皮膚白透到幾乎在發光,茶晶似的瞳仁讓人想起山中深鬱的秋色。
這樣一張臉,不知比剛剛的少年出色多少倍。
「我有個問題,希望楊總不吝賜教。」他的目光汪在那樣一雙寶石般的眼睛裡,誠摯而謙遜。
楊廣源盯著他的臉咽了咽口水,掩飾著得意,「我們什麼關係,說話何必這麼客氣。」
薑頌的眼睛困惑地眯起來,「像你這樣吃人血饅頭的油膩老頭子,我要怎麼做才能得罪透?」
楊廣源張著嘴看了他半天,臉色逐漸由紅變紫,「你不要太自以為是!現在除了我,誰還能幫薑家?!你爸倒台能留給你多少老本?」